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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上天有眼
    更不要说管丫一个乡野来的粗鄙丫环罢了,刻薄些的,不暗里里说她没礼貌、到了人家家里眼睛乱瞟乱看、不类良家之女便不错了。

    只是朱衣不晓得,她照着诸瑶儿的交托,送了一对与汤舒颜头上的海棠珠花足有七分相似的珠花到季园后,季固却没有登时给管丫戴上,而是拈起一朵,眯起眼,对着光仔周密细看了一会儿,才对可贵安安悄然站在一壁的外孙女道:“你看这些玉石的颜色,粗看同等,对着光便能瞧出深浅不一来。显然并非同一朵珠花,却是拆了几朵色泽宛若的并成了一朵。”

    管丫不如何感乐趣的瞄了一眼,道:“老娘不稀饭这些花花草草的东西!”

    “老子晓得!”季固不耐性的把珠花往附近一推,道,“但你今儿看了那汤家小丫环戴的珠花几眼,这诸氏便也给你送了差不多的一对来。看这情形,她那边其实也没有一样的一对,这还因此为你便看中了那样的一对,特意找人连夜给你做出来的。可见这诸氏对你影像也不是很坏!”

    管丫掉以轻心的问:“要老娘做什么?”

    季固哼道:“不是你!是你娘舅!”

    “咦,赖娘舅不是被你赶回蒙山去了?”管丫疑惑道,“走时在你跟前跪了一夜晚你都没答理,如何你又以为少了他不可,有望把他哄回归?”

    季固怒道:“老子说的是你至亲堂舅!血脉相系的去病娘舅!不是赖大勇白眼狼!”

    “白眼狼岂非不是赖姨母吗?”管丫翻了个白眼,道,“其实姨母也没做什么,是没得你这老不死的应许便瞧上了一个小白脸而已。这也是没设施的事儿,谁叫你不给她找婆家?老娘听堡里的人说,这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结怨,还不是你自己作的?”

    “你懂个屁!”季固嘲笑着道,“老子供她吃供她穿,教得她琴棋字画诗词歌赋样样都来得,***武双全……便算是窑子里的粉头也知恩图报,晓得到了时分便该开幕接客!更何况老子还没叫她去做粉头?!如果没有老子,这小贱人早十几年前便与她哥哥一起死在蒙山里了,又何来现在?结果她倒是连续以为老子欠了她的!起先老子便该打断了她的腿,卖去窑子里赚几个钱来得怡悦!”

    管丫由于年纪小,她出身时赖琴娘已经被季固派去桃花县帮其兄赖大勇打理帮会了,跟这个姨母见的次数不算许多。再加上赖琴娘多才多艺,自视甚高,对一样有季固教导却性格固执凶暴而强横、跟风雅差了十万八千里的管丫不是很亲近。因此管丫对这个姨母的情绪远没有对娘舅赖大勇的情绪来得深沉。

    现在便替这位娘舅讨情:“那关娘舅什么事?娘舅不是连续向着你这老不死吗?”

    “老子不给他颜色看,谁晓得他会不会跟琴娘胳膊肘朝外拐的东西一路货色?!”

    “哈!你这老不死真是老懵懂了,你越对娘舅欠好,娘舅才越不稀饭你吧?说了都是你自己作的!”

    祖孙两个大吵了一番,季固也懒得跟管丫再争辩下去,说起以前带管丫去明沛堂时,着她在明沛堂里随便挑个东西盯着看的原因:“我们季家堪称百年季氏,虽然不如果那些正经的世家望族,但在帝都,至今也是朋友们深宅。你曾外祖父在的那会,老子也是个走马斗犬的纨绔后辈。你那些姨婆亦是养尊处优的朋友们小姐,所嫁之人当然也不会差了去……”

    “等等!这些跟这对珠花有什么关系?”管丫听得一头雾水,瞪大眼睛打断道。

    季固深恶痛绝的喝道:“老子想替你谋个好出息!懂了么?”

    “什么好出息?”管丫茫然。

    “当然是嫁人!”季固嘲笑着道,“否则便凭你这不学无术的东西,又是个赔钱货,单靠自己还能有什么出息?”

    管丫嘲笑:“上次是你自己说的,粉

    头才貌无双,环球少有,那也是个勾人的粉头,或是粉头!朋友们小姐便算大字不识,那也是朋友们令媛!老娘我有没有出息,关不学无术什么事?!”

    季固咬牙一会儿才把抡起拐杖朝这不孝的外孙女头上敲下去的冲动止住,嘲笑着道:“才貌双全好歹还能给人做妾……”

    “你上回还说过富朱紫家考究娶妾娶色,生得美便成,关才什么事?”管丫再次抢白。

    季固这次没忍住,抬手便一巴掌拍下去。

    只是管丫早便绸缪好了,伶俐的跳了开去,季固一掌拍了个空,痛骂:“不争光的赔钱货……”

    好半晌,季固才抑制住性格,跟这个不放心的外孙女注释:“你去病娘舅快要到西凉来了,他才救了那诸氏的父亲,便是诸氏的恩人!想来便便瑞羽堂那边给了他回报,这诸氏也该有所表示。从这些日子以来这诸氏对老子的宠遇来看,或是很摩登的。因此老子便想借这个时机给你这赔钱货谋取个晋身的时机,免得你跟你娘一样,在这荒郊野外里嫁个歹毒多余魄力不足的蠢货!叫老子死了在地下都不得平稳!”

    “我跟我娘能一样?!”管丫闻言,宛若受到了天大的凌辱,马上便瞪圆了杏眼,连“老娘”都不说了,高声喝道,“以后我丈夫如果跟我那死鬼爹一样,自己没用,嫉妒我娘能干,居然为了出气想把我娘出售给官府——老娘我非亲手剖了他的心肝下酒不行!”

    这次季固倒没骂她,而是慈爱的赞许:“好孩子,这才是我季固的种!便该有这份志气!”

    管丫小脑壳扬得高高的,嘲笑:“直说了吧,你毕竟想做什么?明沛堂那位汤三公子,我可不想最常见到!”

    “你一个女孩子家老去见汤天下做什么?”季固道,“便便你年纪小,但那诸氏听着是个极嫉妒的人,她身边的那蓝氏或是你去病娘舅教导过药理的,照着这种高门大户的秉性,十有**是特地揣摩用毒下阴手的。有这么个副手在,谁跟那诸氏抢丈夫,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你不要再提汤天下了……”管丫嘀咕了一句,季固没听清,也没把稳,缓了一口气,继续道:“老子想让你去病娘舅去和诸氏讨情,让你拜她做师傅大约干娘……嗯,身份差异太大,怕是干娘拜不了。随便拣她拿手的东西拜个师也差不多了……横竖只是要个名头,以后嫁人说亲时便说你是凤州诸氏教养出来的女孩子,或是汤家未来主母的传人,却比给你购置丰盛嫁妆还来得体恤!”

    管丫骇然道:“那岂不是成日里都要出入明沛堂?!”

    季固美意好意给外孙女谋取出息,为此把放逐以后还没见过的亲侄子都合计上了,不想这小丫环居然还这么不领情,气得给了她一下:“不登排场的东西!”

    骂归骂,季固膝下便这么一个孙辈,总归是要替她考虑的。因此把这事记在了内心,揣摩着等侄子来后,定要趁热打铁的提上一提,毫不错过这个给出身草泽的外孙女抬身价的大好良机。

    尾月中的时分季去病由汤家两位公子护送着到达西凉城——七公子汤敛华性格喜静,对苦寒的西凉乐趣不大。因此带了一部分人自回帝都去了,也趁便替五公子汤藏机、六公子汤敛昆带上说明他们先到西凉、再回帝都的信笺。

    汤家两位公子自有汤天下伉俪出头欢迎,季去病也一并参加了洗尘宴,宴上诸瑶儿亲身出头好生谢谢了他一番……宴散以后,被一道请到宴上的季固便由季去病扶回季园。

    至亲叔侄,数十年未相见,洗尘宴上碍着汤家人在欠好表露。

    到得季园里,解散下人,挥退管丫等后辈,只剩两人执手相看:昔时走马章台的纨绔少年,现在已是满头华发,目含阴骘,再不复往日鲜衣怒马长笑过门的大肆飞腾;昔时承训中庭的垂髫孩童,现下也是两鬓苍苍,面色激奋,毫无受考案后负手琅琅而答、自在应答的长孙气宇。

    此中感伤感伤自没有多说,两人抱头痛哭一场,一起追想季英尚在之时,膝下儿孙绕膝的阵势,未免越发悲伤。

    只是两人都是一把年纪了,又醒目医理,深谙情绪过激于身子不利的事理。因此宣泄了一番,彼此挽劝着住了哀哭,说起别后情形。

    季固擦着眼,先问:“你怎的一片面过来了?妻子孩子都没带上?虽然说西凉苦寒,叫他们一起过来看我这老东西欠妥当,但拣康健年长的带个来与我先瞧一眼也好。”

    季去病还沉醉在乍见叔父的激动之中,不足细思季固这话的心情,随口道:“侄儿这些年来惦念着祖父之仇以及叔父下落,无意婚娶……”

    这话音未落,便听一声雷霆大喝:“混帐!”

    季去病一呆——他自二十几年前脱手保住诸郑鸿的性命起,被商老夫人捧出海内第一位医的名头以来,便算商老夫人对他也没好似许不客气过!被季固这一声骂不禁骂得一呆!

    只是季固何止是想骂他?确凿想揍他!

    “你这个不争光的东西!老子被人追得像条野狗似的东躲西藏,尚且不忘怀受室成家,延续子嗣!只是老子福薄,你堂妹的亲娘生下她以后体虚,老子进身给她采药补身子,却不想失慎坠崖,非但自己摔断了腿,留下足疾,还叫你那婶母忧虑之下,拖着病体入山寻老子,结果蒙受狼群死于横死……”

    季固眼神黯了黯,嘿然道,“事后老子虽然把桃花县到西凉这边的狼群都杀尽了,她也回不来啦!你堂婶算是为老子死的,她去以后,老子也没脸再娶——本期望你堂妹争光点,能生个外孙过继给我们季家延续香火!却不想她自己是个赔钱货,偏还便生了个赔钱货下来!老子以为你既然傍上了诸家这株大树,不说妻妾成群,至少也纳了三五房侍妾,生下好几个小子、连孙儿也该有了罢?却不想你如许不孝!”

    季去病被骂得足足好半晌才回了神,讷讷道:“商老夫人不允侄儿来西凉探求叔父,故此侄儿连续在揣摩如何治愈诸郑鸿……”

    “老子在西凉好得很!”季固铁青着脸,喝道,“再说老子几十年没跟你通动静,万一老子死了呢?你便这么不婚不娶,有望叫我们这一房便这么绝了嗣?!你故意气死老子是不是?!”

    “侄儿不敢……”

    “老子看你敢得很!”季固嘲笑着道,“要不是念你也这把年纪了,老子非给你两个大耳刮子不行!老子几十年生死未卜,你这蠢货居然有心思去揣摩什么治愈诸郑鸿?真是上天有眼,幸亏老子没死!否则老子便便死了,也非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这不孝子孙冒死!”

    季去病汗如出浆,一迭声的请叔父息怒,又说:“侄儿现在年纪长了,无意此事……”

    “放屁!”季固流落管家堡多年,又一手建立蒙山帮,昔时在帝都走马斗犬时攒下来的富家公子姿势虽然还在,但逼急了强暴的一壁也暴露来了,他这一声喝,唾沫飞溅到季去病脸上,只是碍着这位叔父的强势,季去病万不敢抬手去擦,只是赔笑——季固破口痛骂,“你年纪大?年纪大便不认列祖列宗了?!”

    “侄儿万万不敢好似此犯上作乱之想!”季去病悄悄的叫苦,搜索枯肠的想着来由说服季固,只惋惜他太低估季固关于延续季英这一房的香火的执念了!

    由于季固感怀亡妻不计较自己囊空如洗且或是在逃之犯下嫁,跟着自己艰苦度日从未享过一天福,最后还由于自己丢了性命,因此虽然遗憾于自己膝下惟有木春眠一女,却不曾续弦以延续香火。

    季固把期望放在女儿身上,虽然说木春眠嫁的管保是管家堡的前任堡主,季固既控制了管家堡,哪里还会把管保放在眼里?也便是由于管丫是女孩子,季固大失所望之下,才没叫外孙女改姓。

    女儿只生了个女儿,半子还死了。季固正揣摩着给女儿寻个合适的人家再嫁,几何生几个小儿,给季家过继一个呢!结果这时分听说自己有个侄子季去病尚在人间,并且曾经名满天下的名医了,自是喜形于色……在他想来,季去病青年景名,得凤州诸氏看重搀扶,赚得极大名声,这么多年下来,如何都是妻妾成群子孙全体了。

    指未必慢说季英这一支的子嗣了,连带季固的嗣子、季固别的兄弟们的嗣子,都能有人负担!

    不想季去病比他还不如,季固好歹有女儿、有外孙女的,这个名满天下的侄子那是连婚都没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