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云听得两眼一瞪：“你这什么话，跟你行动也不是一次两次，我什么时候成你累赘了？说啊！”

    赵红愈愣住了，这刹那他大脑像过电影一样，九龙山下的三官殿，兰溪公署绑专员，特别是半月巷的遭遇战中，他们被众多敌人逼入死角时，全凭左云那精准的枪法，她完全做到了真正的弹无虚发，枪枪夺敌性命，才有幸以有限的子弹，坚持到了马天池火烧被服厂的最后胜利。这些场面，在他脑海中飞速而过，但那一幅幅画面都历历在目，生动清晰，无一不记录了，左云在其间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是的，每一个场合她的作用都是积极的，勇敢的，她没有拖累，她不是累赘。

    赵红愈想到此，他欣然地吁了一声，然后轻轻拍着左云手背说：“好了，别较真了，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今晚情况不一样，眼前这贼窝里的情况很复杂，而我们知道的又太少，所以我们不能不小心对不？再说，我这进去是侦察，又不是去取江仕航的脑袋，有必要你我一齐上吗，真那么做，是不是太抬举他江仕航了？”

    “你别绕了，”左云不依不饶，“既然你知道里面的情况很复杂，知道有危险，你带上我，两双眼睛总比一双好使吧？实话告诉你说，自从你偷办夜行衣，我就知道你有这一招，所以我问过曲子良，这里面不仅有武装黑狗子，还有一帮护院家丁带着四条狼狗，专门负责夜间巡逻。还有，按照江仕航的狡诈，谁敢保证他不在里面设机关暗器啥的？你说情况这么严重，我能放心你一个人进去吗？”

    赵红愈叹了一声，其实，左云说的情况他都知道，甚至更详细，他之所以没有说出口，是怕左云更担心。现在既然左云都说了，他也只能往严重里讲，也算实话实说道：

    “很好，正因为里面的情况太那个，我才不能让你进去。首先，那巡逻中的狼狗你怎么对付？据说，那可是江仕航花大价钱买的纯种货，厉害着呢。就算你比它厉害，就算它伤不了你，可它一叫唤，我们的行动不全砸了吗？”

    左云愣了愣：“那你呢，难道狼狗见你它不叫？”

    赵红愈立刻显摆道：“不好意思噢，狼狗见我，它还真的不敢叫！因为我带有晕狗散，狼狗一见晕狗散就老眼昏花，嗅觉失灵，就分不清敌我了，它还叫？”

    左云惊讶道：“真的？”

    赵红愈一耸肩道：“当然，这都马上就要见仗火，要见真招了，能有假？”

    左云顿时高兴说：“呔，这不就好办了吗，你把晕狗散给我一些不就得了。”

    “呵呵，”赵红愈笑过，即从身上掏出一个干苦胆似的小东西，他捻着线绳晃了晃，“你当这晕狗散是大街上买的呀？它可是我师父、师爷几代人的祖传之宝，世上仅此一枚。就连我，也是在师父临终的时候才有幸得到它。”

    左云噢了一声道：“那好办，我两人就一个，我紧傍着你不就行了吗。”

    赵红愈连连摇头说：“那可不行。我试过，别说你这么个大成人，就连身边拉个小女孩儿，它都失灵。我也不知这鬼精玩意儿，含有那门子邪性。”

    左云将信将疑：“你没糊弄我吧？”

    赵红愈皱起眉头道：“你知道，我母猴子从不赌咒发誓，因为那是小人的无能嘴脸。但这件事我愿指天起誓，愿以人格担保，太平时我一定测试给你看。”

    左云沉默了。她内心明白，火车站事发宣告了一个事实，即江城各派势力，及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母猴子这个冒牌的豹头冯九，而盯豹头冯九的原因，也就是在盯兰溪失窃捐款。此情此景下，赵红愈他一个特工新手，一个临时代组长，能做到临危不乱，并有效地规避风险，有绪地开展工作，这已经很不错了。眼下根据工作进展，江公馆这个堡垒也的确该突破了，不然就无法在众多势力前抢得先机，工作也无法有效地进展。而她明知这些，如果再仅为对方的安危考虑，再横加纠缠，势必为对方徒增苦恼和压力。他的压力本来就够大了。

    想到此，左云坦率地说：“是啊，比起你，我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仅这堵丈五围墙，我都未必过的去。”

    “就是嘛，”赵红愈趁机补充道，“你看，这周围也没有竹子可借力。”

    左云哼一声道：“别说风凉话了。我知道，我再坚持，这次我真会成你累赘了。但是，你别想赶我走，我留下来做接应。你要小心，我们以夜莺声叫为联系。如果中断了联系，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杀进去，拆了他狗日的江公馆！”

    赵红愈这时才发现，左云今晚带的是双枪，子弹夹嘟嘟囔囔半袋子，足有上百发。他不由暗自伸了一下舌头，江公馆内充其量也就六七十号人，要真到那时候，左云这女魔头冲进去，还不让其灭种啊！

    他激动得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也正想跟你说呢，你留在外面也能帮上我的。”于是他与左云约定，就以夜莺声叫为凭，一声叫为报平安；一长一短为求援。左云援助的方式，是朝院内叫声的反向扔砖头。这样做，只要时间选在节点上，料能起到调虎离山，化解风险的作用。

    安抚好了左云，赵红愈看表，时间已经接近午夜11点。时候正好，于是他拍了拍左云的肩头，有力地输送了他的信心，便起身向前。转瞬，只听他竟如离弦之箭一般，嗖的一声之后，再无动静。但左云凭感觉知道，她的母猴子已经越过了围墙。

    赵红愈进入围墙之后，即脚手并用的，潜伏在一丛花草后面观察动静。看清了，他落地的地方，正好是江公馆西侧山墙外的空旷地带。这地方，除居中有一条卵石铺就的小道之外，余下皆种花草，其间有山有石，全都是很考究的园林式布局。

    赵红愈无心欣赏这许多，他眼下选就的目标，是那栋庞大的洋楼。从这里看去，那栋楼房虽只二层，却已超越了三层的高度，原因是那条石垒起的基础，已经高出了地面一丈多。

    他决定了，首先直奔二楼。

    因为他曾经听曲子良说起过，江仕航合家居住在二楼，他想去察看一下这贼窝子里的“首脑机关”，更希望自己有幸碰上好运，能从江仕航父子嘴里听到一些有关赃款的蛛丝马迹。如今已是更深夜静，孩子和女人们应该都睡下了，这时节，应该是贼人父子俩谈论秘密事情的最好时候。

    可当他正要动身，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异常，是后院方向传来了动静。稍等即发现，走来的是两条人影，看动态，估计是江家的护院巡逻人员。再近一些看，乖乖，果然出现了一条高架子大狼狗！这狼狗周身棕黄色，走起路来步履十分强健，威风凛凛，估计它若扑人，战斗力绝不亚于一头独狼。这会儿，狗走在巡逻人员的前面，却又被人牵着。可那狗，真它妈的狗儿的，它竟老远即把头偏向了赵红愈这边，一双偌大的狗眼绿光闪闪，嘴里示威似地，发出了粗壮的呼呼声。

    赵红愈慌忙收缩身躯，更好的隐蔽在了花草后面。这刹那间，他竟怀疑上了自己怀中的晕狗散，因为在他的经历中，眼前这狗的状态是前所未有的。他迅速掏出了飞镖吹管，准备着随时结束前面这三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