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张京派去野山调查的虫妖此时正带着一大堆妖怪浩浩荡荡地变化成人混在人群里。
“要这么走。已经打探清楚了。”
“向东，飞头魔藏在那里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一群小弟围着虫妖，虫妖则是盯着远处的人的屁股：“真想咬一口。”他的舌头探出来，嬉笑一声：“走吧。”
他们顺着布满货场灰尘的郊外大路一直往山里走，与此同时街道突然一群人喧闹起来：“封路了，查路了——都给我站定不要动！”
这条路的人全都被拦住，两边都被武吏的马堵住。绝对无法反抗的权威。
虫妖愤恨地咬牙，他“啧”了一声，四下看看，却突然被手下拍肩：“老大，你快看前面，那个人好眼熟我！”
虫妖定睛一看，那个穿着武吏服的男长官手持烟杆，正在叭叭抽烟，却显然是他们的同类。
首领级的妖魔。
——飞头魔。
那飞头魔正拧过头来，眼里闪过一抹赤红色。
目光穿透纷繁杂乱的人群，死死盯住虫妖这群人，与此同时露出诡异邪肆的笑来。
“长官.....就是他们？”
飞头魔这边的副官凑在飞头魔耳边低语，眼神也一个劲往虫妖这边看。
虫妖暗叫不好，退后一步，低声告诉身边的妖怪：“走！”
它们就要纵身飞走，但是一阵雷击似的，残影鬼影在眼前闪过。
竟然是飞头魔本人，他一爪就扼住了虫妖的咽喉。
“呃！”
虫妖的动作直接被他僵直停顿，整个被静刹在地，喉咙口一阵嘶甜，全身竟然离地几寸，被飞头魔单手拎起来到半空。
飞头魔的指甲很长，勾出了五道伤口，虫妖被他狰狞的笑颜直接吓到。
这是低位者对高位者天然的恐惧，高位者的自带震慑。
飞头魔一把甩开虫妖，身后的武吏察涌向倒地的虫妖和他的手下。
飞头魔舔舔长指甲上的血，眼里闪着锐利的光。
“还想抓老子，真是笑掉大牙，是老子逮你们还差不多。”
冯建元的葬礼在金府亭举行，他的女友意外的对他很是忠心，特意写信给自己亲戚，千叮咛万嘱咐要对方一定要说服九王爷的幕僚，也就是她嫂子的叔叔来姑苏出席葬礼。
当然更重要的是....要来对付张京。
“呜呜呜....”
“不要哭了。”
毋理全站在女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身穿白色丧服的女人。
不是「请节哀」而是「不要哭了」。
女人被这个九王爷幕僚的冷姿态吓了一大跳。
虽然是自己请来的救兵，但是居然这么冷漠。
虽然是嫂子的叔叔，年纪却意外的不大。
或许是族谱原因，只比他小了几岁的人却做了他的侄女。
毋理全也戴着丧葬用的白色袖章，他说完就默不作声地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
冷静无波的眼神，雕塑一般的嘴角，腰间的刀时不时撞击刀鞘发出金属声响。
“冯建元的死因是什么，需要立即调查。”
毋理全扭头对侍从说，“九王爷很在乎这件事，务必要我们调查明白杀手是何人，并且一定要严加处置，不得怠慢。”
小女友听的一阵感动，殊不知他们话里有话。
真正的意思是，要让张京来做这个冤大头。
武吏局里，虫妖被绑的严严实实丢在地上。
飞头魔穿着靴子一脚踩到他身上，再蹲下身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拉起来。
虫妖脸上被虐打的痕迹青紫斑驳，其余妖怪也是被五花大绑殴打不止，现在都在被麻布堵着嘴哼唧。
“唔、呼....呼....”
虫妖的声音像拉风箱一样艰难苦痛，飞头魔轻笑，然后看向茶几对面椅子上坐着的沈雪峰。
“你老子什么意思，就派你来交涉？”
飞头魔拎着虫妖直接把他一路拖到桌前，然后转过身直接坐在茶几上。
沈雪峰双手叠加置于下巴，他白皙清秀，看起来倒是文质彬彬的。
此刻嘴角勾起微笑来，他缓而说道：“父亲的意思是，要让他说出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能够直接握住张京命脉的。”
“听到没？”飞头魔刚说完，虫妖就立刻跪在地上磕响头，“我说，我说.....！张京他...他妹妹其实没死！——”
屋里一阵寂静，随即被沈雪峰的笑声打破。
“真是一场好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沈雪峰看向飞头魔近在咫尺的背影，不留痕迹地撇了一下嘴表示不屑这个妖魔。
他却突然听到“嘎吱”声音，飞头魔的脑袋扭转了一百八十度，脖子以畸形旋转着，然后定格。
妖魔的脸上浮现微笑：“那我们多找几个男人，把他妹妹好好玩玩。
到时候逼他现身，他的人头还不手到擒来？哈哈哈。”
——你对人头还真是执着啊....沈雪峰无奈了。
“不过....我们不了解地形，你们几个将功折罪去把张婉婉带来。”
沈雪峰又说。
飞头魔并无多话。虫妖和几个小妖怪互看一眼，眼里闪过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只要能活下来就行。
————
张婉婉在偏远的市集买茶，看着茶机咕噜咕噜，很疑惑哥哥为什么要在这里见自己。
在等着哥哥来的时候，张婉婉雀跃地检查自己给哥哥做的礼物。
自己缝了很久的钱包，哥哥带着一定很好。
“客人，您的茶好了。”
侍者给茶装袋，张婉婉抱着两杯茶高兴地走到窗边一个位置坐下。
手指抚摸茶杯壁，还有温热的触感，张婉婉缩回手，却突然在对面的镜子上看到了后面几个急速走来的男人。
她疑惑地回头，嘴上猛地被蒙住一张浸泡了药水的毛巾。一闪而过的男人狞笑的脸。
虚脱的张婉婉隐约听到了男人的低笑声。
那男人是沈氏派来监视的。
虫妖四处瞥了一眼四周，迅速和同伙带着张婉婉跑了。
桌上两杯茶还在阳光下静立着。
“张京竟然这么早就反应过来了？”
沈雪峰才看见活的张婉婉，就听说张京打来了。
他立马把此事全部告诉嫡长房的人，沈季同捏着烟杆出面，远远地看了眼张婉婉被绑在椅子上的样子，又打量四周一遍：“这个废弃沙石场一般都没什么人来。”
他看见远处的飞刀手，眯起眼睛笑了一下：“你准备的很充分。”他伸手拍拍弯下腰给自己整理裤脚的沈雪峰的头。
沈雪峰乖顺地抬起头，眼底却闪过一丝无比憎恶的色彩。
沈季同最近抢了他的一个侍妾，心爱的玩物，还抢自己的武器和田地。
他用他嫡子的身份，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对自己穷尽羞辱。
一直都想杀了他。如今机会来了。
看着沈季同高高在上的样子，沈雪峰尽管胜券在握，还是忍不住撇了一下嘴角。
他看了眼隐蔽处的飞刀手，似乎能看到黑洞洞的角落那边的杀手朝自己投来确认准备的眼神。除了飞刀刺客，还有使用火药细枪的一批杀手。
到时候张京来了，他会发下命令，一片枪林弹雨之中，谁还顾得上谁啊？
到时候都打乱套了，意外总是会发生的。
到时候全部推给张京就好了。
“反正计划也是他出的，是沈季同的主意。
与我无关，长房的人也怪不到我头上。”
曾经沈雪峰对着父亲沈明这么报告，沈明摸着这个孩子的头，笑道：“你已经比以前成熟多了。”
沈雪峰是他现在唯一寄托希望的儿子。
沈明很遗憾自己原来有个嫡子在出外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湖里淹死了。
那嫡子聪明、伶俐、有天赋，哪哪都好，比沈雪峰好几百倍。他死的时候还只有十五岁啊，前途无量，那时候沈雪峰也只不过十三岁而已。
可惜死了就是死了。
还有两个庶子，一个染上梅毒沉迷声色犬马，不堪大用。
一个本来很聪明，结果后来反应越来越迟钝，诊断出是有些痴呆。
只有沈雪峰这个孩子赢到了最后。
沈雪峰抬起头，注视着父亲的眼睛，眼里满是身为孩子的乖顺听话。
——解决三个哥哥太容易了。
也是不得不解决，比起失败更厌恶日复一日的忍受。
庶子的人生没有指望，如果不立刻出击，就只有被杀死吃掉的份。
从小，身为侍妾的母亲也无时无刻不告诉自己这个道理：「如果不努力，就永远要被当成这些嫡子的踏脚石和棋子。
一辈子都是跪下来的次等人物，连带孩子也要跟着受苦。」
所以他不能做别人的踏脚石，他要别人为自己的人生铺路。
沈季同的脑袋还在隐隐作痛，他并没有注意到沈雪峰的敌意和杀意——不如说沈雪峰的分量还不足够让他铭记。沈雪峰对他来说就像背景板。
现在背景板对面的，撕开的裂口里是张京狞笑的脸。
午夜梦回的时候总能梦见长着张京脸孔的妖魔来扑咬自己，然后自己吓出一身冷汗，在女人堆里惊醒，随手拎起一个女人耍几下，还不能消除这百倍的痛苦。
“把我妹妹交出来——”
废弃沙石场的门外，张京从马车里下来，手里提着一把长剑。
他凝视着这栋大屋，这栋大屋也在凝视他。
——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无边的杀意在心里升腾，张京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张婉婉，把她从恶人手中救出来之后，她的表情会是什么样。
高屋的窗子被一脚踢开，飞头魔狂热地探出上半身，小拇指对着张京：“嘿嘿，你想知道你妹妹被几个人玩了吗？哈哈哈哈！”
其实并没有。还没来得及碰一下，张京就来了。
虫妖在张婉婉旁边守着，看着张婉婉挣扎的样子，虫妖微笑安抚道：“没事的，一会儿就过去了。”
“为了保险起见，先用点这个吧。”
另一个四方洞背叛的妖怪拿出药丸，血一样的颜色。
“唔唔....”张婉婉的瞳孔缩小，本人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妖怪把药丸塞她嘴里，怪笑了一下：“睡吧，醒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包括你哥哥的命，也没有了。
沈季同在一边旁观，这么想着。
楼外几只乌鸦成串“嘎嘎”怪叫着诡异地飞过，张京从剑鞘里抽出商城兑换的新武器【普通的剑】——真的是这个名字，因为便宜....
一秒之后，腾然气雾炸开，飞头魔只看见两只带着血红残影的眼睛。
随后飞头魔跌倒在地，一把长剑尽根没入了他的眼睛，这就是武君中道的实力。
“武君中道？！”
沈雪峰和沈季同都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这和虫妖说的不一样！他们说张京只有武圣而已！
张京根本不给飞头魔任何机会，直接一剑刺死，并且不给他逃离的机会，直接刺他的头。
飞头魔喷出大口黑血，尽数喷到张京脸上身上。
下一秒，张京双手持剑，直接抽出来，顺势转身就是一砍，将一个来杀自己的杀手砍作两截，他脸上又被溅了大股的鲜血。
——之所以让张婉婉睡着，也是大王吩咐了不想吓到她而已。
虫妖看了眼张婉婉，飞身去帮张京。
张京将手伸进飞头魔嘴里，半只手臂都强行挤进去，快速地摸到内丹抽出来。
张京将飞头魔尸体甩到了飞奔来的沈季同身上，在沈季同暴躁的大喊“打他，打死他、飞刀手！！”的声音里，手掌心里的飞头魔内丹融进了体内。
【第二颗妖魔首领内丹已吸收，任务完成度210】
【获得技能：断头不死lv.50】
【获得技能：断头仍可复原lv.60】
简直是变态的技能。
现在的张京根本不怕断头，就算断头也能飞回脖子上，简直是怪物。
砰、砰、砰！
巨大的火枪声布满整个沙石场，沈雪峰双手将铁帽顶在脑袋上，小心翼翼猫腰跑了。
早就准备好的飞刀手对着浑然不暇的沈季同就是一顿袭击，然而本来应该攻击张京的飞刀手却都突然感受到了奇怪的气场，然后被扼喉偷袭。
他们的很多同僚摘下帽子，露出妖魔诡异吓人的脸，然后一口就咬掉了他们的嘴唇和下巴。
“什么....？”
沈雪峰的门客侍从们簇拥着沈雪峰，他们也都顶着锅盖般的铁帽子，凑在角落里避难。
眼看沈季同被不留神的暗器打穿了后背，沈雪峰大叫爽快。
沈季同此时正打算攻击张京，结果突然中击。
然后身子直接被打成了筛子，他嘴角慢慢流下鲜血。
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去，看见了沈雪峰茫然中带着欣喜的脸。
“哥，你怎么了，嫡堂哥！”
沈雪峰开始演戏大叫，嘴角控制不住扬起。
畅快，无比畅快。
沈季同伸手指着沈雪峰，瞪大眼睛，身体颤抖。
他的食指也在空中发抖，腿部因为激动紧张而抽搐。
张京还没被沈季同的刀砍到，就发现沈季同成筛子了。
他嗓子梗了一下，然后噗嗤一下笑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把那边的沈雪峰给老子抓起来！”
他这么一喊，原本伪装成沈氏这边人，穿着沈氏杀手服的妖怪们全都跑过去阻挡沈雪峰的逃跑计划。
沈雪峰皱着眉，无论如何不敢相信。
他看着张京身上完好无损没有一个破损的样子，不敢置信：“你....为何....你！”
他突然明白了。
他的食指也开始指着张京，在半空颤抖，但是突然手指被张京一手握住，然后扭了关节，他痛的啊啊大叫，张京笑道：
“我故意的。”
他回头去给张婉婉松绑，却发现虫妖也已经给张婉婉松绑了。
那时候虫妖被飞头魔抓住，也是张京的计划。
“对不起，大王，小姐没事。”
虫妖和其它妖怪跪在了张京面前，目光卑微神态谦卑。
“嗯。”
张京看了眼瘫在椅子上的张婉婉的睡颜，然后偶然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满脸都是血，衣服上也都是。如果张婉婉看到，以后估计会做噩梦吧。
一切整理，张京看着地上沈季同的尸体，叹了一声：“送去沈氏那边，反正凶手就在这边。”
他睨了眼远处被控制住被迫跪着的沈雪峰。
沈雪峰完全呆滞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徒劳地求饶着。
张京拿毛巾擦脸：“我当然不会杀你了，你还要回去承认沈季同是你杀的呢。”
他突然又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诶，不对....这样的话，你父亲会气死吧。
以前你的哥哥们是如何死掉、病倒和傻掉的，也会被翻出来调查吧？”
张京嗤笑一声。
“那对你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他怎么会知道！
沈雪峰瞠目结舌，他不知道张京已经掌握了自己的资料，眼睛瞪大：“你调查我....？”
自己一直只是个低调的庶子，他怎么会有机会，而且那些罪证他已经消除了啊。
“你在瞎说什么，我的哥哥们.....”
沈雪峰茫然地看了眼张京，下一秒他周围却突然砰的一声，周身膨胀开灰色的气雾，带着光闪，不见了。
张京早料到沈雪峰擅长遁逃术，沈雪峰刚逃到门口，就被光影挡住，他整个人弹到地上，目光交杂惊恐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