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欧阳墨暗哑着声音叫住她,而后缓步上前。
“何……”
张了张嘴,只说了一个字,肩膀上突然落下之前被他拉下的外衫,之前光顾着与他生气,出门的忘记拿了。
江南歌抬眸看他,屋里未燃蜡,虽算不上漆黑,但他的脸还是很模糊,她微张着唇愣住。
他这是故意的么?
“更深露重,注意别着凉。”
他这话说的极其平常,但又不平常,给江南歌的感觉像是老夫老妻之间才会有的举动。
欧阳墨俯着她,“不是要去看?”
江南歌将披衫穿好,抬步便往外走,边走还边不自在的紧了紧身上的衣衫。
欧阳墨紧随其后,盯着她的纤长的身影,唇角,微微扬着,既然已知是她,那他便不会再隐藏他的感觉,只会全力以赴。
门外,陶吉正在审地上跪着的人。
“怎么回事?”
陶吉应声回头,“姑娘,这人偷偷潜进来。”
江南歌就着月光看到,地上跪着的是个女人,长相看不清楚,“就她一个?”
陶吉点点头,“就她一个,不会武功。”
身后传来欧阳墨隐隐的咳嗽,她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对陶吉说,“带她进去问话。”
陶吉将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的人带着进了房。
欧阳墨则是朝江南歌走近,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江南歌虽看不见他的眸光,但被他这么盯着很不自在,昂着头反问,“看什么?”
“随便看看。”
“切!”
江南歌拧着眉头转身,快步进了房门,身后,欧阳墨负手而立,倒是庆幸这次病的时间长了。
陶吉燃了屋里的烛火,江南歌坐在椅子上,紧盯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人。
她身上那薄薄的布衫脏兮兮,还有好几处补了又补,头发凌乱不堪,随着她垂着的头散落下来,根本看不到脸,但她身形瘦小,年纪不大。
“你,抬起头来。”
地上的人缓缓抬头,不知是冷还是太害怕,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身前的破旧衣衫。
待她抬起头,整张脸才呈现眼前,那是一张稚嫩的脸,双唇紧抿,唯一能辨认的是那双清亮的眸子,目光充满着惊慌和恐惧,身体不自觉得越来越抖。
“你是谁?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
女孩儿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江南歌看她吓的直哆嗦,很想笑,“我长的很可怕?话都不敢说?问你便答,不用害怕,我不会伤你。”
女孩儿再次垂下头,吱吱唔唔开口,“小奴,小奴想,想找区妈妈……”
“区妈妈?”
江南歌转绪微转,这女孩儿很普通,不会武功,穿着破旧脏乱,应该是杂役房那边的人,“你是区妈妈什么人?”
“小奴,以前一直,跟着区妈妈,现在……”她声音越来越抖,“她,不在杂役房了……”
江南歌抬头示意,陶吉微微颔首,出了门。
“你以前是跟在区妈妈身边的?”
女孩儿点点头,“是。”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奴……”
江南歌打断她,“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不用小奴小奴的叫自己。”
“绿竹。”
“绿竹?”江南歌斟酌着这名字,“你一直都在江族?”
绿竹再次点头,“是,小……我自小便跟在区妈妈身边。”
“那你认得我么?”
这女孩儿比她小两三岁,如果她自小跟在区妈妈身边,那她自然也认得自己。
闻言,绿竹缓缓抬头,她刚才没敢抬头看过江南歌,目光一直是飘忽不定,此刻听她这么问,便大着胆子仔细盯着她。
在看到江南歌的那一刻,她瞳孔突然放大,“七……七小姐?”
果然,“你识的我?”
绿竹不禁泪水涌出,“自,自然识得,除了区妈妈,七小姐和四夫人,是对绿竹最好的人。”
江南歌起身,走到她面前,“起来说话吧。”
绿竹擦抹掉眼泪,“谢七小姐。”随后再次确定,“七小姐,真的是你回来了?”
对江南歌的语气和疏离,绿竹很疑惑,她怎会不认识自己?
“如你所见。”
江南歌对她自然是没有任何印象的,但这女孩儿很单纯,没什么心机,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欺负的。
“你这么晚来找区妈妈,是有何事?”
一直未出声的欧阳墨静静的听着她们的谈话,时不时的瞄一眼正经问话的江南歌,她的一举一动他都觉得是那般美好,只要是她,一切都是对的。
他一直有个疑问,她为何会不记得以往的事?五年前她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导致她失去了所有记忆?真的只是坠崖?
在欧阳墨思虑的时间里,绿竹将她在江族的遭遇全盘托出,她是个孤儿,是区妈妈偷偷将她收养的,把她当人看的只有江南歌母女和区妈妈,所以,她受尽屈辱,却不得不坚强的活着。
以往,有区妈妈在,她还能有所寄托,可现在区妈妈被带走,她便没了庇佑,而就在方才,她差点被杂役房的奴役欺辱,才跑出来。
“在江族,他们竟敢如此猖狂?”
江南歌最听不得这类欺辱女人的事情,当初也是因为差点受土匪欺辱,所以才决心杀上九龙山。
“此类事件并非偶然,每族都会存在,不被重视的人都活在黑暗中,你若因这事气恼,那要气到何时?”
开口的是欧阳墨,“那你什么意思?当没听到?我做不到。”
欧阳墨反问,“你想如何?你自己尚且初来乍到,即便管得了这一桩,怎管的了桩桩件件?”
江南歌紧抿着唇,她自然知道欧阳墨的意思,她自己还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对方随时都会出手,又怎么管的了他人,可她无法无视。
“想护她不是没可能。”
“怎么说?”
“你现在身份已确定,要个使女不是难事。”
经欧阳墨这么一提醒,江南歌倒是明白了,点点头,“嗯,眼下也只能这么办。”
话音刚落,陶吉带着区妈妈进门。
“绿竹?你怎的来了?”
区妈妈一进门便快步到绿竹身边,然后看着江南歌道,“小姐,绿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