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李巧嘴早早收拾利索,便来告假。原本她昨晚回去前已打过招呼,说今日有邻家嫁女,让她中午去帮厨。临走前,她已经备好中午的菜,到时咏梅芸儿简单加工一下即可。
我笑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薛大嫂子尽管开口。”
“这个,”李巧嘴略一迟疑,笑道,“庄子里的妇人们私底下早羡慕少夫人妆容精致。邻家妹子前几日就偷偷问小妇人,能否请芸儿姑娘今日前去帮她画个妆梳个头,也好风风光光出嫁。芸儿姑娘是专门侍奉少夫人的,小妇人可不敢应承下来。今日少夫人既问起来,那小妇人就厚着脸皮替邻家妹子求个情罢。”说着,她一直保持着恭腰施礼的姿势。
我笑笑道:“能遇上这桩喜事,也算有缘。我都有心前去看看,沾点喜气呢。不过,我与公子新婚尚不足一月,恐有冲撞,只好作罢。刚好由芸儿与咏梅姐姐一起前去送个贺礼,顺便帮新娘子梳妆。薛大嫂子您说如此可好?”
李巧嘴眉开眼笑,连连称谢。
二表哥在一旁听了,一双丹凤眼含笑看着我。
芸儿贪玩,昨日路过见了那家张灯结彩,早已心动。一听让去送贺礼,帮新娘子梳妆,恨不得马上就走。
咏梅到底年长几岁,又跟了姨妈好几年,性子沉稳许多。听我如此安排,不经意地皱皱眉,道:“少夫人如此体恤庄子里的农户,奴婢都替他们高兴。只是,如此一来,公子与少夫人身边怕是无人伺候了。”
我和颜悦色地笑道:“姐姐无需担忧。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回来了。公子这边有我呢。正巧你们也去看看热闹吧。平日里总呆在宅子里哪有这机会。”
话已至此,咏梅再不情愿也不好再坚持,悻悻地与芸儿拿了脂粉及我送新娘子的贺礼——一只碧玉簪子,跟随李巧嘴去了。
二表哥笑眯眯地看着我,有些不怀好意。
佑安立在一旁,有些蠢蠢欲动,却没开口。
我唇边带笑,回望着二表哥。他的书童,且看他怎么打发吧。
二表哥暼佑安一眼,只说了一句:“想去就去吧。别惹事。”
“多谢公子!”佑安兴冲冲走了。
二表哥自得地扬眉一笑。
庄子里但凡有喜事,袁五叔多数时候都是那个主婚人,自昨日起就忙得脚不着地。小阿牛昨日也已被接回家。
至于董诚章凤,二表哥明言在宅子里有些事要处理,让他二人守在大门口,不许外人进来。
一切安排妥当,我们站在鱼缸前,二表哥把手轻轻贴在鱼缸侧面,不知按了哪里一下,鱼缸缓缓转起来。
二表哥与我相视一笑,然后双双目不眨睛地盯着大鱼缸。
上回它只原地转动了不足四分之一,这回,接着在原地转了大半圈,又转了整整一圈才停了下来。转最后这圈时,眼见逐渐偏离了原来的位置。
我与二表哥对视一眼,眼睁睁地看着鱼缸下方一侧露出一道缝隙,随着鱼缸的转动,一个仅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露了出来。
其实,好几次有心打探鱼缸下的秘密,我们纯属少年人的好奇心作祟,没想到鱼缸下方还真有个洞口。一时都惊呆了。
“快来!”二表哥呆了一呆,反应过来,招呼还在发呆的我。
俯身在洞口向下一看,除了入口处有些亮光,里面黑漆漆的一片,隐约见一架木头梯子架在洞口。
因为早有预谋,我二人今早都换了身窄袖襦裙。
二表哥将裙裾往腰带上一别,带头走在前面。我一咬牙,将裙裾在腰间一绾,紧随其后。
木梯估计有些年代了,一踏上去就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不会断了吧?”我忍不住问。
“没事,就算断了,不还有我给你垫背呢吗?”二表哥戏谑道。
提心吊胆地下了七八节,总算到了地面。
大概是个六尺见方的逼仄空间,一股混杂着土腥味和霉味的气味扑鼻而来。一侧墙角堆放着几个麻袋,蹲下摸摸,里面似乎是稻米,霉味似乎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我不由得隔着衣袖紧紧抓住二表哥的手。他一愣,随即抽出被我连着衣袖一起牢牢抓着的手,从袖中伸出手来,打着随身带的火折子,反手牵住我的手,继续向着黑漆漆的洞口走去。
一路磕磕绊绊走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火折子一闪一闪的几乎要灭了时,前方好像透出一点熹微的亮光,火折子也陡然间重新亮了起来。
前面有出口。
我们相视而笑,灭了火折子,继续前行,脚步似乎轻快许多。片刻,前方豁然亮了好多,从头顶上方隐隐飘来青草的芳香。
登了两三节台阶,一片幽暗之中,一个无比粗糙,高不足三尺,宽不过二尺的石门(若还能称作门的话。我感觉说它是个狗洞的门更为贴切!)横在眼前。
“有门!从这儿能出去!”我惊喜地道。
二表哥“嗯”了一声,试着去推门。不知是因为石门太厚重,还是因为很久没开过,他累得气喘吁吁,那道石门却依旧纹丝不动。
我赶紧上前一起用力推。
使了吃奶的力气,石门终于开了条缝。一看有戏,我们赶紧再接再厉,齐声喊着“一二三——”卯足了劲来最后一下。
明媚的阳光从一掌宽的缝隙里照进来,泥土与野草混合在一起的芬芳涌入我们的鼻孔。
“这是哪里呀?”
我与二表哥一上一下,齐齐把脑袋贴在缝隙处向外张望。
绿油油的茅草长势喜人,已超过石门一大截,此时被推开一些的石门挤得有些歪歪扭扭的。我们想要向外探究一番的美好愿望自然是落了个空。
“有几分寒意,又很清爽。这感觉——”二表哥在我头顶上琢磨着。
“半山腰。对,就是像那天在半山腰的感觉!”我激动地大声嚷嚷着。
二表哥似乎笑了一下,应道:“是很像。莫非我章家老祖宗竟将地道挖到山上了?”
“当年老祖宗因洪灾而发家,想必也是非常后怕的,所以才会未雨绸缪,做好逃生的准备?”我道,“接下来呢?二表哥。”
“接下来自然是一起再把石门尽量拉回来。然后打道回府。”说着,二表哥的手就用劲抓住这扇寒酸的石门,招呼我,“来,快搭把手。一二三——”
口号很响亮,石门却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