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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归心似箭
    我原本只是想回去看望一下干妈,最多也就是在家待个两三天就回学校。这不仅是因为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了,更因为学校里有我挂念的人,一个叫浅野玲子的女人。

    人大概就是这样的吧,我们之所以会留恋一个地方,或许并非是那个地方有多么好,而仅仅因为是那里住着某个人,我们心里挂念着的人。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一场病竟然会要了干妈的命。有时候想想也真是够令人感慨的,生命这东西说顽强是挺顽强的,但要说脆弱也是挺脆弱的。也许正是因为生命的脆弱面比顽强面多吧,所以才令人对它多了几分敬畏。

    干妈就这么走了,按家乡的习俗我是要为干妈穿麻戴孝的,干儿子也是儿子嘛。换句话说,我必须要等干妈的后事办完了才能走,而这种事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几天也说不定。

    我心里不由得焦急起来了。心里甚至埋怨干妈为什么要死,又为什么这么的不会选时候呢!

    好在风水先生又是翻书,又是掐指算了一番之后,说可以是三天,也可以是五天。如果安排不过来,还可以是七天。

    按理说一般都会选择尽快让逝者入土为安的,不过有时候也会拖得久一些。时间拖得久,安排得宽裕一点主要是考虑到一些远处的亲戚朋友,怕路途遥远,时间太紧赶不上。而正好干妈家的亲戚都挺近的。所以大家一商量,决定三天把事办完。

    干妈的丧事一办完,我便以学校就快要开学为由一刻也不多作停留,也不回我家了,直接就出发去县城,准备第二天一早就让朋友用摩托车送我去学校。

    我归心似箭,只为学校里有个我挂念的人。

    我妈很是不舍我这么快就走,埋怨道:“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多待几天!”

    “三弟,要不你就留下来过完妈的头七再走吧?”大姐顺着我妈的话叫我多待几天。

    我知道大姐的意思,过完头七,我和二姐的事就可以讨论了。现在干妈已经不在了,我和二姐的事自然就落在了大姐身上。大姐觉得自己责无旁贷,甚至有时候我觉得大姐比干妈还积极。

    几乎所有的人都劝我多留几天,除了干爹和二姐。干爹说:“学校的事要紧,可别耽误了孩子们的学习。这边的事你不用担心。”

    我不知道干爹有没有看出我的心思,但我知道二姐一定是看出了我的言不由衷,据说女人的第六感特准。

    二姐没有挽留我,也没有提及我们之间的事情,更没有拿干妈的“遗命”来威胁我。二姐甚至都没说一句话,只是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二姐总是毫不保留的维护我,而且毫无怨言。就像小时候我不小心把别人家的玻璃打碎了,她不仅拿出自己全部的零花钱赔偿,还在挨揍的时候向我做鬼脸,安慰我。

    我的内心充满了愧疚感,甚至是罪恶感。我亏欠二姐的实在是太多了,我深怕自己再多待一会儿会欠她的更多。但我只能在心里说:“二姐,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感情。但我必须走,我不想伤害你,更不想伤害玲子,所以请你忘了我吧,一定会有更好的人在等着你。”

    我走的时候大姐硬拉着二姐一起送我,我们走了很长的路,一路上二姐都没有说话,只有大姐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我们聊起我的工作,也聊起我们小时候的事,甚至还聊起我尿床的事,都是些可有可无的话题,但我却觉得一点都不轻松,甚至还感觉很压抑,我已经浑身冒汗了。

    不知是我不太擅长这类聊天,还是我自觉内心有愧于她们,很多话头都是大姐先提起,而我只是机械性地回答。我不知道大姐对我的回答满不满意,我只知道自己已经感觉快要招架不住了,好几次都催她们回去,但大姐总是说再送一会儿,再送一会儿。

    一路上二姐都没有说话,只有当我和大姐聊到我小时候尿床的事时她才忍不住笑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姐,你们快回去吧,别再送了,再送就得到我工作的地方了。”我又催促她们回去。

    “没事,就让我们再送你一会儿吧,大家好不容易见次面。”大姐说着竟然加快了脚步,走到我前面去了,好像深怕我不同意似的。

    我没有办法,无奈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之后我们似乎都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大家都沉默着。

    我觉得特别压抑,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我又想到了小时候,想到了干妈,想到了玲子。

    当玲子面容出现在脑子里时,我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拿二姐跟玲子作起了比较来。

    没法比,我和二姐的感情与我和玲子的感情是不一样的。两种不同的感情怎么可以相互比较呢?

    我无比确定自己心里只有玲子,我觉得此生非她莫娶。

    玲子越来越占据了我全部的思绪,现在她在做什么呢?今天她吃了什么,有没有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我就这么沉沦在对玲子的想你中,不能自拔。

    大姐突然停了下来,对我说道:“三弟,你在那里工作还怎么样?一个人忙不过来吧,要不你二姐跟你一块去吧?虽然她的学历没有你高,但教教小学生应该没问题的。”

    “不行。”我不假思索就拒绝了大姐的提议。

    我不由得看了二姐一下,她也正在看着我。二姐的眼神很复杂,是期待,是哀求,是失望,还是其他的什么,我不知道。

    我被自己的过激反应吓了一跳,脸也开始烫了起来。

    “那好吧,你自己注意点。”大姐说:“我们就送到这吧。”

    “好。”我心里竟然有种求之不得的感觉。

    临分别的时候二姐又看着我欲言又止的。

    二姐的眼神令我不知所措,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三弟。”我刚走几步,大姐突然叫住了我。

    大姐似乎是想要对我说点什么,可当我回头,却发现二姐拉了一下她的衣服。好像还对她说了什么,只是声音太细,我没法听到。

    大姐就那样看着我,欲言又止的。二姐则低下了头,捻着自己的衣角,没有看我。

    我们就那么站着,僵持着,过了好一会儿,大姐才说:“在外面注意点身体,有空多回来看看我们。”

    “知道了,姐。”我还想说点什么,但已经泣不成声,只好转身,我不想让她们看见我哭泣的样子。

    到朋友那里的时候天还没有黑,应该是夏天天黑得晚吧,也可能是一路上我不停地催促司机开快车。

    朋友的摩托车就停在门口,看起来还挺好看的,我从来没有觉得那辆破车这么顺眼过。

    朋友看我一直盯着他的车看便阴阳怪气地说:“啧啧啧,怪事了,怪事了,咱们的蒙老师竟然对我破车这么感兴趣了?怎么?你难道就不怕它让你有失身份了吗?”

    我去,这家伙这么记仇呢?之前我确实对他的车不感兴趣,太破,脚架都是他自己焊上去的,而且经常莫名就熄火。不过现在就算它破得掉渣,我也可以接受了,再怎么着也是烧油的,比我走路可要强多了,于是我只好对朋友笑了笑,说道:“我是想看看,你的这头驴够不够结实,快不快,要是今天我走,什么时候能赶到学校。”

    朋友很疑惑地看了我好一会儿,那样子好像不认识我似的,说:“你疯了吧,今天走,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不怕自己出事,我还担心我的车呢。”

    “我也没说自己骑呀,我是说你送我去。”我给朋友一个讨好的笑容,我觉得从小到大,唯独这一次自己能把这种笑发挥得这么好。

    “不是吧,你是不是勾引上了哪个村姑了,就这么急着回去呀?”朋友说着不停在我身上打量着。

    我抬脚就想给朋友一脚,嘴上怒骂一声:“滚!”可心里却偷着乐,心说老子是勾引了,但不是村姑。

    朋友早就有所准备的,我的脚都还没有抬到位他就已经后撤步了,正好躲过我的攻击,搞得我都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学会了凌波微步了?

    “要去你自己去,老子昨天刚认识一个姑娘,都还没来得及品尝呢!”朋友炫耀道。

    看朋友一脸得意忘形的样,我忍不住骂道:“贱样!早晚死在女人手里。”

    “我乐意。”朋友走回店里,手舞足蹈的,嘴里哼着:“牡丹花下死啊,哟,哟哟,做鬼也风流啊,哟,哟哟!切克闹,切克闹······切,切切,切克闹!”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呸。我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谈,然后又去研究朋友的车。可这玩意我是真心不会。有些东西看着挺简单,但操作起来并不容易。

    “哎,别研究我的车了,我刚刚叫几个同学,晚上聚聚,好些人都好久没见过了。”朋友突然出现在身边,我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把车钥匙拔掉了。

    过了一会儿,朋友看我还赖在车上不肯下来,说:“你放心,我明儿一早准送你去学校。”

    我不太敢相信这家伙,这家伙一喝起酒来,那事情就很难说了。不过朋友既然那么说了,也只好如此了,心里希望第二天真能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