伉俪两个都暗松了口气,诸瑶儿趁着汤舒颜不留意,便给朱衣使个眼色。朱衣会心,赶紧悄悄的退出去,打发人先在这院子里摒挡出一间给汤舒颜的房子来。
互相叙了两地之事,中心又照拂了一番两个侄女。用过午餐,汤舒西与汤舒颜都乏了,一个在襁褓里睡熟,另一个也靠着汤天下的胸膛嚷着要去自己房子睡。
诸瑶儿忙叫蓝氏带着汤舒西,去给汤藏珠安排的内室里安设;又叫朱弦陪汤舒颜去刚刚摒挡的房子里小睡。
把两个侄女打发走,三个大人可算能说几句正事了。
汤天下跟诸瑶儿头一个要问的当然是汤舒颜如何来了,并且下车时为什么还要他们一起等在车边。
一提这事汤藏珠便不住叹气摇头,把下人打发出去才道:“说起来这都是二弟性格太急的原因,二弟妹呢素来对侄女们管得便严,柔儿、月儿也还罢了,偏巧颜儿年纪虽小,气性却大!这回幸亏我要送西儿来西凉,把她带上了。否则再放她在帝都待下去,指未必要出大事!”
听她说得如许紧张,汤天下与诸瑶儿都大为受惊,忙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汤藏珠低声道:“昨年十一月二弟不是终于得了庶宗子熠儿吗?二弟膝下三女一子,对熠儿天然是最宠爱的。熠儿落地起便被二弟妹养在膝下,最的埋头,未免,便疏忽了颜儿她们姐妹三个。柔儿跟月儿年纪长些,性格也沉稳些,纵有委屈也没说什么。颜儿年纪小,未免有想不开的时分。听说前些日子她跟明儿一道伴游的时分透了几句,明儿跑去跟大嫂讲了,大嫂便让大哥提示二弟,有了宗子也别萧索了女儿们。结果这一提示便出了事!”
“岂非二哥因此怨上了颜儿?”诸瑶儿脱口道。
“二弟骂了二弟妹。”汤藏珠叹道,“二弟妹一怒之下,便把颜儿叫到跟前动了家法!二弟妹其实只想吓吓颜儿,没有望打的。偏巧颜儿坚强得紧,生死不肯认错,一个劲的说自从有了弟弟,二弟跟二弟妹便不如何理会她了,她去存候也老是一言半语便打发走——她便是这么跟明儿说的,没有一个字的谎言,凭什么认错?二弟妹被她说得下不了台,内心又有气,便动手打了她!”
汤天下皱眉问:“二嫂手底下……”
“倒没打重。”汤藏珠道,“但颜儿却被伤透了心,挨完打后,爬起来便要出府,道是二弟跟二弟妹横竖有了弟弟便不要她了,她还留在汤家做什么?二弟妹听得这话,气得又把她拖回去一顿打!结果越打颜儿越悲伤疼痛,最后连饭都不吃了!”
“二弟晓得后,生气得很,便交托说既然她不吃,饿她几日,不怕她不自动要吃食!不想他们两个都低估了颜儿的气性,这孩子足足三天三夜水米未进,第四日二弟跟二弟妹让人做了她最稀饭的饭菜拿进去,她连看都不看一眼!使女好声好气哄到饭菜极冷,颜儿都不睬会!这下子,二弟跟二弟妹才慌了,再亲身去哄,颜儿这下却是连父亲母亲也不叫,冷飕飕的凭他们说什么都不出声……”
汤藏珠摇着头道:“大伯跟大伯母晓得以后把二弟跟二弟妹痛骂了一顿,将颜儿接到上房去亲身挽劝。如何颜儿或是不肯吃饭,最后或是景儿赶去,足足磨了她一天,颜儿都饿得岌岌可危了,才被景儿哭着劝着进了一小碗粥。但她今后也不肯回二房去,大伯母试着同她说送她回去,她登时又不消饭了!”
“……”汤天下与诸瑶儿都是一阵无语,道,“那……如何会带她来西凉?”
“大伯跟大伯母觉着,颜儿现下对她父母都怨上了,上房跟二房真相在一个太傅府里。”汤藏珠无奈的道,“二弟跟二弟妹虽然已经懊悔了,但熠儿也还小,总不可以叫他们丢下熠儿无论,特地哄颜儿吧?趁我带西儿到西凉来,便叫我把颜儿也哄来,张开些日子,也可以便把事儿忘怀了——否则颜儿待在上房那边,隔三岔五的老是听人研究二弟、二弟妹对熠儿多么上心,你们说她内心会如何想?”
听罢这番话,汤天下与诸瑶儿面面相觑,半晌才道:“是这么回事,怪道刚刚大姐姐要我们一起去车边等着颜儿下车。”
“也幸亏西儿也是女孩子,路上我左哄右哄的颜儿才喜悦凑近她。”汤藏珠叹道,“颜儿现在很不稀饭她弟弟,暗里里跟我说,自从有了弟弟,二弟跟二弟妹便不稀饭她了。从前二弟妹基础不许她说谎,但现在连真话也不许讲,叫她究竟说什么好?明白便是嫌她因此才故意尴尬她的。我跟她说那是由于二弟妹心绪欠好随口讲的,不是至心话,可这孩子便是不信……因此我便想着刚刚差点把她忘在车上屏风后,幸亏她嫌马车颠簸,西凉又没风物看,闲着便去睡一睡,刚好没醒。否则怕又要疑心我们不正视她。”
诸瑶儿思考了下,便道:“我晓得大姐姐的作用了,横竖现在我也闲着,以后我来陪着她罢。”说一千道一万,汤舒颜现在最渴望的其实便是正视。
想她本是父母嫡幼女,又顶着神童、才女的名号,享受惯了尊长、姐姐们的痛爱护卫与正视。
她再好,究竟不是能够传承香火的男嗣。汤敛实又那麽想儿子,汤抒熠一落地,他一心致志栽培都来不足,怎还会去管女儿被萧索的心情?这位二伯哥的性格又欠好,没出事时什么也无论,出了事呢便一个劲的怪妻子,说起来纳兰燕语嫁给他也至心不等闲。
柴氏虽然有个辛夷馆膈应人,但那叫辛夷的狄人公主已经死了,没死以前,也被汤宣辣手拆鸳鸯,与汤藏厉划分多年。便便现在冒出来个漠野,汤家高低都没有认回他的作用不说。汤宣乃至对这个现实上的长孙预防得紧,该下杀手时绝对不会夷由——说句真话,汤宣其实比柴氏恨辛夷跟漠野子母两个更甚……
这位白叟视同至宝苦心教育,便便惫懒仍然让他又爱又恨的长孙,历来都惟有一个汤舒明,他承认的长媳也惟有柴氏。在这位汤氏阀主的心目中,辛夷惟有一个身份,那便是诱惑了他寄托厚望的宗子的贱人,而漠野便是贱人之子。
在辛夷子母这件事儿上,公公是完全站在柴氏这边的,而作为丈夫的汤藏厉除了在情事上优柔寡断当断不断以外,对妻子后代素来体恤谦让,亦未纳妾。
反倒是纳兰燕语,汤敛实是没弄出什么辛夷丁香之类,便便后院纳了许多侍妾,他也只是视同玩物,浑然不把稳。但他对纳兰燕语至心谈不上好——诸瑶儿才过门那会,由于叫翠翘的侍妾小产,汤敛实证据都没看,听了起诉便对纳兰燕语动起了手!
诸瑶儿以为,这次纳兰燕语自动把庶子接到膝下悉心照望,汤敛实既然都不踏旁的侍妾的门了,想来伉俪两个的关系应该大有好转了。
结果汤敛实或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不,把小女儿也给害上了。
虚岁才六岁的小女孩子,又是连续被宠着的,汤舒颜不忿有了弟弟自己便被萧索是很正常的,其实哄一哄也便成了。如汤藏珠在路上为了照望体弱的汤舒西,没有太多辰惠温及汤舒颜,又怕她多想,哄她掌管起姐姐的义务,一起照拂妹妹,反而让汤舒颜以为很有作用——一件小事,二房硬是闹得父女结怨、母女反目。
诸瑶儿内心叹了一口气——其实除却为汤舒颜忧虑外,她有一重忧虑,纳兰燕语这片面,心思深沉,胸怀并不宽敞。当初自己才过门,这位二嫂便连续针对着自己。究其原因,估计跟嫉妒有些关系,跟商老夫人对自己那二婶纳兰氏不太好也有点关系,跟自己出阁前闺誉尽毁、纳兰燕语作为嫂子肯定受牵累被人挖苦也可以也有点关系……
但诸瑶儿自己可没获咎过纳兰燕语,尚且被这嫂子三番两次的针对。
而汤抒熠既非纳兰燕语的亲生子,出身前其生母便叫纳兰燕语憋了口气,出身后便让纳兰燕语的亲生骨肉受了委屈不说,连她自己也被汤敛实三番两次的叱责……纳兰燕语真的会由于自己没有亲生儿子便对汤抒熠连续好下去?
诸瑶儿总以为有些省略……
只是,这种话内心想想也便是了,无凭无据的去测度纳兰燕语对庶子怀有歹意,这不是没事找事么?更不要说汤敛实的性格那麽坏,大房提示了一句让他别太萧索女儿,都能闹得庄夫人都要托侄女把孙女送到西凉来住几年。这如果跟他说了,汤敛实还不要把二房都翻过来?
摇了摇头,诸瑶儿将这事暂且撇开——无论如何说二房总归是需求儿子的,尤其汤抒熠还小,也可以纳兰燕语养着养着便有情绪了呢?
次日季固由外孙女管丫陪着,过府来给汤舒西诊治。
他所得出的论断与蓝氏得出的论断如出一辙,都认为汤舒西自己没有任何疾病,唯一的问题或是出在母腹里。天赋不足之症只能依靠后天精心保养,基础没有一挥而便的设施。
听了这番诊断结果,汤藏珠既扫兴又欣慰,扫兴是没有获得登时使汤舒西强健起来的方法;欣慰却是蓝氏跟季固都说汤舒西现在除了体质弱些外也没旁的问题了,两人都说细细保养……高门大户最不怕的便是保养了。
照这两人所言,如此陪这侄女在西凉住几年,便可以看着她茂盛起来。
汤藏珠自是暗嘘口气。
谢过季固,奉上医资时又与他推让了一阵,诸瑶儿亲身起家送他们祖孙出府。路上却见管丫一再回望,诸瑶儿心中猎奇,顺着她的视野望去,见她看的宛若是……汤舒颜?
汤舒颜是由于在父母萧索她以后表现出来的气性之大,尊长们都怕她继续留在帝都会把仇越结越深,这才趁着汤藏珠陪汤舒西到西凉长住,打发她一起过来散散心的。因此到了这边,汤藏珠一说原因,汤天下跟诸瑶儿都不敢怠慢了她。
本日季固前来给汤舒西看诊,诸瑶儿跟汤藏珠一起出头招待,当然也要把汤舒颜带在身边。其实说来汤舒颜跟管丫年纪宛若……诸瑶儿压根便没想过她们两个能玩到一起,真相不说身份有别,管丫虽然在她跟前表现的乖巧懂事,但现实上凶暴强横,这些齐山还做季园总管时可都禀告过了。
汤舒颜那点儿刁钻诡谲与气性大,从性格便跟管丫完皆两种人。
现在见管丫频繁回望,诸瑶儿内心猎奇,还以为管丫是想跟同龄人伴游,但周密一看,才发现管丫在看汤舒颜头上戴的一对海棠珠花。
这对珠花或是诸瑶儿从自己嫁妆里好等闲挑了一对最小的可以给汤舒颜戴的,汤舒颜今儿个的发式也是诸瑶儿亲手梳的——也不皆诸瑶儿听了汤藏珠的话后锐意表现对侄女的热心,她对这小侄女影像不坏,加上自己的亲生儿子汤舒光不在身边,对小孩子便格外心疼些。
现在小侄女来了,横竖手里没什么事,便把辰光花到侄女身上,亲手照拂起居起来了。
发觉到管丫像是稀饭上了汤舒颜所戴的珠花,诸瑶儿微微一笑,虽然说她以为管丫太强横、对尊长太不敬了点。横竖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季固跟木春眠没下狠手改正她,诸瑶儿也犯不着费这功夫。长得不错的小女孩子家一点儿把稳愿,诸瑶儿或是喜悦满足的,送了季固祖孙出二门,回头便嘱咐朱衣去自己嫁妆里比着汤舒颜戴的海棠珠花挑一对给管丫送去。
朱衣去找了一圈,回归尴尬的禀告道:“少夫人那边彷佛便这么一对海棠珠花?”
“那便拆两支跟这海棠珠花差不多的,找人另攒一对。”诸瑶儿道,“我瞧那位少堡主打从见了颜儿,眼睛便没离开过那对珠花,显然是最稀饭的。说来我也见过她几次了,虽见她戴过璎珞圈一类的佩饰,却还没见她戴过什么悦目的珠花。小女孩子家么总归是稀饭花花草草之类的,也不值得什么,何必叫她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朱衣抿嘴笑道:“少夫人真是心善。”内心却想到诸瑶儿厚道才这么认为,等闲贵妇便算留意到管丫的眼神,也只会装作不知——诸瑶儿给自己侄女的东西能差吗?那两朵海棠花都是拿上好的玉石攒的。换成银子,顶得上朱衣两个月月例了,为了哄个行同陌路出身低微到卑下的小女孩子雀跃便送了出去,哪好似许的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