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选择时间,两千年,三千年,四千年,五千年
“两千年。”
眼前光线变幻,无数景物好像化作道道流光,迅速织就一片火海,近乎冲天的火焰撕裂黑幕,还可听到烧杀劫掠之声,伴随着许多哀嚎求饶之声,惨呼痛哭之声,纷纷而至。
纪墨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战、争。
唯有战争才会导致这样大规模的杀戮,也唯有古代的冷兵器战、争,才会如此血腥残酷。
每一道刀锋都是死神的镰刀,不断地收割着生命,一个个可能曾是农夫的普通人,在火光的映衬下,执着刀,化作了最狰狞的恶鬼,不断砍死一些人,刀锋过处,一片伏倒。
这个宅子之中似又是某户人家的庭院,大家规格还没完全被毁掉,那恶鬼一样冲进来扑杀的士兵完全遭遇不到抵抗,所有死掉的人,似乎都是背对着他们的人,多是一些下人仆妇。
“快来,这里有好东西”
垂在房梁上的少女尸体没有引起他们的在意,如同打家劫舍的匪徒,他们冲进来把所有的值钱物件一一搜刮。
第一批过来拿走了最值钱的那些,匆忙间还有散落在地的耳坠儿戒指等小物件。
第二批过来的时候,一边骂着前面人蝗虫过境,一边四处翻检,把已经很乱的东西弄得更乱,从各种犄角旮旯之中搜寻,又把第一批遗落的那些值钱物件带走,连同少女的尸体都被放下来,取走了头上的东西,身上的衣服也被扯得零散了。
残花簪就在少女的鬓发之上,那是一个很稚嫩的少女,眉眼间能够看出清秀来,未知长成是怎生美丽模样,她却再也没有机会长成了。
纪墨有些庆幸自己是在这第二批被带走的物件之中的,不用看到那少女尸体遭遇更加可怕的对待,路上,这样的情景,在妇人的哭喊声中,比比皆是,披头散发,破口大骂,脸肿嘴破亦如女鬼在世,可那些欺压她们的,同样可怖如鬼。
这座城破了。
自动结成团伙的散兵游勇就是最会钻营的匪徒强盗,把所有的富贵人家都走过一遍,自己大包小包地走出来。
这些战利品并不都属于他们,还要上交,但每个人都知道,要留下些值钱的玩意儿,上头领兵的也知道,让他们绝对不私藏是不可能的,交出大部分就可以了。
残花簪就被一个士兵偷偷藏了起来,纪墨看着他们那拼命往自己身上藏东西的样子,只觉得可悲又可笑。
在令官的斥责下,那些财物很快被清点装箱,看到精致美观的金银制品被抠掉宝石压成金饼银饼之后,纪墨不由为那些制品叹息,又暗自庆幸这残花簪上了一层珠光色,一看并非金银,很难直接估价,否则,说不得也会沦为一块儿银饼的部分。
“这次收获可不小啊”
“以后也能过好日子了”
“回去就让我爹买地”
士兵们怀揣着对生活的梦想,掂量着藏在怀里的财物,心思都飞扬了几分。
他们并没有停下步伐,短暂的休整之后,很快又再次踏上征途,最初藏下残花簪的士兵死了,那残花簪又落到了旁人的手中,他们连同伴的尸体都不放过,收敛的时候也要仔细搜过的。
周而复始,若轮回无尽。
这是一场什么战、争
要达到怎样的目的
要打到哪里才算完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能回答,他们似乎全不关心,真如蝗虫一样,乌泱泱来乌泱泱走,留下一片白地。
请选择时间,三千年,四千年,五千年,六千年
“三千年。”
光线流转,纪墨看着眼前的房间,砖瓦房。
“这一次我出去时间久些,你锁好门户,不要理会外面那些人就好。”
男人临行叮嘱女人。
女人的头发简单地完成了一个发髻,残花簪就在上面,不突兀,却少了几分曾经的优雅贵气。
“我知道,你放心吧,她们爱说说去,嘴长在她们身上,怎么说我是管不着,可我是不听的,她们不是寡妇,哪里知道寡妇的苦,我就是寡妇再嫁,也没偷她们家汉子,有她们什么事儿啊”
看起来还算秀美的女子,说话却自带一股泼妇气场。
男人一笑,眼睛中都是亮的,把女人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别好,“你放心,我让王大娘照应你,这都什么时代了,可没人要立贞节牌坊。”
“嗯,我知道。”
女人点头,难得有几分娇羞,推了男人一把,催他快去快回,还不忘叮嘱一句“注意安全”。
纪墨刚才没细看两人的柔情蜜意,专注于观察房舍内外,这大概应该是普通民居,许是哪里的村子里,附近房舍都是砖瓦房,俨然已经发展到一定程度了,连同人们的服饰,尤其是女人的,都像是精简了许多,裙子不再是那种层叠多褶的了,更像是一片布料完成,省事了许多。
男人们也并非都是长发,也有那剪了短发的,还有扎着马尾的,不去看喉结,都很难分辨男女的少年精神抖擞地走过。
而男人们的着装,也少了几层,上衣下裤,大体上都是这样,有那么几个似乎斯文有学问的,还是着长袍,却不好好系着衣带,似是为了某种风流气象。
能够看出一种新意来,却又总能从中找出一点儿老东西。
等到屋中男人走出,女人也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她的头上不只有一根簪子,也有鬓角的卡子,样式上,同样趋于简洁,可能是为了干活方面。
满头珠翠看着漂亮,可低头的时间长了,恐怕簪子也要滑落下来的。
收拾利索了自己,女人也没出门,换了个地方,做起了绣活,手艺还不错,活灵活现,纪墨认出是一对儿鸳鸯。
她脸上带着笑,看那神情,还真的是不把外面的闲言碎语当回事儿的样子。
心态好就好,人活一生,总要自己过得好才是。
纪墨有些感慨,也没跟她孤男寡女地待在屋中,而是来到了外面,在所能去的最大范围内,尽可能地观察现在的建筑和人们的样子,猜想这里的风土人情,那一次战乱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王朝的大一统,应该已经不新鲜。
新思潮的传播,应该也算是旧闻。
那么,还有什么呢
没有讲古的先生,只有来去或匆匆或悠闲的行人,三三两两,也有说着什么的,却不是纪墨想要关注的历史。
那丁点儿熟悉的痕迹,也随着时间渐渐消散。
叮当,叮当,哪里的铃儿在响,震动的声波传来,像是在开启一场悠然的睡前演奏。
纪墨闭上了眼,似“用心”感受这周围的空气,还有空气之中流淌的那种属于这个时代的氛围
请选择时间,四千年,五千年,六千年,七千年
“四千年。”
考试作品在移动,纪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这个,目之所及,从暗到明,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今天这件藏品很特别,是一支簪子,具体年代不详”
主持人在拿着话筒介绍着,在他身边儿的展桌上,锦盒被打开,里面露出来的正是残花簪,许是那一层珠光色,让它并未被时间过分侵蚀,隐约可见当年的风采。
“还请我们的专家评判一下,看看这支簪子到底如何”
随着主持人的话语,盒子被年轻的收藏者托起,送到了一侧几位专家的桌案上,由着他们轮流传看,他们看得很认真,有人还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间或寥寥几语,似乎在交换意见。
最后由末尾的那位专家把残花簪交给了那个收藏者,还笑着说了一声“拿好,可贵了”
收藏者很年轻,年轻到克制不住自己的喜色,笑得露出白牙来,道了一声“谢谢。”
纪墨已经看出来,这应该是一档鉴宝类型的节目,他不由提起了心,想要听听专家们怎么说。
作为代表发言的专家看起来很可亲,笑着点明了隐藏在簪子之中的印记,那是制作者有心留下的名字,纪墨也有这样的习惯,却不是留全名,通常只留一个“纪”字作为铭记。
小小的字,隐藏在某一片花瓣的下方,又被下面层叠的花瓣所遮挡,若不是有专门的放大镜去看,还真的很难发现这样的隐藏。
“我们能够看得出,那个年代,簪子的制作工艺已经很精细了,就是现在,不少小女生恐怕还都喜欢这样的仿古款在此之前,我们也见过类似的作品,最近一次某拍卖会上的首饰盒,下方也有同样的印记,不排同一作者的可能,当然也可能是同一家族的作品簪子的内芯,应该是银质,外层的珠光色,是用了一种现在已经失传的配色方法制成的,从工艺上来讲,很难复刻”
洋洋洒洒,很多地方展现了专家风范的话让纪墨听得有几分失望,还是失传了吗
专家最后给出了一个估价,年轻人或者一开始期望太高,竟是有些失望,被主持人问到的时候,收敛了表情,表示会作为传家宝继续流传下去。
纪墨心想,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