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学校,我们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到处看看,更不是搞卫生什么的,而是先从我的行李堆里找吃的。不过,我和槐序在找食物的时候各自的心情是不同的。槐序是因为听我说有好吃的,重点是好吃的。还有就是他对平时很少见到或吃到的东西充满了好奇。
其实,大多数小孩子都是如此。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小时候,有一次,看见别人吃方便面,把我羡慕得不行。因为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东西。后来有机会吃到方便面,甚至可以天天吃的时候,我觉得方便面也就那么回事儿,吃得多了还觉得恶心。
我将装零食的双肩包提到屋外,打开一看,包里的零食还真是不少,种类也很多。说真的,我没想到会有那么多,当初朋友说给我买点零食在路上吃的时候,我还客气地跟他说不用买。
跟朋友客气完我就去赴支教中心工作人员为我专门设的宴了。
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一大一小胡吃海喝,毫无形象。我不知道槐序饿不饿,我可是真的饿极了。从县城来山区的那天,早上起得太早,吃早餐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胃口,加之,一路上心里总有种被发配边疆的心情。路上虽然吃了几个包子,但效果并不明显。而到了晚上在村长家吃饭的时候又很不愉快,只吃了一碗饭就结束。要不是那三杯酒让我睡得比平时沉,我一定会在半夜就被饿醒的。
村长家的酒是自己酿的米酒,这种酒刚开始喝的时候,感觉很淡。可是当酒劲上来的时候,才发现越是温柔的酒越得注意。这就好比一个女人,越是温柔的女人,当生起气来的时候后果就越是严重。而那些平时对爱恨容易动情的女人,倒比较好哄一些,因为她们的气,easycome,也easygo。
我一喝了酒,不管量多量少,只要受到酒精的刺激,我就想找个地方睡觉。有时候,甚至是碳酸饮料,我喝了之后都感觉睡意昏沉。因此,在村长家的第一天夜里,如果不是因为我喝了酒,夜对我来说将变得极其的漫长。
吃饱喝足之后,我就不想动了,虽然存放行李的房间看起来就像是某个农户专门搭建起来堆放稻草的窝棚。
村长说自从那个支教老师逃跑了以后,学校就成了堆放杂物的地方。什么农具呀,玉米杆呀,稻草呀什么的,看起来乱糟糟的,不忍下脚。学校的院坝也成了拴牲口的好地方。难怪我们到学校的时候,地上还有不少新鲜的牛脚印和牛粪呢。
吃饱喝足之后,我感觉好了许多。我的头也不如早上刚醒来时那么痛了。因此,我曾一度认为早上我的头之所以会那么痛是因为太饿,血糖不足。
看着房间里狼藉一片,想收拾还真不知道先从哪里入手。于是我索性找堆稻草,躺在上面睡起觉来。
槐序则在外面一个人玩。
睡了没一会儿,我就开始做梦,做着各种各样的梦,仿佛是要把昨夜没有做的梦补回来似的。
在最后一个梦里,我为了保护一个女人被野蜂攻击而自己却被蛰了一身。我看不清她的样子,但在我心里,她很漂亮,因此,我觉得为了保护她而自己被野蜂攻击也是值得的。刚开始,我以为是陈雨馨。在梦里,我们已经冰释前嫌了。但慢慢的,我感觉她并不是陈雨馨。陈雨馨在很多事情上总是表现得像个女汉子,而梦里的女孩子则完全不同。
在慌不择路中,她跑进了一座无边无际的大森林。
我也跟了过去,因为她的美虽然很朦胧,却极具诱惑力。
刚进大森林的时候,我们都挺兴奋的,到处都是美丽的野果,兴奋得我都忘了自己身上刚刚被野蜂蛰而引发的肿痛。
之后又经历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我感觉自己时而看得见,时而看不见。但终究也看不清她的脸长得是什么样子。
最后我误食了有毒的野果,我梦见自己就要死了。可我不想死。我拼命挣扎,可我发现我的手脚都动弹不得。我想喊救命,却又喊不出声。就在我绝望的时候,我感觉有人在摇我的身体。
醒来的时候,我浑身都奇痒,就像是被蚂蚁咬一样。我还一度以为自己是真的被野蜂蛰了,可寻遍屋里连野蜂的影子都看不见。
完全清醒以后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穿着单衣睡在稻草上而皮肤过敏了。
我赶紧坐起来。
槐序站在一旁,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我。我感觉有些窘迫,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好在槐序并没有问我任何事情,而是说:“老师,爷爷来了。”
一听说村长要来了,我赶紧站起来,一边拍掉身上的稻草碎屑,一边问道:“啊,你爷爷来了,到哪儿了?”
早上来学校的时候,跟村长说的是我们要来收拾卫生。可是一直到现在,学校里的卫生我一点都没有收拾,反而因为吃零食扔下的包装袋看起来更加的脏乱。我赶紧跑到屋外,想要找些什么工具,可我又不知道该用什么工具。实际上,我还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当我跑到屋外的时候,心里倒也松了一口气。槐序不仅是一个好的警卫员,还是一个不错的保洁员。
刚到学校的时候,学校“操场”上有不少牛粪,东一堆,西一坨的。可是现在除了房间门前的台阶上一地的零食包装袋,地上倒挺干净的。
我随手操起一把竹扫帚,装模作样扫了扫。而当村长来到学校的时候,我就更加用力了,而且,刚刚做噩梦流了不少汗水,现在额头上还有不少汗渍呢。
村长看见地上挺干净的,惊讶之余也是一脸的不好意思。不过很快,村长就恢复了常态,若无其事地说:“蒙老师,你工作起来可真是废寝忘食啊,我等了很久,也没有见你们回家吃饭。”
说完,村长看了看槐序,好像是要责骂槐序不带我回家吃饭,又好像是在问:“地上的牛粪真的是蒙老师收拾的?”
我一下子就谎了起来,也赶紧看向槐序。虽然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害怕让村长知道我并没有干什么活。
说实话,我曾经有那么一瞬间在心里想着,知道就知道吧,老子豁出去了。反正我来这里是来教书的,又不是来给你们搞卫生的,更不是来给你们收拾一地的牛粪的。
不得不说,槐序真是个机智的小家伙,吃了我的零食,知道站在我这边。槐序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手里拿着一盒牛奶,嘴里叼着根吸管,正在喝牛奶,而且还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就像深怕别人不知道他有牛奶喝似的。
此情此景,我心想村长应该认为地上的牛粪是我扫干净的了。而且,我心里更希望村长会那么认为。
“先吃饭把。”村长一边说一边将手上的竹篮盖子揭开。
“爷爷,我们都吃饱了。”槐序表情有些夸张地咽了一口牛奶之后说。
虽然地上有不少的零食包装袋,但村长似乎并不相信我们光吃零食就能吃饱,说:“瞎说,你们哪里来的饭吃,是喝水饱了还是哪个神仙给你们饭吃呢?”
槐序好像深怕村长不相信似的,急忙辩说:“老师有好多好吃的,但老师说了,不能让别人知道。”
说完槐序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泄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似的。赶紧用手捂着嘴,深怕再不将嘴捂住很可能还会泄露更多的秘密。同时,槐序就像个做错了事一样,怯怯地看着我,仿佛是在请求我的原谅。
槐序这么说,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我赶紧说:“爷爷不是别人。”
说完我转身回到屋里。我记得背包里有一条烟,虽然烟怎么样我并不了解。对于不抽烟的人而言,根本没有好烟烂烟的概念,但我还是将整条烟抽出来,递给村长,好像这么做才能让自己心安一些似的,同时也是因为我有事需要村长的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