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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立威
    张思弦在秘营中偶尔给人看个伤病,以他的医术,全然不在话下。开始时倒还悠闲自在,随着谢子钺练兵进程的推进,训练愈发地严苛,在训练中受伤的人也越来越多,张思弦忙得脚不沾地。

    正是营中最需要大夫的时候,周至深觉将人撤走不妥。

    “张老先生年事已高,山中条件艰苦,不宜多待。营里伤员虽多,可也不是非要他去医治不可,这种小伤小病,换个可靠的郎中来也是一样的治,不必让他老人家操劳。”将张思弦送到温府中的事周承曜思量已久,除为了温暖的身体考量外,也考虑到张思弦的年纪。

    张思弦今年七十有五,着实年迈,一直待在军中只怕身体吃不消。温家是世家大族,家底殷实,王氏待人接物也是有一套的,肯定不会委屈了张思弦。

    至于周至所担心的,周承曜笑着又道,“你放心,军中有用得着张思弦的地方,自然会让将他调回来的。”张思弦不算是温家的仆人,即便到了府上,也是来去自如的。

    周至略微一想,也明了周承曜的心思,垂首恭谨道,“属下这就派人去办。”

    温暖睡了个好觉,翌日醒来在架子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让人进来为她梳洗。温暖先让秋菊把整个竹园的丫鬟全都聚到竹园的正堂中,自己则慢慢任由梨落带着几个丫鬟收拾打扮。

    丫鬟们时候温暖穿了百褶如意月裙,又着了月白色的提花褂子。梨落手脚利落地给温暖梳了一个凌云髻,又插了几簇细碎的秋香色珠花在她发件点缀着。凌云髻是高髻,将温暖一张鹅蛋小脸完完整整地露了出来,趁得她浮光潋滟、精神十足。

    看到秋菊回来,温暖不紧不慢地问道,“人是否都到齐了?”

    “大多都来了,只小厨房里有二三个传菜丫鬟,平日里懒散惯了,奴婢已让人去催。”秋菊答道。

    “我一会儿便过去。你使人去告诉他们,再等一刻钟,若是再不来,不管什么资历,竹园里都不要这个人了。至于去哪儿,自然只能随意找个人家发卖出去。”

    温暖此举,不单单是为了找出这丢失的两千两银子是谁拿的,更是为自己立威。这些下人敢这样不恭敬,无非就是觉的她年纪小,待人又温和,料想她不会拿他们怎么样。温暖不是软柿子,前世又看透了人性凉薄,怎会任由几个下人拿捏。

    “厨房里那几个丫头真是反了天了,小姐可要好好敲打敲打。”梨落一向有什么说什么,素日里她负责温暖的膳食,与小厨房接触的也多,自然晓得那几个丫鬟不思进取,在竹园中懒懒散散、嬉笑打闹。

    温暖知她忠心,“厨房的活儿是不重,总不能没活儿给人家造些活儿出来干。只是这几个丫头这样,是得换去别的地方了。”传菜丫鬟的活,可谓是说重不重,但说轻了却不轻。主子的一日三餐都要经由她们的手,手里攥着的可是主子的身家性命,忠心耿耿便是至关重要的。这几个丫鬟连她要在正堂训话都敢迟到,更莫说忠心了。

    温暖收拾好了,又在桌旁坐了一小会儿,缓缓地饮下一杯温水,这才带着梨落和一群二等、三等丫鬟婷婷袅袅地往正堂那边走。

    她在正堂门外站了一会儿,只听见里面窃窃私语不断,秋菊说了几次让他们别说话了,一群人置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还真是好样的!

    温暖也不急,静静听了一会儿才提步进去,梨落在她身后喊了一嗓子“三姑娘到了”,众人这才噤了声,低垂着眉眼迎接温暖。

    “我听大家聊得畅快,都不敢进来打扰大家。”温暖说着,走到主位上坐下。

    “奴才/奴婢不敢。”众人异口同声道。

    “不敢?怎的不敢?秋菊是我的贴身丫鬟,见秋菊如同见我,你们怎么就敢在秋菊面前喧哗?”温暖没少跟在王氏身边看王氏管教下人,王氏那一套她也学了个十之七八,且她不像王氏那样心慈手软,又是养尊处优的嫡出小姐,训起人来自然气势十足、毫不含糊。

    众人看自家小姐平日里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姑娘,现在却是满身威仪,一时间没有几个人敢接话了。

    此时,一个身材滚圆的老媪站了出来,正是竹园中的主事胡嬷嬷,“是老奴教导不周,老奴甘愿领罚。”

    温暖将胡嬷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胡嬷嬷嘴上是说着是自己教导不周,可看她腰板挺得直直的,哪儿有一星半点觉得自己真的对下人教导不周。分明是仗着自己是跟随王氏多年的老人,即使到了竹园中主事,也不把自己这个三姑娘放在眼中。

    温暖偏不吃她这套,“嬷嬷却是教导不周,当罚,只是不急在这片刻。”转而又道,“小厨房里那几个传菜丫鬟可来了?”

    这几个丫鬟是来了,可是来得心不甘情不愿,在她们眼中,除了主子的三餐和她们有关,其它的事儿哪怕天塌下来,她们也管不着。前一刻还这样想着的几个丫鬟,刚亲眼目睹了三小姐拂了胡嬷嬷的面子,此刻再不敢这样想了。

    温暖对胡嬷嬷说的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得正堂里聚在一起的人全都目瞪口呆,全都愣怔得等着看温暖打算如何处置小厨房的丫鬟。

    三个人全都跪了下来,“奴婢们错了,求求小姐不要使人将奴婢们发卖出去,奴婢们就算在府上做牛做马也愿意。”

    温暖不理会他们,转头问身侧的秋菊,“她们是何时来的?”

    秋菊意会,“回姑娘,约莫到了一刻钟才来的。”

    三人听了额头冷汗直冒,早前秋菊让人给她们带话,若是一刻钟后不到正堂就等着被发卖,三人内心有些惶恐却也没当真,只慢慢地晃到了正堂,没想到小姐是要来真的。

    “一刻钟?”温暖玩味的咀嚼了一会儿这几个字。三人伏在地上,呼吸都觉得困难,其他人也是大气不敢喘,只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地看着冷脸坐在上头的三小姐。

    “应是不到一些。”秋菊答。

    温暖点头,“既然不到一刻钟,我自不会将你们发卖出去。可你们目中无人,连主子训话都迟到了也是真的。既然觉得小厨房里太闲,你们三人就到园子中扫洒去吧。”温暖的话掷地有声,顷刻在正堂里炸开了锅。

    小厨房中传菜的伙计不沾银钱,却能捞到不少好处,在小厨房中干活,至少吃食不愁。若其他家里人也在府里的,也可惠及家人。再者,小厨房只供竹园一个园子膳食,活计内容轻松无比。扫洒又是什么活?那可是年纪大了,空有一身蛮力的仆妇才做的,几个小姑娘皮娇肉嫩的,有几个能撑得下来?

    三个丫鬟趴在地上齐声哭泣,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温暖听得心烦意乱,暗忖她这园子里的规矩竟然乱成这样了。

    胡嬷嬷心中千回百转,暗自后悔小看了这三小姐。又见温暖面上微有愠色,她最会揣度主子心意,连忙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还不来人把这三个懒丫头拖下去!”竹园里的人都是听她话的,立刻就就来人将三个哭天喊地的丫鬟拖了出去,“姑娘请开始训话吧。”

    温暖只看了胡嬷嬷一眼,并为多作停留,而是清了清嗓子说,“大家各有各的差使,都不容易。我今日将大家召集在正堂里,自然不是为了点点琐事烦扰大家。大家可知大夫人每月拨到我竹园的月钱是多少?”

    月钱是明面上的钱,府里上上下下都是清楚的。众人又经她刚才敲打,自然不敢怠慢,争抢着回答。

    “看来大家都清楚,竹园月钱不过五百两银子。然而就在前几日,我和贴身丫鬟一起查了库中财物,竟有两千两银子凭空消失。”温暖说话慢条斯理,生硬轻柔,表情也十分温和,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两千两银子意味着什么?屋中众人交头接耳起来,他们全家一辈子也挣不来那么的银两。两千两银子无疑是一笔巨款,莫说是对他们,哪怕是在温府中,也是不得了的。府里何时进了贼,他们怎么丝毫不知情。

    “大家莫要惊慌,这两千两银子去了哪儿,我心中已大概有底。”温暖不动声色地将在场的人打量了一遍,尤其是胡嬷嬷和守库房的小厮,见两人都没有什么异样,又继续说道,“大家兢兢业业,为竹园劳心劳力,若是家中有何变故,需要用钱,自可与我或梨落、秋菊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必定帮忙度过难关。可若是招呼也不打一声,私自拿了银钱,可别怪我不客气。念在初犯,我给三日的时间,拿了银子的人若是将银子放回去,我便不再追究。”

    众人面面相觑,原来不是进了贼,而是有了内贼。那些清白又胆子略大的仆人,更是高呼“小姐不如现在就把那个人揪出来,何需给他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