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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内贼
    周承曜眼神好,隔了老远还能看到温暖在画什么。他的嘴角轻轻扬着,小姑娘不过豆蔻年华就习得了她师傅大周第一画师崔墨白真传,笔触飘洒秀逸,墨色清雅。落笔之间,提按轻重分明,又添几分英气。当得起庄妍静雅,风度超群八字。

    周承曜眼中迸发出强烈的赞赏之意,此等佳人,此等妙人,人间又得几回寻。

    他陪着她,从晨间到日落,再到夜幕深沉。

    最后一笔落下,温暖长舒一口气。一直在外面守着的梨落和秋菊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而入。因这画是她亲自作了送给外祖母的,为显敬意和庄重,温暖使了梨落取自己的私印盖在画的左下角。

    梨落跟在温暖身边伺候久了,自然熟悉温暖的习惯,将印盖好后又忙前忙后地收拾案上的笔墨纸砚,秋菊则吩咐丫鬟们将才温过的菜饭端上桌来。两人各司其职,一时之间无比和谐。温暖含笑扫过自己的两个贴身侍女,她们分工有序,将事情有条不紊地做好,正合了她的意。

    纵然饭菜香味扑鼻,又有秋菊悉心布菜,温暖还是没吃多少。现下夜已深了,突然暴食最伤身子。加上几日下来,身子又疲乏得很,温暖只动了几次筷便停下了。

    “小姐可是觉得菜不合胃口,奴婢命人重新做去。”温暖一直忙着作画,秋菊进来了好几次,见她收尾了,就让厨房将菜做好了,一直温着,直到温暖完成画作了,菜都已经温了一个多时辰了,自然不比刚出炉的新鲜。

    “不用。我已经饱了。”温暖向秋菊问起竹园中财务的事,秋菊在一旁有板有眼地说着,梨落则机灵地收拾使人收拾饭桌上的东西。

    温家大房的内宅名为四水归堂,四水归堂内分为梅馆、兰庭、竹园、菊园四个院子,取梅兰竹菊四君子之意。温正卿和王氏夫妻俩人住在正院梅馆,温暖的大哥温景之住在兰亭,二哥温行之住在菊园。温暖也有自己单独的院子,就是竹园。

    温暖之前想过让秋菊打理竹园中的财物,好把自己这一本糊涂帐算清,说动就动,立马就使秋菊去清点自己的私房钱和库里的东西。温暖日常的开销用度都是跟着一家子人走的,可奈不住她是家里的心头肉,爹娘宠她,两个哥哥也宠她,还有一堆簪缨世家的亲戚,每年过生日都收到不少好东西,竹园的用度王氏也只会多余多份地拨,因此十几年下来竹园里攒下不少的财务。

    温暖只交代了秋菊去做,可并未给期限。秋菊看三小姐这几日忙着作画,丝毫没有询问她进度的意思,但她却是一丝一毫也不敢懈怠,早早就将东西弄了出来,所有的财物都一一登记在册。此时温暖问起来,她都能对答如流。秋菊先将账面总数说了一遍,而后一件件地报东西。

    温暖越听越是惊骇,不知不觉间她竟然有如此多的东西了,她挥挥手示意秋菊停止,秋菊此人她是信得过的。梨落早就等在了一边,领着人等着侍候温暖梳洗歇息。

    秋菊收好账册,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竹园中财物虽多,可本该比这更多的。”

    温暖懂她的意思,却不以为意。大户人家里,总有几个管事的要分一杯羹去,账面上和实际只要相去无多,主人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王氏平日管理温家三房人的事物时也是这样的。

    对下人过于严苛只会使人觉得主子刻薄,怨声载道;若是对下面的人太过放纵,有人便会不守本份,骑到主子头上来。相较之下,温暖更愿意在两者之间寻找平衡。

    “水至清则无鱼。”温暖任由梨落为自己穿上寝服。

    秋菊岂会不明白抓大放小的道理,可账上少了的不是三五十两银子,而是两千两。温暖跟着大房里走的开销用度不说,王氏偏心温暖私下里给的也不说,按例竹园中每月只有五百两的月钱。两千两银子,可是整个竹园一季还多的月钱,就这样平白无故、不翼而飞了。

    秋菊将事情一一地细说给温暖听,“奴婢自去询问了温九,温九说平日里除了奉小姐、夫人的命去取东西的,并没有人进去过。”温九正是守着竹园库房的小厮,竹园里的人哪次进进出出放财物小金库,不被温九查来查去摸个门儿清的,个个都是清清白白的来,清清白白地出去,不是主子吩咐要拿的,分文不取。

    梨落嘟囔一声,“难不成是进贼了?”

    温府三位老爷位高权重,又是百年世家,养的家丁护院哪个不是个中高手。温暖又是长房的宝贝,整个竹园的安保更是被从小就爱舞刀弄棒的二哥温景之布置得如同铁桶一般。一般的贼哪能无声无息地轻松窃走两千两银子。

    温暖打趣梨落道,“天底下若有这般功力的窃贼,我倒真想瞧一瞧。”蹲在斜对面屋顶上偷听几人对话的周承曜低笑一声,他可不就是那窃贼!只是他是奔着偷香窃玉来的。

    “奴婢进库房检查过,屋顶、墙面、地面均无缺损。”秋菊接着道。

    阖府上下,只四人有竹园库房的钥匙。温暖手中的那把由秋菊代管着,守库房的小厮也有一把,再就是竹园中主事的胡嬷嬷和娘亲王氏身边的李嬷嬷。

    几个人中,秋菊是温暖最熟悉的人,前世她不喜秋菊,秋菊还是对她忠心耿耿,因此温暖最先排除了秋菊的嫌疑。温九是温府的家生子,父母都是温府里的老仆人,温暖一向也不薄待他,他做事也算认真,但不排除有这个可能。胡嬷嬷和李嬷嬷都是跟着温暖的娘亲王氏从英国公府陪嫁过来的,这两人资历深厚又能力超群,在下人中的地位可谓是举足轻重。

    温暖暗自将三人比较了一番,心中自有乾坤,“秋菊,你明日里在府中打听打听,这些日子都有谁进过库房,谁手头宽裕些或是家中有什么变故。只是私下里打听就好,莫要惊动了两位嬷嬷和温九。”

    秋菊温然道“是”,又上来和梨落一起伺候温暖梳洗歇下。温暖累了几日,前几日的睡眠也不好。此刻放松下来,几乎是沾到架子床就坠入梦乡。

    温暖屋里的灯灭了,丫鬟们鱼贯而出。周承曜等了片刻,纵身跳下,贴着窗棂听了一会儿,似是听到她绵长的呼吸声,想来是睡熟了。他忽然就想进去看看她,哪怕只看一眼都好,可又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冲动。温府的守卫倒也不是吃白食的,他这几日来来往往数次,功夫高深如他,有几次差点都被逮到了。若是小姑娘醒过来,看见他一个大男人在她的闺房中,还不知要吓成什么样。

    周承曜脚下生风,跃上屋顶,霎时越过几重屋檐,飘然落地。周至一干人在墙外候了许久,见自家王爷来了,一干人骤然聚了起来。周至见周承曜脸上稍带疲倦之色,唇角却似笑非笑地上扬着,便知周承曜心情算是不错。

    “让人查查温家大房中李、胡二位嬷嬷及温九。”这一世,周承曜有意经营自己的势力,京城哪个官员府中没有他的几个细作,要查几个奴才并没有什么难度。他对温暖又是爱慕又是愧疚,更是暗下决心要保护好温暖,自然也格外重视温暖的一举一动。“将张老先生也请回来,想办法送到温府里。”

    周至有些迟疑,“城西大营中没有张老先生恐怕不妥。”

    他们口中所说张老先生张思弦是先帝时期的一代名医,后被先帝破格进入太医院,官拜太医院院判。院判这个官职,只是正六品,看似不入流,实则堂堂正正的太医院二把手。

    张思弦不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全凭自己本事坐到了这一位置。有才之人谁没几分傲骨,张思弦看不惯后宫嫔妃争宠的下作手段,更不肯与之同流合污,没干几年便辞官隐退了。

    神医张思弦在朝中和民间都已成传说,殊不知,此等英才早已被端王收入府中。周承曜前世抗击来犯晋军的战役中,率领的大周军队身染不知名的疫病,军医束手无策,一时间全军萎靡不振。幸得当时隐姓埋名游历边疆的张思弦为了国家大义挺身而出,解决了病疫,全军才重振了士气。张思弦不告而别,而周承曜信守承诺,除了麾下亲信,对外绝口不提治好这次疫病的乃是先帝一朝时名满天下的神医张思弦。

    说张思弦的作用可抵半个军队也不为过,意识到这点,周承曜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张思弦。以周承曜的能耐,找到一个人在什么地方不难,难的是让这个一身傲骨的老头儿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事。周承曜做好了三顾茅庐的准备,只差没让周至在老头儿的茅草房外扎营了,没想到张思弦听到他的提议后一口应承下来。

    周承曜乐得轻松,赶紧命人将老先生抬下山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直到西郊秘密营地筹建好了,才将老先生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