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人通报,胖胖的凌松樵降阶相迎,老远即抱拳施礼道:
“积庵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杨积庵亦抱拳还礼道:“哪里,哪里,松樵兄发福,我岂敢劳驾偌大个胖罗汉的远迎呦,呵呵!”
“积庵兄说笑了,说笑了!”
寒暄之后,杨积庵向对方介绍赵红愈说:“这位是我的一个小跟班,不介意的。”
凌松樵见赵红愈一脸俊气,也就随意的点了点头。
刚一坐定,杨积庵便于恭维中单刀直入道:“每每想起松樵兄的江航公司,便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专员大人江仕航。‘江航江航’,人家是仕途上航程万里、一路高升;而你松樵兄倒也在‘江航’上生意兴隆,蒸蒸日上,真是前途无量呵!哈哈!”
凌松樵道:“积庵兄玩笑了,此江航与彼江航纯为巧合,我哪能与那老小子一比?”
杨积庵趁机接话道:“怎么就不能一比,他十多天之前,不也有求于你走货运吗?专员大人都看重贵公司,那可是一块金字招牌呵。”
“招牌个球啊!”凌松樵人前“文话”过后,私下常是满嘴球啊毛的,毫不在意斯文扫地。
杨积庵故作惊疑问:“怎么了?”
凌松樵叹一声道:“赔本生意。给那个老小子走货运,常是赔本赔时间,还得赔笑脸。如果尽用他那一块‘免费’金牌,我早该喝西北风了。”
“噢。好在他每次货运都不多吧?”
“咋不多?十多天前那次就是一整船,八九十、上百吨的泡头货,整整一船咧。”
“啥货?那么多。”
“货倒不甚出奇,无非是些羊毛,棉花,木耳香菇之类。”
“嗯——”杨积庵故作小心道:“你可谨防他走私药品、枪械之类的夹带物呦。那样,他若闹下个东窗事发,你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哩。上次不会吧?”
凌松樵摇头叹道:“难说啊积庵兄。听下面的人讲,明明白白是皮棉,货单填写的却是籽棉。”
“什么意思?”杨积庵追问。
“此地无银三百两呗。瞒重,瞒夹带。可你有啥办法?当今这世道,官场上经商盛行,货物内夹带文物、烟土之类都司空见惯。而主人们一个个都‘官居一品’,我敢查?”
谈话到此,虽是三言几语,杨积庵该问的话却已经问过了,想知道的事情也有个大概了,心中则沉甸甸的。如此看来,江仕航十多天之前,从这里走了一船货物是事实,其中有夹带也是十有八九。可是,其夹带的是否就是银元、黄金呢?很难确认。但能绕的话已经说尽了,估计再追问下去,凌松樵所知道的也就那么多了,难有更大收获。于是他叹一声道:
“世风如此,确也无奈。但愿你松樵兄事业上顺风顺水,福星高照呵。”
“借你吉言了。”
接下他们谈了些米行货运问题。
离开江运码头后,杨积庵一边开车一边问赵红愈道:“红愈呀,跑了这一趟,你有什么看法?”
赵红愈脱口道:“学了不少,我很佩服您!”
“哪方面?”
赵红愈真诚地说:“那可多了,首先您教了我很多知识,我非常感谢。再有就是调查这块,您三言几语,不显山不露水,便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杨积庵说:“哎,我问的是,我们的调查结果你怎么看?”
赵红愈思考了一会儿说:“江仕航那人很可疑。他走的那船货,时间就在捐款启运当天下午,相隔就那么几个小时,货物里有夹带也是肯定的,他都运走了些啥?我看值得跟踪调查。”
杨积庵点头道:“不错,是值得调查。那,如果派你去执行这项任务呢,你能不能做好这项工作?”
赵红愈摸摸脑袋说:“我想可以吧,不就摸底调查吗,有啥难的。不过……”
“不过什么?”
赵红愈说:“我担心豹哥的安全。您不晓得,尖嗓子都指名道姓要追杀他了,那伙人可凶残啦!”
杨积庵含笑说:“你要保护他,就因为他是你豹哥吗?”
赵红愈脱口道:“是,也不全是。您想呀,他是头儿,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案子谁来破?那可是要影响抗日的!”
杨积庵欣慰地点着头,他告诉赵红愈,捐款劫案是一定要破的,但绝不是大伙都去保护一个豹头冯九就能破案的,而是要求大家齐心协力,群策群力,各自都把自己的力量充分发挥出来,才能最终圆满破获这桩大案,“你说是不,红愈同志?”
“同志?杨书记你叫我同志?”
“是啊。”杨积庵看着惊喜的赵红愈,“为了抗日,你已经忠实地置身到了我们的侦破工作中,当然就是同志了。”
傍晚,杨积庵与冯九在联络点会面了,相互汇报了当天的工作。冯九听过水运码头情况之后,沉思了一会儿道:
“杨书记,我认为赵红愈说的对,江仕航那船货物是可疑的,货物中有夹带也是肯定的,值得跟踪调查。”
杨积庵点头说:“但也有值得考虑的地方,比如近一百吨货物中,要想夹带近十万斤重的银元、黄金,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还有,如果真是江仕航做下了偷梁换柱的大案,具体上,他究竟是怎么得手的呢?弄清这些,可是决定是否跟踪调查的前提呀,对吗?”
冯九说:“你第一个顾虑多余了。我想,一整船棉花、羊毛所占的只是体积,黄金白银与棉花相比,体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它仅是重量。我们可以想象,偌大一坨一坨的棉花包中,哪一包不能藏它个盆大、碗大的几坨东西,哪一包不能夹带几十、上百斤硬货?所以依我看,上百吨的‘泡货’中,填进个十万斤硬货并不是太难的事情。不过,你后一个问题倒是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了,是的,如果真是江仕航作案,偌大一批捐款,他是采用什么方法从银库中得手的,什么时间干的,用了哪些人?可这等等,眼下还是一个很难破解的谜呀,无从着手。”
杨积庵点头说:“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捐款从打包装箱到封存,再到装车启运,中间真正停留的时仅有一天一夜,不足二十四小时;而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一直都有警察轮换值班的三层岗哨,中间没有一分钟间断,没人敢有丝毫大意,真可谓连苍蝇都难飞进银库。那种情况下,即便是江仕航有权,他怎么下手?简直不可思议。”
冯九沉吟一会儿,说:“这事既然一时考虑不出结果来,还是先放放吧。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九龙山,是如何尽快弄清楚赵黑虎那里的情况。”
“我有个想法,”杨积庵突然说,“你看我们能不能,把这个任务交给赵红愈呢?”
“他?”
“他怎么了,”杨积庵含笑说,“他具备的条件可比一般人多咧。比如技术上的攀登、穿越,还有他本身具备的机警和胆量等等,都算得上一流对不?”
冯九说:“但他缺乏临阵和实战经验。”
杨积庵坚持道:“你忘了他是干什么的吧?是的,干他原来那一行与战争战斗存在着道不同,但论战术(姑且称它为战术),他可是久经沙场呵。我看凭他的聪明、机智和胆魄,他是能够完成任务的。”
冯九想了想说:“那好吧。我先找他谈谈。”
杨积庵摇手说:“我建议,如果你同意的话,就不要谈,直接下命令。但要相信他,放手他,还要给他提供相应的方便,和满足他一切应有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