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江瑾忽然收敛了笑容，看着她的眼睛，像在看很遥远的过去，他安静了几秒，斜挑的眼尾少了些痞气，淡淡的失落，“你果然忘了。”

    他扔下一句话，走了。

    苏灼看着他的背影，原地站了一会儿。

    忘了？她忘了什么？

    ——

    君辞又出差了，这次他去了江城。

    可能是去谈生意，又或者做别的，苏灼不知道，他也没说，但总归不会像上次一样被君城注射半成品，她也放心让人去了。

    晚上七点。

    天空幽蓝，帝江的水染了秋意有些微凉，水面平静无波。

    岸上，朦朦胧胧的夜色洒下来，有小孩聚在一起玩泥巴，堆城堡，有些孩子已经走了，剩下的都是贪玩的，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回家。

    正玩的开心。

    忽然，嚎啕大哭从岸边传来，几个小伙伴都朝水边看过去。

    是一个小胖子，身体圆滚滚的有些笨拙，正看着水里哭的伤心。

    小伙伴们纷纷放下手里的玩具，连堆到一半的小房子都不管了，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

    “胖胖，你怎么了呀？为什么哭？”

    “对呀对呀，你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吗？”

    “胖胖你不要哭，我们都是小大人了，妈妈说小大人不能哭的。”

    旁边一个穿碎花衣裳的小女孩把手上的泥巴往身上蹭了蹭，从小口袋里掏出一块奶糖递给他，“你不要哭了，我把最喜欢的糖糖给你吃。”

    小胖子哭的鼻尖都红了，他啜泣着接过糖，刚要说话，水里突然传来动静。

    一身黑色，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瘦高人影从水里钻出来，头发也是湿的，松散着贴在侧脸和脖子上，正滴着水。

    她的影子直接把小女孩的身体笼罩住，露出来的脸苍白得有些吓人。

    苏灼正从兜里掏着什么，忽然一声尖叫。

    小姑娘吓得腿都抖了，大喊着“妈妈，妈妈救命有怪物！”

    她这一叫一跑，其他小孩子也被吓到了，边跑边哭，四下开跑，喊着“有怪物，有怪物！”

    苏灼的动作一怔，几秒后，她看着还在原地的小胖子，尽量把声音放轻，“你怎么不跑？”

    小胖子哪里是不想跑，根本就是吓得不敢动了，他小手哆嗦着，奶糖掉到了地上，带着哭腔，“不要吃我，妈妈，妈妈……”

    这时。

    远处跑来一个妇女，有些微胖，跑得着急，嘴里还念叨着“胖胖，胖胖。”

    当她跑近了，看到苏灼，愣了几秒，然后一把将孩子抱过来，身体也抖着，狠狠推了苏灼一把，“你别别过来，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苏灼眼眸微垂，“我没有伤害他。”

    她的辩解苍白的很，妇女眼里看见的苏灼，脸色白得吓人，一双眼睛苍凉，爬上了血丝，在夜色里泛着赤红，一头黑发几乎盖住半张脸。

    像水里吃人的妖怪。

    妇女这种畏惧仿佛看怪物一样的眼神，苏灼熟悉得很。

    孩子在哭，哭的越来越大声，妇女抱着他吓得有些走不动路，但她强撑着。

    苏灼抿唇，沉默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球，递到小胖子面前，这是他不小心掉到水里的，她看到他在哭就钻进冰水里找了半天。

    小胖子哭声止住了，他把小球接过来，刚摸了一下，妇女就一把抢过来扔到苏灼身上，“胖胖，别碰！”

    苏灼没躲，球有些沉直直砸到她身上，锁骨红了一片。

    妇女战战兢兢地拉着孩子跑，越跑越远，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

    “妈妈我的球，我要球。”

    “胖胖乖，妈妈明天给你买新的，怪物碰过的东西我们不要，会害死我们的。”妇女最信鬼神，看到苏灼的时候吓个半死，以为见到鬼了。

    他们已经走了很远，可对话还是那么清晰地传到苏灼耳里。

    怪物。

    苏灼默默看着那个落在地上闪着光的小球，直到彩灯灭了，她还站在那。

    夜晚的风有些刺骨，比人心还要刺骨，苏灼单薄的身子浸湿了水，墨发也是湿着。

    她沉默弯腰捡起地上的小球揣到兜里，又把小胖子丢下的奶糖捡起来。

    苏灼用手把它蹭干净，撕开包装，吃掉，嘴里都是牛奶的香醇，可苏灼觉得苦，没有草莓味的夹心糖好吃。

    她嘴里的糖还没咽下去，就一步一步走回江里，在里面待了很久很久。

    苏灼回到御景花苑。

    她把湿衣服脱下来又洗了个澡，吹干了头发。

    卧室里开着灯，是暖光。

    苏灼小心翼翼地把小球擦干净怕进水，她晃了晃球，里面的小彩灯又亮了映在她的眸子里，她淡淡地笑了一下，等灯灭了，她又晃了一下，再灭再晃……

    镜子里，她的侧脸有些微的冷然，却也多几分稚嫩。

    苏灼在想事情。

    想她的异能到底是怎么回事，想重生以来的种种到底是怎么回事，想江瑾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的头有些疼，眼里爬上红血丝，千丝万缕的事情，却毫无头绪。

    她失去了什么记忆？是前世就忘了吗？君辞知不知道她失去记忆的事情？她又为什么会重生？

    这一切，是梦吗？

    尖锐的刺痛自大脑神经传来。

    “啪嗒。”球落地了。

    苏灼有些恍惚，浑浑噩噩地把球捡起来放到抽屉里。

    她想，她该好好休息一下。

    ——

    翌日。

    苏灼来到学校，周围人看她的眼神还跟昨天一样。

    果然，帖子被删除了，可她的黑历史已经被变相传播开。

    “还以为是多厉害的转校生，没想到就是蹲级了啊。”

    “就是，还是上届九班的差生，仗着背后有苏家就砸钱进重点班，这种人好恶心啊！”

    “其实我早就听上届的学姐提起过，有一个末班生总是旷课还总是弃考，没想到就是她啊，啧啧啧，真是能作啊！”

    嘴长在别人身上，苏灼只默默插上耳机，隔绝一帮女生指桑骂槐的腔调。

    教室。

    苏晓气的眼睛红了，她站起来，绣眉拧着，“你们不要乱造谣，苏灼只是休学而已，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骂她！”

    一下子，她成了众矢之的。

    女生们群起而攻之，不少替她说好话的男生都遭到了牵连。

    苏灼从外面走进来，眉眼漠然塞着耳机脚步不疾不徐走到座位上。

    她的椅子被动了手脚，是冯婷干得，却没有一个人提醒她。

    苏晓来得晚不知道这茬，顾璟今天又没来。

    眼看她就要坐下去。

    徒然。

    她弯着的腰挺直了，只见她众目睽睽之下摘了耳机，动作不紧不慢，一脚踩到课桌上。

    哗啦啦——

    桌子碎了。

    众人“……”

    好狠一女的！

    正巧，上课铃响了，徐艳走进来，就看到乱哄哄的班级，憋了一肚子火。

    当她看到苏灼这边的时候，怒火升到顶点，“苏灼！不好好学习你在干什么！”

    苏灼脚底下一片狼藉，她背着书包，踹了踹凳子，上面的板子晃悠着，在空气里颤抖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有人把我椅子弄坏了。”

    说着，她视线在教室扫了一圈，看来，是她表现得太端正，让这些人以为她很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