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对什么设想太好、太理想化?“
“对生活,主要指爱情。”
屋里暗了下来。
“你这里有同学吗?”乔杰问。
“没有”
“我们学校明天开运动会。我得当裁判。”
“我走!“我站起来,把包往肩上一背,也不回头就向外走。
“找宾馆去?“乔杰问
“不,回家。“
乔杰紧跟了出来,在整个长长的楼梯上,她一直并排在我的右边。我感到温暖,如果一直这样走下去多好。
到楼下了,又走了一段路。我觉得有一团暖气罩住了我们俩的身体,那是从两个人的心里挥发出的爱意吗?
一些学生在楼下跑来跑去,走动着几个教师。
“这里的人比济南的会穿衣服。“我说。
“对。“乔杰赞同道。
迎面走来两个男生,乔杰把他们叫住了。我站在她身后。等他们说完话,两个男生一直打量我。
“不送了,我上楼找一个人。“
“我能给你写信吗?“我问道。
“想写你就写呗。“
“你们这里的邮政编码是多少?“
“是25661-----“没说完乔杰就摆手:“想不起来啦!”
“我想你!”那两个男生在一边喊。
乔杰的脸一下子全红了,迷乱的样子。
我总是在犯过错之后,才慢慢明白。就象这次青岛之行我不该那么匆匆而回。坐在火车上,车离青岛越来越远,我也越来越感到后悔。回来隔了两天,我给乔杰写了第一封信:
“你好乔杰:
“首次碰到停电,坐在房间里顿时看不见自己。幸好还有支蜡烛,另外发光的就是窗外的月。
“回来时,车上挤得丧失了人身自由,人与人不得不亲密无间。我那时一直认为:幸福的首先是那些有座的。
“当然现在不再那样认为。回到宿舍,倒下便睡,接连十几个小时。现在虽然意犹未尽,也已初步过瘾。真真幸福!
“所遇到的青岛人真好,尤其是教育局人事处的几位。没想到他们那么爽快地帮忙查了。祝他们长寿!
“真想能在你那里多呆一点时间,却知道是个奢望。
“我觉得我应该首先做好本职工作,兢兢业业,对得起良心和别人,也使自己做自己的事时能有个纯净的心境。
“今天星期六,别人都走了。我关上灯,点上蜡烛。一个人真安静。
“问候你
王军“
“乔杰:
“有时我想:我并不知道自己的局限。事实上也许我是个只会胡思乱想的人,不仅没有一点不平常的素质和能力,而且一向一塌糊涂,接连犯可怕的错误。我的所谓的一点点的能力仅仅表现在能胡思乱想上。幻想------惨败------哀伤和顾影自怜,然后再幻想。也许一辈子的精力都耗尽在这一怪圈中,直至精疲力竭地老去。
“这些日子,每天每天一个人沉静下来,沿着日子一点一点折回去,消失的岁月就会出现,并且栩栩如生,那气氛、细节、笑、眼泪、伤感迷惑和祈求。常能见到你,在十大歌手选拔赛的礼堂,在吃夜宵的食堂,在路上,在操场上,在你的教师,还有餐厅!餐厅!餐厅!时光啊,它一点一滴地贮存在我历经磨难的身体里,永不磨灭,坚韧生存。叫我怎能忘记!
“这里天冷了,要下雪的样子。
王军“
然后我寄给乔杰一张明信片,我在上面写到:“乔杰!一向可好。想青岛。”只这几个字。明信片正面是芦苇、水、几只白鹅,秋天的样子。在鹅的下面印刷着两行字:“我柔弱的心一直找不到它歇息的地方,而此刻你用静默的风景把它说完。”
“乔杰:
“你好!
“一件黑色皮夹克,一件雪白的,还有红色西服、长毛白色灰斑袄。还穿过什么倒记不清了,不过我能保证凡是记起的都没错。而且还能记起你穿它们的地点、气氛和你的神态、姿势。
“有一张Madonna的大幅黑白照,很象你。墙上还有一张世界地图,一张青岛地图,另外就是齐秦。一转眼就能看到他们,而他们也望着我和我的房间。
“我一直好好地对待生活,善意、诚挚、真心热爱它。再没有别的一点点的要求,只有你,乔杰,只有你。我依然如故,而且坚不可摧。坚实,稳固,再没有什么能将我击倒。
“下课了,我夹着一叠书往回走,在楼前的广场上抬头望望天。你好吗乔杰,这时正在做什么?想起那道路、楼梯、你的办公室,还有你的短发。你好,乔,你好!
”我从城镇穿过城镇,从村庄穿过村庄,穿过街道、工厂、人群、山岭、平原、道路、河流,没人知道我的心思,它使我崇高和坚定。
“太想能有你的信,知道是妄想,可还是想。
”星期六,夜晚、灯光,就这样一个人时感到一下子面对了你,全部的你。想像一个人在你面前,岁月如水从我们的脚下、头顶和身旁急速流动,几乎冲刷着席卷着所有。可是我没动,稳如磐石。让我说什么,我最好的语言是沉默,满含着对这个世界的感激。
“幻想着穿了可身喜爱的衣服一起与你从大街上走过,或者一起讨论一部电影、一首歌或者一本书,或者黄昏在海滩注视你快乐的样子”
安安静静地想她,诚挚动情地写信,明白自己放不下了。动情的是不是只是我?一直没见回信,这使我无法知道乔的想法。不回信,一言不发,毫无动静,这意味着什么?不理不问?默认?还是等待?我一点也闹不清楚,心急火燎。十二月八日,我在给她的信中说元旦我要去青岛,不知可否。我知道如果无望,她就会不得不回信,说别来,彻底表态,说明原因。二十天过去了,没见乔的信,陡然间我心里添了些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