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还真是睚眦必报啊。”楚烈眯起眼,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个女子不单是极冷, 还够狠, 别人欠了她的, 她就一定会千百倍的要回来。他可是听说全祖清死得凄惨无比, 也不知临死前受了那些囚犯多少折磨。
她这般狠, 这般毒, 这般阴险,让他第一次明确地将她与苏雪君区分开来。多年前,他求而不得的金陵绝色虽是刚烈无比, 却是一向对阴谋诡计不屑一顾。
可是,他又忍不住要想,倘若苏雪君阴毒起来是否就是墨紫幽这般模样,仿佛全身上下每一根尖锐的刺都染着致命的毒汁。
“是啊,我这人的确心胸狭隘。”墨紫幽坦然微笑,她设计杀全祖清自然是要为她自己报仇,不过也还有另一个更大的原因在里面,那就是韩忠。韩忠是个无利不早起之辈, 没点好处,他如何肯费心思帮她。
“难道你不害怕么,这般冒险。”楚烈缓缓笑起来,他道,“倘若韩忠安排的人晚上半分,你现在很可能已经死了。”
“这世上之事哪有可能总有十成十的把握,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风险越大,收获也就越大。”墨紫幽轻描淡写道,“这就是一场赌博,只是我赢了而已。”
楚烈心中一震,他忍不住再一次重新审视起墨紫幽,她也正神色淡淡地看着他。她那双含着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透着一种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嘲弄。
这个眼神,他曾见过,那是镜子中的他自己。
那个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女子倘若坠落凡尘与他成为同类,一定就是墨紫幽这副模样。
一瞬间,他莫名就开始觉得心痒难耐。果然这个女子对他而言就是一种诱惑,就算他差一点就杀了她,却也还是逃不过□□。
“可你日后又要如何在墨家生存下去?”楚烈又笑道,“为了我四弟闹得众叛亲离,值得么?”
墨越青和宁国公府支持楚烈已是众人皆知之事,墨紫幽在司正司牢房里受审时,全祖清也再三向她明示暗示让她攀咬楚玄有墨越青的意思在里面。可她偏偏无动于衷,墨越青才会一怒之下将飞萤和侍剑关入柴房。而她这一次设计帮着韩忠除掉了全祖清,等于狠狠得罪了宁国公府,她如今就算脱罪,回到墨家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秦王在说笑么?我能算得全祖清凄惨而死,难道还算不到以后?你就莫要替我操这分闲心了。”墨紫幽轻笑起来,“况且,能这么狠狠地恶心秦王你一次,实在太值得了!”
“区区一个全祖清而已,”楚烈故作不在意地笑道,“于我来说算不上什么,你又何必如此得意?”
“只是一个全祖清么?”墨紫幽微笑着反问。
如今全祖清身上不仅有虐待囚犯引发犯人暴动的罪名,还有假传圣旨打伤萧贵妃之罪。皇上已下令将他鞭尸示众,又命韩忠追查同党。韩忠完全可以借着铲除全祖清同党的名义,一次性把宁国公府和楚烈安插在后宫中的人连根拔除。
这些年来宁国公府很聪明的没有让萧贵妃在皇上面前为宁国公府讨要好处,但却利用萧贵妃在后宫提拔安插了许多自己人窥视帝踪,制衡韩忠。如今这几年经营一夕俱毁,损失可是不可估计的。
而楚烈和宁国公府既然联了手,彼此在宫中安插的眼线难免就会有所交集。牵一发则动全身,宁国公府的人保不住,他的人也难免会被扯出来。
“你还真是为我四弟考虑的极周道。”墨紫幽不过一个小小闺阁女子,她去算计这后宫利益又有何用,还平白得罪了墨家的姻亲宁国公府。在楚烈看来,墨紫幽这分明是在为楚玄作谋算。他笑道,“钉子拔掉了还可以再钉进去,这皇宫内苑漏洞太多,韩忠是防不住的。你也莫要太得意。”
墨紫幽但笑不语,她的确知道防不住,但已成规模的势力和三两个暗桩比起来自然不一样。这不过是楚烈的逞强之言罢了。
“不过,我还是想知道,我四弟到底有什么好?”楚烈眯着眼一脸不解地盯着墨紫幽看,“论相貌,论才学,论能力,论地位,我一样都不输给他。为何你偏就愿意为他这般赴汤蹈火?”
却对他不屑一顾。
“其实我仔细想一想,成王当真也没什么好的,待我也总是冷冰冰的。”墨紫幽假意偏头想了一想,然后向着楚烈微微笑道,“大约是秦王你实在太让我恶心了,所以就显得成王哪里都好。”
“墨紫幽!”楚烈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因受伤而扭曲。
从前,墨紫幽面对楚烈时,言语上总还留有一分余地。可经过此次,她觉得她与楚烈之前算是彻底撕破脸,没有什么掩饰的必要。是以,她的言语也就如冷锋那般不留情面,刀刀见血。
楚烈沉默地盯着墨紫幽,她毫不避让在回视着他,他在她眼中看见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轻蔑。自他与她相遇这两年来,从一开始她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从一开始她就对他这般毫不留情。他真的不懂,在与她相遇之初,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让她在往后的两年里对他排斥厌恶至此,甚至最终到了如今这般撕破脸的地步。
他一直以为,上天让墨紫幽出现在他面前,就是为了成全他对苏雪君的求而不得,她是为他而生,为他而来。
可如今,他忍不住要想,上天让墨紫幽出现在他面前,难道就是为了让他再一次体验那种求而不得的抓心挠肝之感么?
刹那间,那过往积郁的怨气一齐涌上心头,有对苏雪君的,有对墨紫幽的,还有其它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满足。他忍不住恨恨道,“墨紫幽,我恨你!”
“哈!”墨紫幽一脸惊喜地抚掌大笑起来,“秦王殿下,这真是你我认识这么久以来,你对我说过最动听的话,比你从前对我表的那些真心要动听千万倍!”
楚烈看着她的目光如数九寒冬的坚冰透着阴森的寒气,这个女子总是知道如何轻易用言语伤他最深。可如今,他再也说不出从前对她所说的那些情义之言,甚至连掩饰的语言都没有。
他可是差点就杀了她。
“秦王殿下,你我之间就该如此呢。”墨紫幽又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淡淡道,“你我这一次的梁子算是结大了,所以麻烦你日后离我远一点,你我就不要再继续恶心对方了。”
楚烈依旧沉默地盯着她看,可是很快地,他脸上的冰寒之色尽褪,又露出他最惯常用的那种如沐春风的虚伪微笑,他道,“可我突然觉得,能一直恶心到四小姐你何尝不是一种乐事?”
其实他早该明了的,对墨紫幽虚情假意根本毫无用处,她那双长空皎月一般剔透的眼睛轻易就可以看透他内心的**。从前种种在她眼中,不过是他如跳梁小丑一般的独角戏。还远不如坦然地露出他的本色。
墨紫幽的目光冷了下来,不得不说楚烈方才那一句话已经成功恶心到她了,这个昨天才差点要了她的命的男人,今天居然还能这么厚着脸皮地向她表示日后要继续骚扰纠缠于她?
她真的忍不住想作呕。
见墨紫幽如此表情,楚烈反而笑得更开心,他向着她踏近了一步,声里放得很轻,那种轻中透出一种亵玩之意,他道,“四小姐,只要你活着,你就该是我的。纵然你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墨紫幽心中一凛,却是面上却是无动于衷地道,“麻烦你站远一点,我怕我会吐。”
楚烈脸上的笑容没绷住,再次扭曲了一瞬,只是这一次他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迅速地控制住了情绪,张口还要再说什么,却是看见墨紫幽身后,韩忠正一脸皮笑肉不笑地向着这里走来,他脸上的阴狠之色在一瞬间全然收敛得云淡风轻,只是淡淡看着韩忠走到面前,“韩总管。”
对上楚烈的视线,韩忠不阴不阳地笑道,“哟,秦王在这里拦着墨四小姐做什么?”
“没什么,我与四小姐的情谊非同一般,她终于洗清罪名,我自然要来好好恭喜一番。”楚烈的眼神闪了闪,又轻声笑起来,“韩总管,你近来同我四弟真是打得火热。说起来,当年送苏阁老一程的便是韩总管你呢,想来我四弟一定对你感激涕零。”
韩忠的脸色蓦然一变,楚烈又将视线轻飘飘地转向墨紫幽,别有深意地笑道,“四小姐,早点回墨府吧,我在墨府备了一份大礼等着你。”
语罢,他广袖一拂,转身长笑着大步离去。
墨紫幽微微凝眸,偏头看了身边的韩忠一眼,韩忠的脸色略带阴沉,显然他已被楚烈方才所言动摇。
当年苏阁老被杖毙虽是皇上下的旨意,韩忠不过是执行者,可是他的确在暗中授意行刑者对苏阁老下狠手。他一直担心楚玄会记恨此事,若非他的孙女韩艳死活要嫁给楚玄为妾,楚玄又对他再三承诺,礼待有加,他根本不会这么早就选边站。
皇上终究会老,早年的勤于政务和这些年的纵情声色已掏空了皇上的身体,特别是皇上这一次一病这么久未有大太起色就更是让韩忠不安。他是一个贪恋权力之人,迟早是要挑选下一位主子。
只是,他原本的打算是看着皇上的这几位皇子最终决出胜负,再对那胜出之人示好投诚,这样便能省了他许多事。
可惜,偏偏是楚玄替他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孙女,偏偏他的孙女轻易就对楚玄死心塌地。当年穷困潦倒之下,卖子换盘缠进京之事,一直是他多年心病。人年纪越大,追忆之事便会越多,从前没有的诸多心软与愧疚便会时不时地浮上心头。特别是当他以残缺之身坐享富贵荣华之时,难免就会思念起曾经舍弃的血脉。
故而,他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韩艳很是疼爱,可以说是百依百顺,而韩艳又非常懂事孝顺,一张甜嘴哄得他心花怒放,最终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他选了楚玄。
“听说韩夫人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我还没恭喜韩总管。”墨紫幽忽然淡淡对韩忠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卡完了。。。总觉得渣男被我越写越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