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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林梦秋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她一手撑着床褥,一手扶着额头,只觉得天旋地转人有些晕乎乎的。

    她晃了晃脑袋, 努力的去回想昨夜发生的事,可只记得自己要了酒, 喝的很是畅快,喝完之后人就开始轻飘飘的不受控制了。

    然后还发生了些什么,她就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这酒确实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忘却忧愁, 可这宿醉之后浑身都不舒服, 尤其是头也疼身子也软, 以后还是不能多碰。

    林梦秋强撑着要下床,刚穿上鞋子才发觉不对,好奇的转着脑袋四下去看。

    床?她怎么会睡在床上?

    自打住进小院后, 她便一直睡在她的小炕上, 她也不觉得不舒服,反而比木床要软要暖和, 突然看到身下的床榻还觉得不适应。

    难不成是她喝醉了酒, 偷偷钻进了卧房,跑到沈彻的床上不肯起吧?

    若真是这样, 那也太丢人了。

    可她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却又觉得陌生的很, 床前的屏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面书架,这肯定不是沈彻的卧房。

    那她会在哪里……

    林梦秋不敢再细想, 赶紧穿了鞋子站起身, 只想赶紧离开此处。

    但她没想到这果酒的后劲会这么足, 她站起的动作过猛,脑袋微晃脚下不稳,又跌坐了回去。

    正当她捂着头发晕时,房门发出了声响,有人绕过书架朝她过来。

    她屏住呼吸想躲,等看清楚来人是谁,原本迷离的双眼顿时就亮了起来,也顾不上头疼了,抿着唇软软的喊他:“爷,您怎么来了。”

    林梦秋是个心宽不记事的人,就算有什么伤心难过的事,只要睡一觉醒来就都过去了。

    昨日虽然被沈彻伤到,可她自愈能力也很强,小酒一喝做个美梦,那些难过就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更何况,这个人是沈彻。

    是了,她虽然不记得醉酒后发生了什么,但她还隐隐约约记得昨夜做了个美梦,梦里不仅沈彻在她身旁,她还咬到了魂牵梦萦的凉糕。

    但奇怪的是,这凉糕确实冰冰凉凉的却不怎么甜,反而有些辣嘴,她还盛邀沈彻一块吃,梦里的沈彻格外的温柔,笑盈盈的让她多吃点。

    可惜只是一场美梦,而且醒来之后,她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真是处处透着古怪。

    沈彻的轮椅到了床榻前,听到她的话轻嗤道:“你在我的书房,占了我的床,还问我为何?”

    原来是沈彻的书房呀,难怪屋子里全都是书,布局也出奇的干净利落。

    林梦秋刚想感慨一句真雅致,才后知后觉他说了什么,腾地一下从床榻上站起,双手无措的搭在身前,双眼湿漉漉的就像是懵懂的小鹿,还带着些许慌张。

    她方才做的最坏的预想是,她喝醉后睡了沈彻不睡的卧房,谁能想到现实比她想象的还要离谱。

    “爷,妾身不是故意的……”

    “哦?但我看你倒是乐在其中。”

    林梦秋本就宿醉醒来,脸色不是很好看,被他这么一吓瞬间涨的通红,手指还偷偷的在袖子下掐了下自己的手臂。

    嘶,好疼,没有在做梦。

    完了,她真的色胆包天,犯下大错了。

    呜呜呜,怎么办,早知道不喝酒了,谁知道她喝完酒会色/性/大发变得如此胆大,现在赔罪还来得及吗。

    沈彻看着她的脸一会红一会白,比变戏法还要精彩,忍不住的在心中发笑,原来吓唬人这么有意思,这可比他平日审犯人有趣多了。

    若是她知道自己昨夜说过多么离谱的话,做过更多大胆的事,这会是否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竟然有些想看看。

    昨夜之后,沈彻也想通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确是暂时不舍得杀这小骗子,不管她这个模样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实的,只要她装一日,他便留她一日。

    若是她何时不衬他心意,或是动手了,到时再除去也不晚。

    思及此,他墨染般的双眸变得越发的深邃。

    给她一个杀他的机会。

    不过是片刻的分神,沈彻就感觉到衣袖被轻轻的拽了拽。

    抬眼去看,便见方才还手足无措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到了他的面前,此刻正用她那细长的手指松松垮垮的夹着他的衣袖。

    左右晃起一个晃眼的弧度,稚气又勾人,尤其是还伴着她软糯的声音:“爷,妾身知错了,下回不敢了。”

    他的喉间微微发紧,下意识的撇开脸看了眼窗外,□□,不适合。

    “我看你倒是敢的很,不是还叫我赔罪?这会知道错了?”

    林梦秋:……

    被沈彻这么提起,一些记忆的碎片就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包括她理直气壮的拦着人,要他赔罪,还有大逆不道的喊他沈彻,耍赖皮的扑上去抱着他的腰不让他走……

    她当时确实是很难过,觉得自己一番心血全都被糟蹋被漠视了,可伤心归伤心,可想到当时的沈彻比她还伤心还难过,她就自我排解了,将这份小伤心藏在了心底。

    可谁能想到,喝完酒后的她会如此的奔放,将心中的所思所想都付诸行动。

    林梦秋越想越觉得后悔,这也实在是太羞耻了,怎么别人喝酒是消愁,她喝酒就变成了撒泼耍无赖。

    呜呜呜,她发誓以后再也不碰酒了,再喝酒她就是王八蛋。

    等等,沈彻说她霸占了他的床,可她的记忆只有到抱了他的腰,就又断片了,该不会她还做了什么更加胆大妄为的事吧。

    沈彻看着她的眼睛开始变红,而后一路从头顶蔓延到脖颈,乃至衣襟往下,那模样就像是秋日红透了的柿子,逗趣又娇憨,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更狠的欺负。

    林梦秋绝望的低垂着头,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用蚊虫般小的声音细细的道:“爷,妾身除了这些,还有做什么失礼的事吗?”

    失礼的事。

    沈彻的眼前浮现出昨夜她那算不得吻的吻,不管如何,也算是她头次主动献吻。

    沈彻眸色发沉,她竟是连这个都给忘了?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骗子。

    昨夜她自顾自的睡着后,他自然不可能对个睡着的人继续做什么,原想将这没心没肺的人丢这不管。

    可这人甚是赖皮,即便睡着了,双臂还是紧紧的缠着他,他要拉开她的手,她就哼哼唧唧的喊夫君还带着哭腔。

    最后他没办法,只能浑身是汗的将她送到了床榻上,一沾到床,她就乖乖的松了手,缩进了被窝里,理直气壮的霸占了他的床。

    反倒他这个主人,不得不回到卧房去歇息。

    他这辈子,可还没人敢在他头上如此撒野过,偏生撒野的人连自己做了什么都给忘了。

    真是可气。

    沈彻冷哼了声,“自己想。”

    而后丢下这么冷冰冰的一句,转过身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开。

    林梦秋愣在原地忘了动作,夫君是生气了吗?完了完了,看来她昨夜真的做了大逆不道天人公愤的事情。

    她泄气的低着头,双眼发酸的盯着自己的鞋尖看,明明是想要哄他高兴的,怎么又把事情给办砸了呢。

    夫君大概要更讨厌她了吧。

    正当林梦秋灰心丧气的时候,从不远处传来了沈彻冷淡不耐的声音,“还傻站着做什么,跟上,用早膳。”

    一句话,瞬间就让低垂着脑袋的林梦秋精神了过来,双眼亮晶晶的朝着他看,脚步不停的迅速朝他奔去。

    沈彻的轮椅一贯很快,也从不等人,她心中明白,只能更快的迈着步子。像是怕他会改变主意似的,林梦秋像条小尾巴紧紧的跟着他,唯恐被落下就错过了这个千载难得的机会。

    书房陈列着书架,过道显得有些狭窄,她为了走得快,好几回险些被绊倒,却也不敢停下。

    沈彻听到动静,瞥眼看到了她提着裙摆露出的纤细脚踝,他还记得上回她红肿成何等模样,就这,她还敢如此横冲直撞的?

    他的眉头紧皱,面色发沉,这人真是不想要她那脚了。

    也不知是不是林梦秋的错觉,好似前面的那个身影慢了下来,不然她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追上了沈彻,甚至还能一直跟着他的速度,没再被落下过。

    夫君果然是嘴硬心软,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等她握住他的轮椅后背,有了真实感,才缓缓的松了口气,推着他出了书房。

    门外的侍卫换了一个面生的,林梦秋没放在心上,只是在路过时,敏感的发觉到他们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同。

    好似古怪中带着些许的敬佩……?

    回到了正屋,林梦秋赶紧去西室梳洗更衣,到底是宿醉,即便是果酒身上也沾满了酒味。

    她怕沈彻等不及,让两三个丫鬟一起上手,动作飞快的换好出来,而沈彻则是举着本案宗坐在膳桌前,并未动筷子。

    林梦秋当然不会以为自己有这么大面子,让他等她,定是因为手头上事忙这才耽搁了用膳,便也不敢出声打扰,只是小声的喊了声爷,而后轻手轻脚的在他身边坐下。

    等坐下后,她才发现桌上的菜肴,竟然与她昨日准备的几乎一样。

    砂锅里浓稠的米粥正在冒着热气,还有蒸饺以及各色爽口的小菜,她下意识的看了沈彻一眼,见他还在认真的看着卷宗神色不变,根本没发现她在偷看。

    林梦秋才自顾自的弯眼笑起来,她猜这十有**是小厨房或是红杏的心思,知道她昨日没能陪沈彻用膳,便将昨日她吩咐过的东西全都搬了上来。

    即便知道这不可能是沈彻吩咐的,她也还是忍不住欣喜,就算这粥晚了一日,也不是她亲手熬的了,但也还是弥补了一些昨日的遗憾。

    沈彻从书卷后露出了清明的眼,看着身旁人像是偷吃了蜜糖一般的高兴,不以为然的哼笑了声。

    就当是承她手指上水泡的情,哄哄她吧。

    他手里的是大理寺刚送来的案子,但沈彻今日躲懒没空搭理他,看完两页便随手的丢在了桌上。

    正要伸手去拿碗筷,眼前就出现了那双白玉般的手,上面的水泡已经扁了,但依旧很丑,看得他又是皱眉。她的丫鬟也不知干什么吃的,任由这伤口如此也不处理,正想发作就听她献宝般的道。

    “爷,您尝尝,这米粥熬的香醇软糯,小厨房熬了定有一两个时辰,喝了之后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沈彻想着那水泡,很想问一句,是她熬的好还是今日这个好,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淡淡的嗯了声,接过了瓷碗,她都不在意,与他何干。

    米粥熬得稠糊糊的,最上面是一层厚厚的米油,又用砂锅一直温着,还未入口就闻到了浓郁的香味,竟真是被勾起了一丝食欲。

    沈彻原本只想尝一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半碗下肚,米粥早已入了肚,还真像她所说的暖洋洋热乎乎。

    米粥开了胃,桌上的其他小菜也瞧着顺眼了许多,用到最后,基本上的碟子也都空了。

    他对吃食本没什么讲究,在战场上粮草不足时,便是发硬的米面都得嚼下去,偏生厨子都以为他的胃口刁钻,想尽了办法的给他找新鲜玩意。

    如今一比,那些太过华丽的菜肴,竟还不如这一碗米粥来的合他胃口。

    这顿早膳吃得顺心,他的眉眼也不如往日那般的锋利,外头还下着雨,用过膳后他也就没急着回书房,坐着看剩下未完的卷宗。

    他吃得舒心,林梦秋自然更高兴,见他没有急着走,去煮了茶亲自奉上。

    “爷,喝口茶润润嗓。”

    沈彻看她手指已经上了膏药,也没有去接,只让她放在桌上。

    林梦秋见他无暇分心,便乖乖的坐在他对面,开始核对昨日账房送来的采买册子,如今对牌和钥匙在她这,她不点头账房是不能支银子的。

    屋外是淅沥的雨声,屋内则是两人的对坐着的翻书声,明明做着毫不相干的事情,画面却意外的和谐。

    等沈彻看完,再抬头就见林梦秋一副为难的要抓脑袋的模样。

    管家实则并不难,只是事情繁琐,更何况还是南阳王府这样大的门楣,好在林梦秋学东西快,小半月下来已经基本能得出一套自己的心得来。

    唯一这看核对账目让她有些头疼,她的算术从小就不好,小的时候还总闹笑话,什么算筹什么二五进一,没有一样是搞得明白的,好在林家姑娘不需要精通算术之道,她才能心安理得的丢掷一旁。

    如今她管家,账簿虽有账房先生不必她操心,但她总得负责最后的核对吧,否则他们在里头动个手脚,贪墨了银两她都不知,还要为他们数钱。

    沈彻头次在她脸上看到如此为难的神色,觉得有趣,她不是聪明绝顶,学什么都快吗,什么东西能为难成这样?

    “拿来。”

    林梦秋本就抓耳挠腮的不知该怎么办,见沈彻伸手还愣了一下,才乖乖的递了过去,她还顺便说了自己是如何将对牌和钥匙拿回来的事。

    府上发生什么,自然有阿四日日向他禀告,这事他也早就知晓,但阿四不如她讲的绘声绘色,他也破天荒的夸了个‘还不错’,足够林梦秋兴奋的红了脸。

    他手里的案宗正好是桩贪腐的案子,但他接触的账簿可比她的难上百倍,就这东西,在他眼里这可比三字文还要简单。

    “这也值得你如此为难?”

    他可不是嘲笑,而是真的好奇,像这种再简单不过的数术,他六岁的时候就能一眼看出是否有问题。

    可林梦秋却被难的耷拉着小脑袋,像是被雨淋过的娇花,恹恹的好不可怜,被他笑话就更是难过,“李管事教了我好多遍,可我就是不会,爷,我是不是不适合管家。”

    她的声音低沉,与平日全然不同,好似下一刻就会哭出来,可偏偏沈彻等了许久,也不见她要哭。

    这人还真是,该哭的时候不哭,不该哭的时候瞎哭。

    “过来,哪里不懂。”

    林梦秋傻着眼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还是沈彻不耐的点了点桌面,她才明白,他这是要教她。

    这会也不难过了,漂亮的杏眼又恢复了光亮,她也不觉得丢人,赶紧站到他身边,指着她看不懂的地方认真的求问。

    她的态度诚恳,让人说不出半句嘲笑的话来,沈彻凝神看了她手指的地方,想了个最为容易理解的方法,仔细的说了一遍。

    原本怎么都学不懂的林梦秋,居然开窍了,她听得无比的认真,自然没发现,身旁的人嘴角也一直上扬着。

    *

    前院正屋,沈少仪刚踏进屋内,脚边就被砸了一个茶盏,茶水四溅,鼻息间满是淡淡的茶香。

    “是谁惹了母亲如此不快?儿子这便来为母亲出气。”

    舒嫔的案子破了,人人都道沈彻厉害,将他如此破案的过程传遍了全京城,陈蓉自然也知道了舒嫔所中的毒,根本就不是什么鬼兔耳风。

    这兔耳风不过是个养阴清肺的草药,哪里来的奇毒!

    可她被骗的团团转,各种乱七八糟的草药吃了一通,本是没什么毛病,这会是真的吃出了病来。

    一整日不是头疼就是气虚,连着数日下不了床,竟分不清是真的病了,还是被气的。

    沈少仪进来,邱妈妈就明白的将人都撤下,屋内只留他们母子二人。

    “还能有谁?自然是那对狗男女,不仅夺了我的管家之权,还害得我夜不能寐日日头疼欲裂。”

    “母亲可得保重身子,我与三弟可都指望着您了。”

    “说的倒是好听,若真担心就该赶紧想想办法,替我将对牌和钥匙拿回来。”

    沈少仪也不傻,上次在林梦秋那吃瘪后,就知道这人不好对付便许久未曾在她面前露面,看陈氏如此失态,撇了撇嘴没有正面接她的话。

    “儿子还在想办法,母亲放心,我定不会让他们二人称心如意的。”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我若是在家中失势,你以为你能好得到哪里去?这些年若不是有我替你兜着,你早被那些欠债的人讨到家中来了,前几日你是不是又去喝花酒闹了事?我可全给你瞒着,若被你大哥和祖母知道,你可小心身上的皮。”

    沈少仪被她威胁,虽然生气,但他还需靠着她,只能伏低做小。

    而后便听陈氏恶狠狠的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必须给我将对牌夺回来,你可别忘了,你生母是怎么死的,你就放任这对狗男女逍遥自在?”

    听到母亲的死,沈少仪的眼里闪过一丝的狠戾,面色微变言语也变得凌厉起来。

    “母亲放心,不就是对牌吗,这事其实简单的很,只要林梦媛出事,那对牌和钥匙不就自然的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