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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惨死
    温暖在府中养胎,可到底难以安心。那封引起她和端王争端的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有那个人,他在前线可还好?期间母亲王氏来了几次,还带上了温暖的两个小弟弟淇之和涣之,两个玉雪玲珑的小人儿在房中咿咿呀呀地满地儿跑,看得温暖心中不甚喜欢。他们的孩子也会这般可爱吧。

    眼看着就要足月,王氏又差了自己出嫁时便从娘家带来的稳婆过来,都是又有技术又顶顶可靠的人。

    夜里温暖又失眠了,月光在地面洒下一地银霜。她索性披了衣出去,楼阁前波光粼粼的荷塘里只剩残叶。也不知那人何时才回来!三月,只差一天便三月了!

    温暖刚转身,腹中一阵剧痛。这几日常常这样,开始时她还紧张,以为自己要生了,弄得一群人人仰马翻。后稳婆告诉她,临产前这样是正常的,只要不是持续的疼痛,便不用在意。故而,温暖只是稍稍一顿,便提步向前走去。

    抽疼一阵超过一阵,五脏六腑都像是搅到了一块儿,腿间还有湿热的液体流出,应该是羊水破了。温暖心中一下子紧张起来,鼓足力气大呼了一声“梨落”。梨落睡得迷迷糊糊,只听见外面在叫自己的名字,可声音又是自家小姐的。小姐怀着身孕,怎么大半夜的跑出去了。来不及细想,她连滚带爬的跑下床去,一堆开门便见一团黑影半瘫在院中。

    温暖迎着月光,看见自己的丫鬟惊疑的样子,虚弱地唤了了一声,“梨落,是我!我可能要生了!”

    梨落一颤,连忙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将扶起,哭兮兮地道,“怎么办,怎么办,王爷这个骗子,还说会在小姐生产前回来的。小姐这可怎么办!”

    三月了,到明日就整整三月了。娘亲前几日来,还说起他率三千精兵突袭敌营,生擒敌军将领。半个多月前,他便已大捷班师回朝了。可是现在他在哪儿呢?疼痛沿着血脉丝丝缕缕地漫入心间,心上仿佛长出了一道道裂纹,疼痛渗了进去,心如刀割。

    温暖苦笑,在心中对自己说,他不会回来的,你不过是他的一个妾室,又怎敌得过千里万里山河。令一个声音却告诉她,她不死心,那些浓情蜜意怎会是假的。他会回来的,定会来看她的。

    “梨落,扶我到床上躺下。你去叫稳婆,再去通知娘。王妃那边,等娘来了再去。”温暖忍痛吩咐。

    梨落还未出阁,也是第一次见临产的场面。吓得满脸泪花,哆嗦着穿梭在黑夜中。两个稳婆早已在院中住下,不一会儿就到了。

    那边端王妃的凌云阁内,也是热闹了起来。温昕自嫁到王府中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看着王爷与她那三妹妹郎情妾意,她身为正妃只能与一枕清霜共眠。她一早就让人紧盯着那边,今夜守在那边的人来报温暖发动了,温昕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兴奋,上一次还是她被皇上指婚给端王的时候呢。

    “走吧。去看看三妹妹。”温昕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单看这笑,她也算是盛世美颜。可怎的世人偏爱的都是她的三妹妹,只是因为嫡庶有别吗?这该死的嫡庶有别!温昕又是一笑,温暖,她的三妹妹,上天不会眷顾你太久的。这不,王爷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温暖所在霁月阁去了。

    月上中天,寒风呼啸。

    周承曜策马一路狂奔。他有过无数次在夜里策马奔驰的经历,或是追敌千里,或是领兵奇袭。那时风声猎猎,只觉得一腔壮志勃发、沙场快意!但此时,他却感觉不到星星点点的快意。

    他许她三月之期,他们的误会还没有彻底解决,他还有许许多多的话没和她说!她快要生产了,若是他不赶着回去,这小姑娘又该和他闹了。不,兴许不是闹,而是彻底不理他了。他离开的那日特地去看她,她居然说出“温暖心中没有王爷了”这样的话,顿时间吓得他手足无措。还好他足够了解她,霎那的惊惶之后察觉她说的不过是气话。

    裂缝迎面吹在脸上,宛如刀割。他的薄唇干裂,上面几道深深的血口子触目惊心。随着月影西斜,他的心像是被炙烤着,焦灼不已。她清澈的眸子,她灼灼的笑颜,她单薄的身影,都在他的脑海中。

    他的身后跟着十几骑亲信,同样迎着苦寒打马前行。大军行进缓慢,且每到城池,总有官员歌功颂德,必要稍作休息。是以,他留了副将在军中,自己带了亲信一路飞驰前行。按照他算的日子,三日前就可到京的。孰料一路上暗杀不断,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拷问。除了早些见到她,他别无它想。

    梨落找来了稳婆,又忙着回温暖娘家通知温暖的娘亲王氏,哪知才走出霁月阁没几步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两个人捉了回去。那两人均是男子,又五大三粗的,梨落怎么挣扎也逃不开。远远地看见一行人来了,中间那穿戴华丽的人不是大小姐又是谁,梨落纵再不待见温昕,此时也不得不寻求帮助,“大小姐,小姐要生了,您让他们放开奴婢,奴婢到尚书府通知夫人。”

    话音刚落,温昕身边的丫鬟上前,抬手对着梨落就是一巴掌,“谁是你大小姐,是王妃娘娘!”

    温昕沉吟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说道,“现下这个时辰,大伯母恐怕正是好眠,你去扰人清梦总是不好的。莫非你不放心本王妃?我与三妹妹自幼一起长大,情深义重,又怎么害她。”

    梨落急红了眼,挣扎的更是厉害,心道我们小姐就是被你给害惨了,“你无耻!”

    “呱噪!将这丫头的嘴堵了,免得扰了我三妹妹。”

    立马有人拿来布条,塞进梨落嘴里,梨落嘴里的骂声没了,只剩咿咿呀呀的呜咽。

    雕花的格子门被推开,屋内瞬间涌进无数的人。温暖的心急剧收缩了一阵,以为是他。她抬眼望去,是王妃。

    温昕看她抬眼看自己,扯出一个笑,“听说三妹妹发动了,我过来看看。”复又对两个稳婆道,“两位嬷嬷辛苦了,我前几日进宫向皇后娘娘讨了宫里的嬷嬷,就不劳烦两位嬷嬷接生了。”

    这两位稳婆是随着温暖的娘亲王氏从英国公府里出来的,见惯了大世面,“夫人让我等前来照顾小姐,我等自然要为小姐接生,不劳烦王妃。”

    温暖痛得不想说话,可还是咬着牙说,“大姐姐这又是何必,二位嬷嬷跟了娘亲多年,也是极有经验的。”才说完话,她便痛叫了一声。即使可以压抑着,还是凄惨得惊人。

    温昕不以为意,反而觉得快意极了,“来人,把这两个稳婆拿下!”她一回身,目不转睛地盯着温暖,“三妹妹,大姐姐今日就和你明说了。你要活着出了这产房,恐怕不易。”转又对自己带来的稳婆说,“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为三妹妹接生。”

    温暖眼前一黑,险些疼晕过去。温昕如此嚣张,恐怕不止两个嬷嬷,就连梨落也没能平安回到府中给娘亲报信吧。

    他呢?他怎么还没有回来!温暖两手握成拳,指甲抠进了掌心中的嫩肉,丝丝鲜血如花朵般绽放。她好痛,心痛,身痛,痛到无以复加。明知温昕要置她于死地,她却没有半点力气反击。两个从未见过的稳婆面目狰狞,不知道在她身上做些什么。

    肚子好痛,下身也痛,痛得仿佛都坏掉了。温暖先是嘤嘤地泣着,后来终究是忍不住,惨叫了出来。“大姐姐……”她的脸色苍白,已经没有半点血色,“若你一定要让温暖死,温暖去死就是了,求你放过这个孩子。”

    温昕此刻正坐在屋内的雕花紫檀大椅上,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头发。她看着温暖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忽就觉得温暖这楚楚可怜的表情让人厌恶极了。温暖就是用这柔弱的姿态迷惑周承曜的吧!她本是想留下这孩子的,可一想到这孩子说不定和温暖一般,有着一张我见尤怜的脸,真是吃了苍蝇般恶心。她勾起一个笑,“不,我要让它和你一起死!”

    温暖闭了眼,深呼吸,用尽全身力气,只盼能靠着自个儿将孩子生下来。周承曜,你又在哪里呢!你怎么还不来!心里像有针,刺痛她的五脏六腑。

    两个稳婆絮絮叨叨,“孩子头出来了……”

    “塞回去!王妃说了,只能死,不能活!”

    被褥湿透了,上面大片大片的殷红血迹让人触目惊心!不知是她太冷了,还是被褥太冷了,温暖觉得自己坠入了冰窟窿一般。她看见大姐姐巧笑颜兮地走向她,“三妹妹,看在你我姐妹一场的份上,有些事姐姐不妨就告诉你,让你死得安心。”

    梨落被压在院中,先前听到小姐的哭声和惨叫声,边哭边在心里求佛祖爷爷告神仙奶奶的,王爷快赶回来吧,小姐快平安生下小世子吧。好几个时辰过去了,小姐的声音弱了下去,直至没有。一切都归于平静,梨落觉得自己的血液凉了。她挣脱那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丁,连滚带爬地来到屋前。

    “吱呀”一声门开了,冬日的一缕晨光照进屋内,梨落探头进去。只见温昕缓缓不出,面上不悲不喜,她轻轻踢了踢梨落,“三妹妹去了呢。”

    月影,日初升,佳人魂归。

    周承曜未曾停歇,一夜快马加鞭。到了王府门前,他翻身下马,将马鞭甩给身后的人。他来不及处理一手血泡,步履生风地向霁月阁狂奔。霁月阁中哭声阵阵,他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眼中风起云涌。

    温昕没想到是端王,看见他不过是愣了一愣,转而声泪俱下,“王爷。三妹妹她福薄……”

    “滚!”周承曜一声怒吼。任凭她再说些什么,他都不想再听。他的身子蓦然颤抖起来,咳了几声,只觉喉间腥甜,一口血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