两天后, 那樵夫没有传来发病的消息,纪墨疑惑地看着纪清志,以为他判断错误了。
下午问起来的时候, 纪清志才笑“我还当你天天往门外看什么呐,竟是惦记着这个,这样,明日咱们再去山里走走。”
上次采摘的野菜最后做了一顿野菜面,舍得放调料和肉的野菜面真的挺好吃的,连纪墨都跟着吃了两小碗, 纪清志更是吃了两大碗之多,齐鹏见他们两个势头猛, 总共野菜也不多, 都没怎么敢吃, 吃了小半碗尝了尝味道罢了。
当时纪清志就说这时候的野菜正好吃, 可惜过几天就没有了什么的,这会儿再去,指不定还要再挖点儿野菜回来吃。
纪墨这样想着,看到齐鹏熟练地准备外出的东西,那不动声色放到背篓之中的小药锄,嘻嘻,不由冲他一笑,显然他也想到了。
次日一早,他们如上次一样外出, 纪清志认识那樵夫,知道对方住在哪个村子, 但具体的位置, 就不太了解了, 正好道上有人跟他打招呼,便顺便问了一声。
一个村子之中,家家户户都要用柴,谁家都会去山上砍柴,但要单独卖柴为生的就不多了,哪怕小城不远,也不会有人天天去城里卖柴火,一打听就知道了。
“是刘樵啊,唉,倒是个好人,就是命不好,没了。”
说话的村人这样叹息着,话语中的意思让纪墨一愣,没了,是 死了怎么这么快
任何病症都有一个发展的过程,就算是要致死的疾病,只要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级别,当下就死的可能性也很低,只能说致死率高,可拖延一段时间,还是能够做到的,毕竟这么大一个人,病毒才多小,就算是要攻城略地,它也得跑一阵儿吧。
哪怕是瘟疫,最少也要一到两天的时间才能带走一个人的性命。
算一算,从上次见面到现在,不过三天,莫不是当天病发,之后就死了
纪墨还在觉得不合理,纪清志已经跟村人道谢,他知道了刘樵住处,却没准备过去,而是让齐鹏抱着纪墨往回走,连近在眼前的山都不去了。
“怎么不去了”
纪墨还不明白,就算是人死了,好歹看一眼吧,就是穷人家停灵时间不长,也总有一两天时间,刚才也没人提到下葬的事情,所以,是不是还能看看尸身便是看不到,问问他的家人,他最后的症状,是不是也能对他之前所得的病症做出推断
这种推断也相对准确,能够让他们判断上一次纪墨所言到底是否有错,纪清志所想到却又没说出口的病症是否正确。
“你看那人,没看出什么吗”
纪清志问纪墨。
他们这次路过的这个村子并不是上次那个,所见的人也跟上次不同。
纪墨对望诊是有学习之心的,就是还没养成看到一个人先看对方有病没病的意识,这会儿被问起来,便总要回忆一下,他的记忆力好,倒是不怕回忆走样,只这样的判断还是要慢一筹。
纪清志走得飞快,齐鹏也跟着快走,等到纪墨要开口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出村子了,到了嘴边儿的话拐了弯儿,纪墨讶异“走这么快,要去哪儿”
“去隔壁村子。”
纪清志这样说着,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看。
迟疑着,纪墨看着他,又看看齐鹏,再看看周围,并没什么人在,便小声问“他也得病了一样的病”
这个“他”指的就是刚才说话的村人,目赤微红,分明是一样的,至于其他,脸色上,也许也是相同的,天天下地的人,比那刘樵还要更黑一层。
如果一个村子的人都得一样的病,显然这病不简单,传染病,说不定,还是瘟疫那样子的。
不是所有的传染病都能够被列为瘟疫的。
致死率高,大范围传播的才是主流瘟疫,这些瘟疫大多都是由病毒引起的,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鼠疫,在纪墨所知的历史之中,鼠疫所造成的死亡人数早已破亿,其他流感之类的千万级别死亡率不能与之争锋。
这种病症放到现代也需要一定的手段来防治,放在古代,又没针对性的特效药和对病原体的研究,几乎都是束手无策。
最要命的是,病毒也是会发展的,第一次爆发过的病毒,第二次爆发的时候,说不定已经克服了之前的特效药,需要新的医疗手段,这方面,人力的进步就有些慢了。
心中隐隐有个不好的猜测,面对纪清志的沉默,纪墨没再追问,而是随着对方一起到了隔壁村子。
村中青壮大多都去地里忙了,剩下一些老人孩子的,纪清志目光扫过这些人,脸上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些,却也没停留,带着齐鹏又去了隔壁村 连续几个村子走下来,最后回到城里的时候,齐鹏都累得直喘气。
“行了,弄点儿东西吃,把那菜多洗几遍,弄干净点儿。”
纪清志叮嘱着,半点儿没有使唤齐鹏的不好意思,齐鹏应了声,钻进了厨房忙碌。
纪墨不肯放过纪清志,跟着他进了房间里,小声问他“那个病是不是会传人啊”
纪清志没有点头没有摇头,只是说“现在还看不明白,上次我也猜错了,现在看来,这病症说不定 罢了,去去去,看看饭做好了没,赶紧吃饭,跑了一天,你不累吗”
他们中午的时候只是吃了两口自带的饼子,这会儿不饿是不可能的,厨房里已经传来香气,纪墨知道自己年龄小,纪清志有些话也不会跟他多说,便不再追问,直接出去端饭了。
一顿简单的面条吃完,纪清志打发纪墨和齐鹏继续去学习辨认药材,自己则在院子里无意识地踱步打转儿,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停了转圈儿,回房休息。
第二日起来,纪清志就忙碌起来,来来回回地,差点儿都没赶上厨娘做好的中午饭,在他回来前,厨娘已经从纪墨这里探问一通了,知道纪清志没准备请别人,这才放心。
即便如此,给他们这一顿饭也比往日丰盛一些,看得出平时还是没使出手段来。
纪清志回来就大碗吃饭,吃完了一抹嘴又去外头忙,等到再回来,就跟纪墨说要带他去外头出诊。
“你这年龄还小了些,跟在我后面看就是了,这小城之中少有病症,平日也学不到什么,光知道那些药材药性,也是不成的。”
纪清志仿佛早就有此安排,说得颇有道理,这也是纪墨早前存疑的地方,若要学医,不接触病人可是不行,成天跟药材打交道,就是把这些药材都熟悉了,也不过是制药师,而不是医师。
只他以为还要再过两年,他现在还小,便是望诊也不过初初入门,很多东西都还没能形成一种条件反射,便是锻炼的话也不急于一时,大可等他长大一些,十五六岁,再跟着去给病人看诊,慢慢积累经验,这样二三十年积累下来,等他老了,自然也能成为很有经验的医师了。
这也是几乎所有医师按部就班的培养方式,不可能揠苗助长,早早让他们接触病人,一个是小孩子抵抗力低,很容易出问题,再一个就是病症复杂,难以上手,巨大的难度也容易让人心生畏惧。
好像学习一样,循序渐进才是学习,直接拿高年级奥数题轰炸低年级小学生,那叫做降维打击。
因为心中对此早有预估,所以纪墨有些意外纪清志竟然早早提起这件事,心中隐隐窃喜,难道是自己的表现出色到他决定把自己当做天才来培养天才的学习进度,自然不可能跟普通人一样。
不过晃念,纪墨就清醒过来,不可能的,纪清志这人从不做那种冒冒失失的事情,所以,是因为那村子中的病症,瘟疫吗
这种想法让纪墨脸色微变,眼角余光扫到一旁的齐鹏,心中的问题就没开口问,齐鹏是因为瘟疫逃亡的,一家人几乎都可说是因为瘟疫而死,他对瘟疫,畏之甚虎,稍有风吹草动,立刻就会逃亡,这也是他这六年逃亡的心得。
现在还不确定消息真假,但先把这个名儿爆出来,对方说不得又会再次逃了,他一个流民,无牵无挂,便是欺师灭祖,只要以后不在这个行业混,混不出名,也没哪几个会跟他追责,若是现在逃了,对纪家倒是没什么明面上的损失,但这些日子的培养,可算是打了水漂。
再有,往常他一人逃了便罢,现在好容易安定下来了,已经深入纪家,知道他们家的虚实,一个大人算是青壮,却也没多少力气,一个孩子,只要他抓着孩子威胁大人,说不定还能得些便宜。
再或逃跑的时候偷偷卷走一些财物 纪墨凡事总是爱往最坏的方向想,想过之后,有些话自然就不好让齐鹏知道了。
且,瘟疫之事,除非官府查实,否则谁敢胡乱嚷嚷,都是要问罪的。
纪清志的大手落在纪墨头上,轻轻抚摸一下“有什么要带的,捡要紧的带两件,出去看诊不是出去玩,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要带了。”
“好,我知道了,到时候我让师弟帮我背东西。”
纪墨应得自然,语带试探。
“你是师兄,你安排就行了。”纪清志毫无意义,显然,若是要走,也会带上齐鹏,多少是个劳力。
纪墨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