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听见皇上要去太极殿,心内暗暗称奇,皇上可是有好一段时间没去了。
很快,小顺子就带着皇上来到了太极殿。
打开殿门,李显对小顺子说,“你在外头侯着。”
小顺子“喏”了一声,规规矩矩地立在了门口。
李显迈进门去,张望着,有些意外。
他以为皇上喜欢呆着的太极殿会是非常富丽堂皇的,而真正的太极殿布置的非常简单,大而空旷,且摆着的东西很多都是他没有见过的。
不熟悉的东西,他自然不会去动,免得露出什么破绽。
他看到架子上的剑,以前只与诗书打交道的他,突然对这把剑产生了强烈的感觉,他渴望拥有力量,他走过去,将剑拿了起来,慢慢将剑拔出剑鞘,只见它寒光逼人、刃如霜雪,剑身上清晰地镌刻着两个篆字:青冥。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帝道之剑。
他颤抖着手将青冥剑举了起来,本要像模像样地举起来,谁知手上力道不足,才举起胳膊身子便被剑带着往前趔趄了一下,差点跌倒,甚是猾狈。
李显叹了口气,两手托想剑,恭敬地将它放回了原位。
假的就是假的。
他永远也做不了真正的天子。
......
椒房殿内,从建章宫回来的林初南靠在软椅里,捧着一杯茶,一言不发。
旁边孟悦慈、玉儿、六月、秦平、沧海,静静立着,黯然失落。
不知过了多久,秦平揖首道:“娘娘,太子殿下这就要放学了,奴才得过去接他了。”
林初南回过神来,放下茶碗,点了点头,“你问问王维实,他爷爷身子可好,就说本宫十分关心王司徒的身体。”
秦平“喏”了一声,转身去了。
孟悦慈为林初南续了茶,问道:“娘娘,咱们现在怎么办呢?皇免了王司徒太子太傅一职,又罢免了那么多御史台的官员,这一下子就把朝中的清流们得罪了。不管是于国于他于您,都没有什么好处,皇上是怎么想的呢?”
林初南尝不知道后果会是这样,这也是她一听到秦平禀告的消息就坐不住跑去建章宫面圣的原因。
她猜,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孟轩鹤还会对武将动手,再接下来是封疆大吏,九州刺史。
他这是要把好不容易得来的民心,全部耗尽。
这是要自取灭亡。
不过,在建章宫吃了闭门羹之后,她也冷静了下来,她知道,这一定跟苏腾与穆怀信脱不了干系。她不知道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反正,朝中的决策,孟轩鹤一个人已经作不得主了。
林初南思索了一下道:“悦慈,你给连将军递个信儿,让他保重,以免着了别人的道。”
孟悦慈点了点头,领命去了。
林初南又写了一封给韩征,让沧海飞鸽传了出去。
夜里,晚膳已用罢,林初南洗漱好换了件轻便的衣服,在寝殿内检查孟溪舟的功课。外头忽然有人禀道:“苏公公到——”
林初南命宣,看着孟溪舟的小脸问:“娘亲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孟溪舟胸有成竹道:“娘亲放心好啦!”
听见脚步声,林初南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苏腾在六月的带领下进了殿,昂首挺胸,满面春风,看到皇后与太子单膝跪下行了一个礼。
孟溪舟一时皱了眉,走上前去,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奶音道:“苏公公,你是太监,怎么行的是公卿的礼?你这是不把本太子与皇后放在眼里吗?”
苏腾愣了一下,并不以为意,一个四岁的孩子,一个大肚子的孕妇,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他笑了笑,“奴才一听太子殿下诏见,就急急忙忙过来了,失礼之处还望太子不要计较。”说罢,并没有重新行礼,便站了起来。
林初南端着茶装着轻啜的样子,一言不发。
苏腾瞅了瞅她,阴阳怪气地问:“听说娘娘今日是去建章宫了?”
林初南抬眼看了看苏腾,淡淡笑着,“苏公公的消息真灵通。”
“哪里,做为建章宫的总管太监,奴才不过是职责所在。”
“好了,今儿是太子要见你,你有什么话跟太子说吧。”
苏腾点点头,对着孟溪舟眯眼笑,那样子就像对待一个无知的孩童。
自从进入太学,孟溪舟的进步飞快,最讨厌别人把他当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儿了。
他在心内冷哼了一声,面上,反而对苏腾回了一个笑容,“苏腾,你为何把王先生免了?”
苏腾一愣,笑着说,“太子说的哪里的话,王司徒被免去太子太傅一职是皇上的决策,我只是个奴才,替皇上传话的。”
“我不管!反正我就知道是你说的!我习惯王先生教我了,穆先生讲的东西我听不懂,你把王先生给我请回来去!”
“殿下,穆大人也是学富五车之人,时间久了您就习惯了。再说了,王先生也不是我叫就叫得回来的啊,他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好,这不是病了吗?皇上也是怕他拖着病躯无法好好教导太子,耽误了太子的学业,为太子考虑,才为太子重新选了一个先生的。”
“那你这么说,要是王先生身子骨好了,就能回来了?”
苏腾微怔,他是这个意思吗?
好像被太子绕进去了。
苏腾迟疑说,“这也不是奴才能保证的啊。”
孟溪舟一跺脚,“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王先生嘛!”
苏腾见太子果是小孩子任性的样子,一颗心放下了,哄道:“太子殿下不是也挺喜欢穆先生的吗?奴才听说穆先生还送了太子殿下好多小玩意儿呢。”
孟溪舟下巴一扬,哼了一声,“玩儿了几天觉得不好玩儿了!我还是要王先生!王先生会讲故事,我喜欢听王先生讲故事!我还喜欢跟王维实玩,王先生走后,王维实都不跟我亲近了!”
林初南放下茶碗,拭了拭唇角,劝道:“太子,不要任性。”
孟溪舟看了看林初南,越发的撒娇状,扭着身子摆着胳膊说,“娘亲,您快帮我跟苏公公说说嘛!让他把王先生还给我!”
林初南笑着说,“你是一时之间不习惯王先生走,你要是想他了,可以去看看他嘛。”
苏腾见皇后也帮着哄太子,连忙顺着林初南的话道:“对啊,太子殿下可以去王府看看探望王先生。至于让王先生继续做太子太傅一事,真不是奴才能做主的。再说了,这太子太傅是重要的职位,也不能总是换来换去的,会让百姓们觉得皇上是个反复无常之人。想必,太子殿下也不愿意皇上的威严受到影响吧。”
孟溪舟噘着嘴,瞅瞅苏腾,瞅瞅林初南,“娘亲,是这样吗?”
“是啊,别闹了。”
孟溪舟不情愿地妥协了,嘟着嘴说,“那我现在就要去看王先生!”
一旁的玉儿笑了笑说,“殿下,这天都黑了,您要去也得等明天啊。明天让皇后娘娘陪您去好不好?”
孟溪舟赶紧跑到林初南跟前,扯着林初南的袖子道:“娘亲,明天您陪我去!”
林初南瞅了瞅自己的大肚子,无奈叹气,“好好好,我陪你去。”
过了一会儿,苏腾见也没有什么大事,便告退了。
到了椒房殿外,忍不住嘀咕着几句。
他当是出了什么样的事情太子非要让他过来呢,原来就是小孩儿脾气犯了。
浪费他的时间,他还得出宫办事呢。
身旁跟随的太监问:“公公,明日要不要派人跟着太子跟皇后?”
苏腾轻哼一声,不屑道:“没必要,就算是皇后想借太子之名与王冲见面,以王冲那遇事就装乌龟明哲保身的性子,也不会听她的。现在他好歹还是个司徒,他清楚,他若不识好歹,连大司徒的位子也不保。王冲是个老江湖了,明白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小太监应了一声。
苏腾又道:“现在最要紧的是盯好那些个御史,发现谁有异动立刻告诉洒家,免得他们联合起来与朝廷对抗。”
小太监道:“一直盯着呢,不过,这些读书人没有什么真本事,脾气却都很倔,我看,他们早晚会生事。”
苏腾阴冷道:“谁出头谁先死,我看他们是脾气硬,还是洒家的刀硬。老侯爷不日就要进京,绝不能让这些人扰了老侯爷的心情。”
......
王府后院的凉亭里,躺在藤椅上,正对着下人吹胡子眼摔蝶子摔碗发脾气的王冲,忽听得管有来报——
“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王冲一怔,赶紧从藤椅上坐直身子,因为太着急,重点不稳差点歪倒。
一旁的侍婢连忙扶了他,“老爷您没事吧?”
王冲推开侍女,“我死不了!你别扶我啊,没听见吗皇后和太子殿下来了,赶紧的把这儿收拾一下!快,快快快——”
侍立的几个侍婢赶紧忙活起来,王冲见状,重新靠进了藤椅内,挺着脖子,一只手曲在搁在身前,中风一般抖着。
没过一会儿,王山就领着皇后与太子来到了亭边。
王山在前头带路,天气本来就热,皇后和太子突然过来,王山知道此时朝中情况,自己老爹又开始故伎重施装病以自保了。皇后和太子的到来绝对不简单。他额上豆大的汗珠往下落。
终于到了亭子前,王山看见父亲的样子,暗自佩服,姜还是老的辣,这模样,他差点以为父亲真的中风了。
“娘娘,太子,前头就是了,家父身患重病,脑子也不太清楚了,若待会儿有失礼之处,万望恕罪。”
林初南点了点头。
孟溪舟已经一蹦三跳地跑了过去,“王先生!”
王冲听见太子的声音,别说,还真的很想太子,太子可是他教过的学生最聪明的,小小年纪,思维清晰,见解独到,又有未来帝王之象。
弃太子而去,他真的是逼不得已啊!
王冲的眼珠在眼眶里缓慢地转了一圈,最后定在了太子身上,里面是迷茫,操着沙哑的嗓音问:“你......你......”手抖的速度加快。
孟溪舟的眼睛眨巴眨巴,按住了王冲发抖的手。
林初南已走上前来。
王山捏着一把汗立在一旁。
“太子,不可无礼,王司徒有病,你别碰他。”
“哦。”孟溪舟应了一声,谁知嘻嘻一笑改去揪王冲的胡子。
王冲心内慌的一匹。
太子这是在干什么?
小手在他胡子那里揪来揪去,他痒啊。
王山看到此景,伸袖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暗自祈祷父亲能撑过去。
“娘亲,先生这是生的什么病?好奇怪啊,我从来没有见过。”
“中风是什么病啊?”
“中风就是气血逆乱,脑脉痹阻所致的半身不遂,肢体麻木,舌蹇不语,口舌歪斜等症状。反正是一种非常严重的病。”
“啊?那王先生岂不是变成木头人了?”
“差多吧。”
孟溪舟叹了口气,小手托起腮帮,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冲。
王冲张着嘴,发着抖,斜着眼,心里苦唧唧:太子殿下,您一直这么看着老夫,老夫会破功的啊。
“王先生一定很痛苦。”孟溪舟喃喃说。
林初南点点头,也叹了口气。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王先生也算是我的半个父亲了,娘亲,要不我给王先生按按吧?您不说过按摩身上的肌肉能促进血液循环么?说不定我一按,王先生就好了呢。”
王山听了,心内哀嚎,可不要啊——
只听得皇后娘娘赞同道:“太子有此孝心,也不枉王先生与你师徒一场。”
王山听此,一下子冲上前去,“太子且慢!”
孟溪舟奇怪地瞅着王山,“你为何要拦着我?”
“哦!臣不敢!只是太子乃大齐储君,身份尊贵,家父恐怕承受不起啊。”
王冲听见儿子的话,看向儿子,示意继续,可千成不要让太子给他按摩。太子可不会跟大夫一样好好的按,他一定会绷不住的。
孟溪舟朝王山咧嘴一笑,“有什么承受不起的,他是我的先生!”
说着,两只小爪已经伸了过去。
王冲:救命——
王山捂脸:父亲,儿子尽力了。
上次装病是皇上,这次装病是太子,都不是他们王家能惹得起的。
王山觉得父亲这次还得被拆穿,为免父亲迁怒于自己,他找了个理由遛了。
藤椅上,王冲“享受”着太子殿下的服务,忍的好辛苦,憋的好痛苦,脸都红了,眼睛大睁,像两个铜铃。
孟溪舟的小手这儿抓抓那儿挠挠,这儿戳戳那儿捅捅。
“母亲,为什么先生很痛苦的样子?”
“可能你用的力气不够。”
“那我再用点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