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姨娘的事不过是个小插曲, 很快就叫人淡忘了去。
正月十五是元宵节,大周这日也是很热闹的。白日里祠门祭户、祭蚕神、迎紫姑,晚上还要赏灯和吃元宵。
温暖对白日里的活动没有什么兴趣,晚间的倒是郑重她下怀,她前些日子就和母亲商量好了, 由温行之带着她和温媛出去。
细细说来,温暖和温媛在姑娘家里边算是闹腾的了,两人打小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便是想出去外面玩上一玩,确保安全的情况下,王氏和崔氏也都是欣然应允的。
温暖今年成了待嫁的姑娘, 按说是不应该出去抛头露面的, 可王氏架不住她可怜巴巴的小眼
元宵这天的京城最是热闹, 街上人山人海,出游的男男女女, 叫卖吆喝的小贩。还有各色各样的灯盏挂满了街道, 在深沉的夜幕下,光晕醉人。
温媛看见街边有卖糖画的,催着温行之给她买了只画成小兔子模样的。
温暖取笑她,“这是真的兔儿养不活, 只能买个假的咯?”
周承曜送给温媛那只兔子,早就被温媛养死了, 所以才招来温暖这样的嘲笑。
温媛爱那只兔子爱的紧, 刚开始时恨不得吃饭睡觉都抱着, 只是她养兔子的方法实在不对,那只兔子才死了的。
她没少为这事被温暖嘲弄,往常通常是只能吃瘪,如今她也有了可以取笑温暖的话柄,“我就说王爷怎么只送三姐姐狐狸,到了我和庄姐姐这就变成了兔子。”
温行之哼哼,“我就说他是觊觎暖暖已久。”到现在温行之都无法释怀,提起周承曜来咬牙切齿。
“三姐姐先前还同我说,端王杀人不眨眼,让我离他远些。”
温媛絮絮叨叨,温暖恨不得找根针将她的嘴巴缝起来。她和端王的事细细扒起来,恐怕很多人都能看出早有端倪。
不远处有女子指着一盏灯,她身旁的男子忙去看灯上的谜语,那男子似乎很快就想到谜底,将谜底说给了设灯盏的人,那人将灯盏取下来交到男子手中,男子又带着轻柔的笑意将灯盏交给他身边的女子。
温暖不想再继续先前的话题,又看到了这般温馨的画面,立刻扯了扯温行之的衣袖,“二哥哥,我也想要灯。”
温行之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刚好看到女子提了灯与那男子笑语。
温行之挑挑眉,“我给你同媛媛都弄上一盏回来。”
温媛拍手叫好。
三人一块儿过去,设灯的人热情的招呼,“这位公子,不妨来猜猜上面的谜语,猜对了便可以将灯取走送给心上人。”那人看了看温暖,又看了看温媛,十分不明所以。
温暖也不说话,只是笑笑。温媛睁着一双大眼期待地看着温行之。
温行之侧身,“暖暖想要哪个。”
温暖思索了一会儿,指指温行之正对着的那盏荷花灯。
温行之捏起荷花灯上的纸条,缓缓念出来,“白蛇渡江,头顶一轮红日。打一物。”
温行之念完后,表情顿时就不好了。他沉着脸想了半天,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
温暖连忙道,“二哥哥,换个猜也是不打紧的,另外的灯也很是漂亮。”温暖在他话音落下时心中就有了答案,只是不好拂了温行之的面子,这才自个儿憋在心中。温行之自小习武,在读书方面要差劲些也是可以裂解的。
温行之一连看了起来,竟然哪个都不会。胸中憋了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他扬声问道,“这灯怎么卖?”
对方很是不悦,“今天的灯是不卖的,猜到了便是公子的,猜不到就算是千金也不卖。”
温行之气结,却又不忍让温暖失望,“我猜就是了。”
温媛跟他一同走进一排排的灯盏中,猜个谜底有什么难吗?
温暖也想同他们一块儿过去,却被一双手掌捂住了眼。
眼前没有了光,只剩一片漆黑,她却勾着唇,“周承曜。”
那双手送开来,拉起她的手,他用口型无声地对她说道,“我们走。”
两个人牵着手一路奔跑,穿越过汹涌的人潮,将喧闹都抛在身后,唯余灯火阑珊。
他笑着开口,“刚才不害怕?”
温暖摇头,水眸里都是笑意,“我知道是你。”那样的温度,那样的触感,都是属于他的,错不了。他常年熏香,身上淡淡的龙诞香也是经久不散的。她那样熟悉他,又怎么会错。
周承曜满意地点点头,“今夜是要吃元宵的,春阳门有家店的元宵很不错。”
他实在邀她。
温暖冷静下来,只觉得刚才的举动太疯狂,两人就这样一路狂奔出老远,都没和温行之打声招呼。温行之发现她不在了,也不知急成什么样。
她怅然道,“我们得先回去同二哥哥说一声。”
周承曜反对,“你要是拉着我一块儿过去,他还不立刻就把你带回家去。我派人过去给他说声就好了。”
温暖咬着唇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很是在理。温行之防周承曜如同防贼一般,从来都是如此。她说,“好。”
春阳门离他们现下所在的地方不远,周承曜和她牵着手,慢慢地走着。不知何时又走入了世间的繁华和喧嚣,街边的鱼龙舞引得围观众人叫好连连,来自安息的商人兜售着遥远之地来的**。歌楼上轻歌曼舞,迎来送往。
他拢着她的背,笑道,“往这边走。”
一家小小的铺子,映着暖黄的烛光,在他们面前出现。
铺子虽小,生意却很是红火,不断有人到来有人离去。店主是位穿着朴实的老伯,搭了块抹布在身上,有人走了,他就上去将桌子认认真真地擦伤一遍。
温暖看着周承曜,他说的店莫不是就是这家?她万万没想到。
周承曜笑笑,“这家店小,做的元宵却是不赖的。”
他拉着她入座,对老伯说,“老伯,要两碗元宵。”
老伯热情地迎过来,“是要什么馅的?”
周承曜看着温暖,“想吃什么的?”
温暖不和他客气,问了老伯有什么的,点了花生的和芝麻的各一。
东西很快地就端上来了,洁白如雪的元宵在豆沫里滚了一圈,她掐起一个放到嘴里,烫得她直想吐出来,却又舍不得那又香又甜的味道。张着嘴直呼气,好半天才吃下去一个。她又去尝另外一个口味的,这次有了经验,找了只小瓷勺托着,先轻轻地咬一口,甜糯香软得让人欲罢不能。
他偏头看着她,她这些蠢笨的小动作全都被他纳进了眼中。惹人怜爱的女子,便是不经意间的一举一动,都让人疼惜。
他嘱道,“吃慢些,没人同你抢。”
她这才注意到他光看着自己呢,温暖夹了一个芝麻味儿的,高高的聚到他唇边,嗓音柔媚地道了一句,“给你吃。”
周承曜像是捡了天大的便宜,笑逐颜开地将筷间的东西一口咬住。
温暖托了香腮看他,期待地问,“好吃吗?”
周承曜点点头,“好吃。”
温暖同他一块儿笑,“我也觉得很好吃。你是怎么知道这家店的?”
周承曜的笑容滞了一下,“这家店很早就有了,宫中那位很是喜欢,我年幼的时候,他常带我过来。”
周承曜时常感慨,就算宣和帝现在坐拥天下了,却连个真正可以相信的人都没有了。他成了他的棋子,其他人也是他的棋子。皇后、重臣,也逃不过棋子的命运。到底谁能让宣和帝真心相待?他可真是个孤家寡人呵!
温暖往他嘴里又送了一个元宵,“愿我们日后都可以和这元宵一样,团团圆圆、甜甜蜜蜜的。”
周承曜笑,道是“好”。
温暖忽然想起什么,“你的伤还没好,这样出来四处晃荡,叫人看见了告到他那儿去怎么办?”
他不以为然,打趣道,“这满大街的人谁有那个闲心?只要小心些就好。”宣和帝是防着他的,即使他身受重伤,也不忘让人盯梢。只是这些盯梢的人都在他的王府,盯着那个伤得下不了床的“周承曜”。
两人一个人喂,一个人吃,最后大半的元宵都落到了周承曜的腹中。他招来老伯结账,拿出荷包的瞬间,温暖偷偷地捂嘴笑着,他用的还真的是她给他的那个。
他挑眉看着她,“笑什么这么开心?”
她轻轻推了他一些,“嗳,你是真的不嫌弃这个荷包?”
他瓮声瓮气地说道,“夫人送我的,为夫哪儿敢嫌弃。”
他分明就是嫌弃的!
她后来也想过,这钱包是太女气的过头了,不过他肯用,温暖已经在暗暗窃喜了。
她和他很快就是夫妻了,他的脸面便也是她的脸面他丢脸她也跟着丢脸,温暖寻思着,还是给他做个正常的荷包好了。
温暖装作嫌弃地看他一眼,“这个荷包我不喜欢了,我要重新给你做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