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折腾了一夜,也累了,我趴在床沿上休息,没一会儿竟睡了过去。
当我醒来时外面已经天亮了。我吓一跳,心想,坏了,于是赶紧跑出去。
我刚走到学校门口就看见槐序朝学校走来,手里提着个塑料桶。
槐序一看见我就跑了起来,可手里提着个水桶,看起来还不轻。槐序一跑,手上的水桶就开始摇晃,桶里的水也不停往外溅出来,于是他跑几步就停一会儿,跑几步就停一会儿,等手里的水桶稳住了又再跑。
本来下了雨之后,路就有点滑,槐序跑起来显得有些艰难,好几次都差一点摔倒。于是,我也顾不上自己还光着脚就赶紧向槐序跑了过去。
“蒙,蒙老师,鱼,鱼······”槐序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句话完整的话都说不完。
虽然我知道槐序要表达的意思,但并没有打断他,而是从他手上接过水桶。水桶里几条鱼像是受惊了一样,正不停地乱窜,却又只能在一个小空间里白折腾,尾巴拍打着水,哗哗作响,还有水滴溅出来。
等槐序呼吸平稳下来以后,说这是他爸早上出去割草的时候逮到的鱼,所以给我也送来几条。
下过大雨之后,经常能在野外捡到鱼,这也是我小时候喜欢下雨的另一个原因。每次下了大雨之后,只要看见哪个地方突然出现很多的白鹭,那里就一定会有货。雨下得越大,货就越多。因为当稻田里的水漫过田埂时会有很多的鱼跳出来,然后被水冲到草丛里。还有一些田埂塌方,田里的鱼就都顺着水流冲出来了。
另外,下了大雨以后,一些小沟小溪里也很容易打到鱼。所以,下了场大雨之后,经常会有人在一些小沟小溪里捞鱼,而且也不用什么渔网,有的人还用竹篾编织的捕鱼用具,而有的人就只是用个竹篮子。
槐序还说他爸邀请我晚上去他们家吃饭,这时我终于明白自己之前为什么感到心神不宁了。心想,还好我提前出来看看,要不然被人知道学校里还有个女人那就麻烦大了,而且还是个日本女人。
夜里将不知是死是活的女人拖回屋里以后,我先将她的背包解下来,然后又将她身上湿透了的衣服也扒下来。可当我打开她的背包准备找件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时却发现背包里除了一些用塑料袋包裹起来的证件和一些瓶装的东西没事之外,其他所有的东西都湿透了。衣服湿透了,袜子也湿透了,而卫生纸已经成了一团软泥。
很多的证件我都没见过,里面写的是日文,其中有一本证件封面上有“Japan”的字样,这个字我认识,是“日本”的意思。因此,我认为这一定是个日本女人。
说真的,家里来了个日本女人,这让我挺矛盾的,有好几次我都想“报仇”了。心想,妈的,大学的时候我们宿舍几个就想着将来挣了钱一定要去趟日本,找个日本妞报报仇,而现在居然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真是天助我也。想着想着,心里还挺激动的。然而,当我再看看床上躺着的这个日本女人,跟个死人一样。想想还是算了,报仇的事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才能让她醒过来,以及在她醒过来之前的这段时间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
学校虽然已经放假了,很少会有学生到学校来,但我还是很担心。我总担心会被人发现,尤其是小孩子。很多事情,只要小孩子知道了,那就等于公告天下了。所以,早上一看见槐序朝学校走来,我立马就心慌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槐序知道,得赶紧把他哄回家去。好在槐序还算听我的的话。
临走我跟槐序说:“槐序,你回去跟你爸说老师晚上有事情,就不去你们家吃饭了。”
“哦。”
跟槐序分别后,我就急匆匆往回赶。我可不想有任何人知道我的床上躺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女人。
回到学校我就迫不及待地收拾起来,晾在屋檐下的女人的衣服,窗台上的女人的鞋子,就连门口的地上我都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确认确实没有女人的长头发为止。
收拾完毕之后我又把门从外面锁上,然后从窗户爬进屋里,接着把窗子关上,只留一点缝隙。
“蒙老师,蒙老师,你在家吗?”
我刚跳进屋里没多久,外面就有人来找我。不过,听声音我辨不出来人是谁,于是我蹑手蹑脚走到门后,轻轻将脸贴在门上,从门上的一个缝隙往外看。然而,我都还没有看清楚是谁,外面的人也从那个缝隙朝里看,把我吓了一跳。我赶紧往旁边闪开,然后站在门后,大气不敢出,心却砰砰直跳。心想,还好屋里的光线比外面暗,不然很可能已经被他发现了。
外面的人看了一会儿,又用手试图将门推开。
很显然,门是从外面锁的,不可能被打开。于是,他终于往后退了,嘴里嘟哝着:“刚刚还看见的,怎么这一会儿人就不在家了?去了哪里了呢?门都锁上了。”
我赶紧又从缝隙里朝外看去,只是比之前更加的小心。
是一个学生的父亲,在帮杨大哥从山上一起运回盖房子的材料时,我们两个是一组的,叫杨承伟,我叫他伟哥。不过,我们两个倒不是很熟,又因为我们两的名一样,所以,叫他伟哥的时候总感觉怪怪的。
伟哥手里也提着一个水桶,想必水桶里也有鱼,他一定也是给我送鱼来了。只是他来晚了一步,我“不在家”,而且门都给锁上了。于是他只好提着鱼回去了。
伟哥走了以后,过了两个小时左右,我又听到外面有人来找我。这回我听出来了,是杨佳和他弟杨斌的声音。很明显,姐弟两个一定也是给我送鱼来了。
他们两个也从门缝朝屋里看了又看,之后姐弟两决定分头找我。杨佳说:“你去厨房和厕所找,我在教室和自习室找。”
“为什么你不去厕所找呢?”杨斌显然对姐姐的安排有些不服。
“因为我是女的呀。”
“那为什么是我去厕所找呢?”
“你笨啊,因为你是男的呀,蒙老师也是男的,当然是你去厕所找了。”
“哦。”
过了一会儿,姐弟两来到门口,都摇头说没有找到。我在门后,看的真切,心里直想笑,却又不敢笑出来,只能用手捂着嘴巴,憋气。
之后我听到他们两个又向屋后跑去。我赶紧跑回去,把最后一扇窗的最后一点缝隙也关严。
终于,杨佳和杨斌姐弟两也走了。提着一个水桶,一人提着水桶的一边。
杨佳姐弟两走了之后,又有人来找我,这一次的时间间隔比上一次短,一个小时左右。不用再看也知道,肯定又是来给我送鱼来了。
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来找我,搞得我提心吊胆的,连饭都忘了吃。从早上一直到下午,滴水未进。当然,滴水未进的还有床上躺着的女人。
快到傍晚的时候,槐序他也来了。
早上的时候虽然我已经跟槐序说过我晚上不去他们家吃饭了,但我知道槐序他爸一定还会来学校找我。只是我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人来找我,来给我送鱼。
支教点离城里很远,即便有钱也没有办法买到肉,我平时的饮食都很清淡,这一点村里都知道。随着我与村里人之间越来越了解,相处也越来越融洽,村里的很多人就会经常邀请我去他们家吃饭,哪一家杀了头猪了邀请我去,在山上打到猎物了邀请我去,下河打到鱼了也邀请我去。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还挺不错的,这起码说明他们愿意接纳我。可是,去的次数多了,我就觉得不好意思了。因此,除非是有事情需要帮忙,否则我能不去就不去。只是,有时候有大人亲自来学校邀请我,我也就不好意思当面推脱,因此,当我知道他们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帮忙,而仅仅是单纯地请我去吃饭时,我就经常出门去,做出一个我不在家的假象。
“蒙老师,你在家吗?”槐序爸爸又在外面叫我,还用手推了推门,之后又摇了一下门上挂着的那把锁。
我在屋里大气不敢出,这时我倒担心床上的女人会突然醒过来了,于是我拉来被子,把她藏在被子下面。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听到屋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松了一口气,急忙将被子掀开。
床上的女人还是老样子,不,看起来好像还更差一些了,头发变得凌乱了不少。看着凌乱的头发,贴在她脸上,倒也让人心生几分可怜。于是,我伸手去帮她捋了捋头发。在给她捋头发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眼皮竟然动了一下,这让我激动万分,差点就叫了起来。可正当我满心期待她能醒过来的时候,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了,连眼皮也不动了,这真是让人感到绝望。与此同时,我又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了。
我又是大气不敢出。
我又用被子把床上的女人埋起来。
外面的人来到门口,试着推了一下门,然后又开了隔壁房间的门。隔壁那间房是我之前改造成自习室的,因为很多书都放在里面,所以,平时我也会去里面看书。而有些时候,因为看书看得入迷,外面有人找我的时候,要是他的声音不够大,我还真是没注意。有好几次,槐序爸爸找到我的时候,我却正在里面坐着,一边戴着耳机听着歌,一边看小说。
很显然,刚刚槐序爸爸并没有回去,他一定是到学校周围找我去了。在学校周边也没有找到我以后,他突然想起那间自习室来,以为我又在里面看书了。于是他又返回学校,并打开隔壁房间的门,只是,他没想到我是早就有心避而不见的。可想而知,当一个人存心不想让你找到的时候,你怎么可能找到他呢?
过了一会儿,槐序爸爸走出隔壁房间,又再一次来到我的房间门口,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终于走了,嘴里嘟哝着:“这么晚了,会去了哪里呢?”
槐序爸爸走后,我从窗户跳出来,以防他去而复回,杀个回马枪,我走到学校门口,躲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观察起来。
走了,槐序爸爸确实是走了,跟他一起的还有槐序,一大一小,牵着手。
槐序爸爸走后,一直到天黑,没有人再来。提心吊胆了一天,我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只是,安静下来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不行了,走路的时候总感觉轻飘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