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我今儿才知道,什么是家贼难防。”
二嫂闲闲一句,换来纪母的瞪视,也换来纪大哥的醒神儿“你制作了两个,早藏着一个防我”
以己度人,他这样想着,既然是不打自招了,也要看看自己拿到的是什么,风一般跑出制作间,跑回自己的屋子,拿着一个匣子出来了,匣子里沉甸甸的,同样是一个首饰盒,跟郑家管家拿走的那个几乎毫无二致。
纪大哥抬手取出来,上面该有的花样都有,同样精美异常,可在院子里那直射过来的阳光下,细细看去,才能发现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这是木雕”
上了色的木雕,以假乱真。
这种技艺本身就是很出色的,足够糊弄当时在昏暗之中匆忙当家贼的纪大哥。
“你早就防着我了”
纪大哥得出论断,怒不可遏,瞪视着纪墨,甚至想要把手上的木雕首饰盒给摔了。
纪墨一把抢过,重新装回盒子里,“但凡你细心些,就会发现,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宝石和金属的质感,怎么可能跟木头相同呢他刻意打磨这样一件东西,并不是为了针对纪大哥这一手,他还没有那么前后眼,不过是想着如同蛋糕房经常会摆放在外面的蛋糕模型一样,弄一个首饰模型出来,这样又比图册更好用了。
上面的颜色,都是他自己调配的,尽可能追求金属和宝石的质感,只在光下看,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它们的光泽度是不同的。
分量上,也有些差别,甚至拿在手上的手感上,总是不同的。
怕是当时天黑,纪大哥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只匆匆拿了这个首饰盒走人,却不知道这就是一个特意准备好,将来能够放在铺子上方便他人观看的模型罢了。
纪墨说了自己的想法,他对造模型大概是有一种习惯了,普通的钗环之类,没必要留下什么模型,但这样的首饰盒,有图案有技艺,他便想要留下一个模型。
模型和首饰盒算是同步制作的,也有点儿打草稿的意思,木头雕刻,不好了可以重来,金属上出了错,除非全熔了,否则小小更改部分还真是有点儿麻烦。
纪父知道纪墨做了这样的首饰盒,只当他是练手用的,也没说什么,比起直接用金银练手,木料就容易多了,也不怕练废了。
哪里想到
“唉”他一声长叹,“等老二回来,分家吧。”
他知道纪大哥的不安分,却没想到会这样,他偷走首饰盒,等着郑家来人取不上货,坏的难道不是自家的名声,就算之后说明白是一场误会,首饰盒也能按时交付,可中间没脸的难道不是纪家人
“分什么家”纪母有些不同意,话没说完就被纪父打断了,“分,必须分”
他少有这样一言而决的,纪母看了他一眼,张张嘴,没有再次反驳。
“都有家贼了,还怎么一块儿过。”
纪父负气说着。
纪母闻言,又瞪了二嫂一眼,这“家贼”的说法,就是她先说的。
二嫂有些不服气,却也没争辩,她的心也有些乱了,她是想要管家权,可她真的没想过分家啊
纪家本来就不算是什么人丁兴旺的大家族,底子薄,再一分,看似独门独户,关上门自家过日子,可实际上呢左右连个帮把手的都没有,蹭饭都要敲开别人家的门,说不得还有泼皮无赖看她家中没男人在欺负上来,里外里一想,都是麻烦事儿。
“爹,娘,消消气,消消气,这不是没出事儿吗”
二嫂这会儿打起圆场来。
纪墨熟悉了古代的规则,对二嫂这般转变风向,想要大事化小的做法还是了解的,古代不兴分家,就是因为家底越分越薄,本来大家的钱集中在一起,出去放贷利息都能多拿两分,现在要分开,谁都不够放贷的格儿,可要从哪里赚钱。
这倒不是说他们家的钱就是用了放贷,而是说这个意思,就跟商家进货的货款一样,散户集中在一起,买东西就是批发价,分开买,哪一个都没占到便宜。
况且,本心上论,纪墨也不想分家。
别的不说,分了家,他就是自己小家的一家之主,旁的不说,每日的洒扫做饭,自己不做又让谁做,古代通常的选择方式,娶个妻子操劳家务又不在纪墨的选择范围内,于是,他便只有雇人来做,而雇人的结果,用心不用心,自己都要跟着当一当监工,未必就比现在的日子过得好了。
再者还要首饰这一行,外头的行情通过谁来了解,自己去一家家走访,不要时间吗
另有跟客人谈买卖,他能谈,可这里面占用的时间又怎么算
听起来,分了家独自过更美好,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可真的想起来,就有更多的麻烦,未必会比现在更好。
纪父通常不发话,发了话就是铁了心了,说是等纪二哥回来,却也没真的等,当下就开始盘算家底。
他们家在这里经营好多年,表面上看就是一个纪家首饰铺,其实外头还有几亩地,租给了别人种,自家收来的租金就是一年的饭食,若有盈余,或者拿去粮铺卖了换钱,或者干脆存起来,以备什么时候缺了粮食吃。
纪家首饰铺已经有了名声,却没扩大铺子,钱除了买田地的,就是买左右邻居的地建房用了,如今有些积蓄,账面上看,可算作没有,因为这些积蓄都投入到了买材料当中。
哪怕是纪墨也要承认,纪大哥管着账的时候,他少操心了不少事儿,别的不说,就说那贝粉,实践阶段,不知道能不能成,都要用大量的贝壳,他们这边儿不临海,贝壳可不是那么好得的,也都是纪大哥找关系找门路,找了人买回来的。
熟络之后,这条路线才交给了纪二哥买。
另有其他所需的一些东西,纪墨想要的材料,纪大哥都尽量满足了,哪怕纪墨制作失败,纪大哥也没多指责什么,还安慰他,转头又安慰自己,材料不贵,损失不大。
除了贪墨,吝啬,还有纪大哥这一次犯的蠢,之前那些也不是不能改了。
只看纪大哥把合同执行得很好就知道,他这人还是很守信的,若是约定好了,白纸黑字写下来,想来他也是能够照着做的。
可现在
“分就分,爹娘跟我”
纪大哥似是已经能够接受这个事实,直接说,“纪家首饰铺也是我的,还有外头那几块儿地,我是长子,我给爹娘养老送终,那些都是我的。”
他这话是直接占了大头,除去首饰铺和田地,剩下的就是住所了,却也没什么好分的。
他和纪二哥一人一边儿,已经占住了地方,纪墨却是还没成婚,跟父母住,就在父母隔壁,一个房间,不算单独的院落,不似那两个,墙砌起来就能当两家人了。
“哪里有这样分的,次子就不是人了,我也是爹娘亲生的,没隔了肚皮,凭什么不能分地了地有我的,铺子也有我的”
纪二哥举了举拳头示意。
他早年就好武艺,如今更是颇有威慑力。
纪大哥不吭声了。
纪墨不说话,他的主张没什么意义,若不是这也算是必须全员参与的大事儿,他恐怕都不会参加,直接听最后的结果就可以了。
纪父难得有主见,把所有一分为四,均分,谁养着他们二老,谁就可以得二老的那一份儿,不过也要百年之后了。
单子自家立好,也不去官府报备,免得惹眼,容易多生麻烦,但有单子在手,若是真的有点儿什么事儿,闹出争产风波,这单子就是证据了。
纪墨无可无不可地看着纪大哥写下的单子,倒是写得清爽,没什么顾虑,签名按手印,确定了这单子的公平程度。
纪二哥也是如此。
此后,他们三个兄弟就都算是在铺子里有了股份了,以后按股分红,账目上,一向精明的二嫂和纪大哥共同管理,纪二哥该跑自己的行商还是跑,并不在铺子上耽搁,其他的事儿,还是父母一并统管,田地的产出却都是要下发到各人头上了。
这样定,其实纪墨还是有些吃亏的,他离了首饰铺,哪里都能活,纪大哥离了他,却是少了制作者,虽然还能再找工匠来,可到底是不一样的。
“我还说呐,若是实在不行,我找娘家借钱,咱们两家合开一个首饰铺,只让大哥干瞪眼。”
二嫂找纪墨说起的时候,仍然很是意动。
进门这么长时间,她也看明白了,纪父的手艺再好,受限于年龄身体等因素,每日能做的也不多,时间也长,一个人撑不起来铺子买卖,反倒是纪墨,总有新鲜想法,可以说纪家首饰铺有今天,纪墨也是有功的,这才是将来的主力,值得拉拢。
纪墨淡淡一笑“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本来,他就是要改善一下伙食,现在的伙食也的确改善了,两个儿媳妇轮流做饭,隔三差五总能有点儿荤腥,就可以了,他本来也不是很挑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