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间。
孟悦慈差人将一应菜肴送进了孟轩鹤睡的寝殿里,照例在床上支了小桌子,伺候着他用膳。
不知为何,这饭孟轩鹤吃的不如早上那一顿香了。
用完膳,孟悦慈差人撤去了小桌子,伺候他漱了口,又喝了杯茶,紧接着,熬好的药也送了来。
孟轩鹤部着那难闻的药味,满脸的排斥,端着药碗问:“皇后呢?”
孟悦慈说,“在偏殿看折子呢。”
孟轩鹤“哦”了一声,这么晚了,这么冷的天,她还要看奏折,也真是辛苦。
孟悦慈催促道:“皇上,趁热把药喝了吧,凉了药性会减弱了。”
孟轩鹤点点头,忍着苦,憋着气,一口将药喝了下去。
孟悦慈端上来一碟蜜饯,“来,吃一颗就不苦了。”
孟轩鹤捏了一颗,放进了嘴里,又忍不住问:“批完奏折皇后会过来吗?”
“那可说不准。”孟悦慈淡淡说着,“指不定要批到什么时辰呢。皇上,您怎么突然问这个?”
孟轩鹤见孟悦慈看他,目光闪烁着,笑了笑说,“没事,随便问问。”
孟悦慈也没有说什么,收拾完东西,便道:“皇上早些歇着吧,我也退了。”
这才几点啊就歇着?
在二十一世纪,夜生活才刚刚刚刚开始好不好?
孟轩鹤伸着胳膊道:“你再给我讲讲我跟皇后的事情吧,不是早上的时候没讲完吗?”
孟悦慈福了一下道:“皇上,娘娘不让我在您面说瞎说什么大实话,再者,您的身子弱,需要休息,我总是跟你说话,惹您废神,也是不好。”
孟轩鹤眼睛微眯,睨着孟悦慈,感觉孟悦慈有点是故意的。
白天对他那么好,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有问必答的,这会儿怎么总觉得有些漫不经心敷衍的样子?
孟轩鹤摆出架子道:“朕想听,朕命你讲。”
孟悦慈嘴角扯了扯......
二更的梆子敲过之后,孟悦慈也困了,打了哈欠道:“皇上,也就这么多事情了,时候真的不早了,我明天一早还要直来伺候您呢,我得去睡了,您也早点睡吧。”
孟轩鹤看了看桌子上的漏刻,些许失落,“好吧,你去吧。”
孟悦慈福了福,退了下去。
到了外头,脸上的倦容与困意一扫而光,兴奋地掩了掩嘴,无声地笑了,而然就小跑着去了偏殿的书房。
“娘娘——”
正在灯下看奏折的林初南抬起了头,“怎么了?”
孟悦慈走到书桌边,喜道:“皇上又让我给他讲你们之间的事了!这会儿才放我出来。吃完饭还问起您呢!”
“是么?”林初南反应淡淡,提起朱笔,在一份奏折上写下朱批,放到了一旁。
“皇上看起来是想见您呢。”
“嗯,我知道了。”
“那您今晚还跟不跟他睡一起?”
林初南嗔了脸色,“都要嫁人了,说话还这么不知害臊,小心我告诉连大哥。”
孟悦慈捂了一下嘴,“我这不是被皇上给带偏了么?”
“你去睡吧,我的事情,你就别问了。”
孟悦慈嘻嘻一笑,不问就不问,反正,明天一早起来就能知道。
床榻上,孟轩鹤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难道是因为这些天睡的太多的缘故?
怎么就睡不着了呢?
他坐了起来,脑海里便浮现出皇后那张精致美丽,既带着期待又带着失落的小脸儿。
听孟悦慈跟他讲了他与皇后的事情,他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过往,可以拍一部电视剧了。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他是一个从二十一世纪莫明其妙来到大齐的人。
她是一个死后又莫明其妙重生回来的人。
自己那个时候真的那么喜欢她么?还那么主动?那么厚脸皮?
上辈子,他孟轩鹤身边女人可是不少啊,哪一个都想要做他的女朋友,可他一个也看不上,向来对女人也没有什么耐心。
怎么重生一回,连爱情观都变了?
但想起早上起来皇后窝在他怀里,抱着他的感觉。
他不得不承认,他现在这个皇后,的确是一个......体验感极好的女子。
她今晚还来不来呢?
孟轩鹤探着脑袋往外瞧,殿里安安静静的,夜已经深了,她如果这个时候不来,今晚就不会来了吧。
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早上为什么要说那么欠扁的话?
明明挺喜欢跟她亲近,承认不就得了。
就这样,东想西想的,孟轩鹤到了后半夜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孟轩鹤早早地醒了,可能是夜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做了一夜的梦,梦里面全部都是皇后,都是林初南。梦里面,他们俩的关系特别好,同吃同睡,恩爱相依。
梦里的他,简直就是一个模范丈夫,对她无微不至,宠溺无度。
可惜,那只是一个梦。
醒来睁开眼睛,枕边是空空的。
孟轩鹤伸了个懒腰,嘴里发出一声起床气般的低吼:“啊——”
外头侍立的宫女听见他的声音,跟进来察看,见他醒来,就去喊悦慈郡主。
孟悦慈照例进来伺候他洗漱,然后是用早膳,服药......
“皇后呢?”见孟悦慈忙完要走,孟轩鹤忍不住问。
“娘娘去建章宫诏见大臣们了。”
唉,她还真是个忙人啊。
孟轩鹤躺倒在床上,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皇后,你啥时候来啊?
终于挨到了晚上。
孟轩鹤感觉在床上躺的快废掉了,一见到孟悦慈就让她给他拿衣服,他要穿上衣服到外头放放风。
“不行。”孟悦慈丝毫不讲情面,也不怕他是皇上了,拒绝的干脆利落。
孟轩鹤说,“为什么?”
“娘娘说了,您才好一点儿,不能贸然出去,外头太冷了。再染上风寒,下次那个药发作的时候,您身上有其他疾病的情况下,不好扛过去。”
“那我在殿里走走行吗?”
“这个......我去请示一下娘娘。”
看着孟悦慈离开,孟轩鹤对着空气吹胡子瞪眼!敢情在这里,林初南才是老大!
很快,孟悦慈就回来了,笑眯眯地说,“娘娘说要是您实在闷得慌,可以在椒房殿里转转,但得我陪着。”
“好好,赶紧的给我拿棉衣来,朕都快闷死了!”
换好了衣服,又系上了披风。
孟悦慈扯了扯披风的带子说,“你会不会太小心了?在屋里还用裹这东西?”
“要的。”
孟轩鹤也没多说什么,只要让他出屋子,怎么都行。
夜里,殿里的值守的宫人少些,虽然各处掌着灯,但古代的灯笼和蜡烛,相比于二十一世纪的led灯,还是差得远,一眼看过去,世界是橘黄色的。
孟轩鹤不太适应,而且,很安静很安静。
所过之处见到的宫女太监,都跟木头似的在那儿杵着。
他起了恶趣味,故意探着头去看一个宫女,竟然把那宫女吓得跪在地上哭着求饶。
他顿时没了兴致。
听见有小孩子的声音传来,他不禁问:“是谁在笑?”
孟悦慈说,“太子殿下这会儿还没睡,应该在逗溪期小皇子玩儿呢。”
“太,太子?”孟轩鹤的嘴角扯了扯,之前孟悦慈跟他讲他与林初南以前的事情时,倒是讲过,他在这里有儿有女,还跟林初南生了一个儿子,叫孟溪期,现在才过了百日。
不过,耳听是一回事,亲眼见又是一回事。
他说,“去看看。”
孟悦慈点点头,扶着他去了西侧暖阁里。
奶娘抱着孟溪期,让小皇子面对着太子,轻轻晃着,孟溪舟正对着小皇子作鬼脸。一旁的六月,秦平,沧海和玉儿都忍俊不禁的样子。
而且,这小暖阁里点的灯多,比外头要亮的多,也暖得多。
看见一屋子人,孟轩鹤有点兴奋,叫道:“哎,太子。”
这一声叫,让暖阁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怔怔看着突然出现的孟轩鹤。
孟溪舟也愣了,闪着大大的黑色的眼睛瞅着孟轩鹤。
孟悦慈咳嗽了一声,“看到皇上还不赶紧请安。”
六月,秦平,沧海,玉儿和奶娘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请安。
孟轩鹤说,“不必多礼。”话音刚落,孟溪舟便如一个肉团般,一下子扑到了他身上,抱住他叫了一声,“爹爹!”
擦!
这就喜当爹了。
孟轩鹤呵呵着,拍拍太子的小脑袋,“嗯,爹在这儿呢。”
孟溪舟抬起头看看他,又一次将脑袋扎进他怀里,“爹爹!”
“好了好了,我这不好好的吗?”
奶娘也凑上前来,笑着说,“五皇子,您看,皇上来看您了。”
孟轩鹤看向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小东西,微微一怔,这小子长的怎么这么像他?
他不由得拉开孟溪舟,朝着孟溪期走过去,俯在襁褓上,瞅着孟溪期的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这就是期儿?”
孟悦慈说,“对啊皇上,说起来,太子殿下可是您的福星呢!”
孟轩鹤自然知道,孟悦慈告诉他,孟溪期出生的时候蜀地大震,当时还有大臣参奏说溪期是个灾星,可他们不知道,就是因为那一次地震,困着他的宅子塌了,看守的人都死了。混乱中,他凭着上辈子学过的知识,搬了把椅子罩在头上,紧贴着墙角蹲了下去,才没被压死。
但他的心智时好时坏的,又不了解这个世界,也不知道怎么流浪到了芙蓉镇,遇上容采薇,后来又被林初南找到。
孟溪期真的是他的福星。
如果不是他的出生,不是那次地震,他过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成为孟卓手里的牵线木偶。
想到这些,孟轩鹤看着孟溪期的眼神热切了一些,朝奶娘说,“我能抱他吗?”
奶娘惶恐又高兴,“当然,当然可以了。”
奶娘小心翼翼把溪期递给了他,他接过。
奶娘笑了笑说,“皇上,不是这么抱小孩子的。”
在娘奶的教授下,他终于抱对了。
小期溪在他的怀里还算安稳,睁着一双忽灵忽灵的眼睛看着他。
衣角忽然被人扯住。
他垂首一看,是太子。
“爹爹......”
这声叫有点酸。
孟轩鹤表情僵了一下,“怎么了?”
“我也想要抱。”
“去,你都多大了。”
孟溪舟小嘴一撇,“我要去找娘亲!爹爹有了弟弟不要我了!”
找林初南?
孟轩鹤眉一挑,“你去啊!”
他都一天多没瞧见林初南了,还想见她呢。
他也奇怪了,他都在椒房殿转了一大圈了,什么人都瞧见了,怎么单单没有瞧见她?
孟溪舟说去就要去,可是孟悦慈拉住了他,一把揪起他的后襟将他抱了起来,“殿下,您都是上学堂的人了,还这么撒娇,皇后娘娘知道了,也要说你。期皇子还小嘛,而且,从生下来都没有见过父皇,让皇上多抱会儿也是应该的。”
孟溪舟朝孟悦慈做了一个鬼脸。
孟悦慈突然把孟溪舟的小身体往孟轩鹤身前一杵,“皇上,不能厚此薄比,皇后说了,不能因为期皇子的降生,让太子觉得委屈,您就两个一起抱吧。”
听见这话,六月他们都偷偷地笑了。
最后,孟轩鹤果真是,左手抱了孟溪期,右手抱了孟溪舟。
人生第一次当爹,还一下了捡了两个儿子。
孟溪舟感觉有点像做梦。
上辈子明明打定主意要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呢?
怕他累着,孟悦慈只允许孟溪舟在他怀里呆了一会儿,便捞了下去,奶娘也把期皇子带了下去。
回到寝殿,都快子时了。
孟悦慈说,“皇上,歇了吧,以后跟太子和期皇子在一起的日子还多着呢。”
孟轩鹤点点头,心里失落,没见着皇后。
他没有料到的是,不但是这一天,随后的三天,他都没有再见到皇后!
他严重怀疑,皇后是故意躲着他,皇后生他的气了!
身体一天比一天轻松了,他忍不住想要去找林初南。
没想到,她自个儿来了。
孟轩鹤刚喝完药,正捏蜜饯一颗一颗地吃。帘幕晃动,进来一道纤瘦窈窕的身影,立在门口,也不近前,远远地瞧着他。
他一抬头,见是林初南,郁闷了几天的心情,突然有放轻松的迹像,他也不端着了,叫了声,“皇后你来了。”
林初南点了点头,淡淡道:“皇上,您的身子现在好了许多,妾身也已经把建章宫重新布置了一下,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这会儿小顺子已经过来了,您还是回建章宫去住吧。”
孟轩鹤眼底那不易察觉的喜悦,被她这些话击的粉碎。
莫明的有些生气。
几天不见他,不来看他,突然间过来,竟然是下逐客令的!
他僵硬着声音问:“小顺子是谁?”
“是您,也不是您,是您离开宫以后,李显提拔上来的,不过,也是之前您身边伺候的一个小太监,对您是一片忠心的。还有,我想着,沧海还是跟您回建章宫伺候,让他跟小顺子一起。”
沧海他知道,被假皇帝弄哑了嗓子那个太监。
可是,他没跟他们相处过,对于他来说都是陌生人。
他才对椒房殿的几个人熟悉,她就忍心这么把他扔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