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习习,天高云阔。
一行马队在一处林间小路上疾驰,惊起一尾尘埃。
途径一片湖泊,一行人停下来歇息。
独孤觗下马来,向章牵着他的马儿去湖边喝水,这时另一人走过来。
“独孤兄,此行去尤里小国按照我们这个行程至多半月就能到。”那人在脸面展露,居然是赫连与通。
尤里小国就是喇瓦马场的所在之地,地处西燕边陲,当真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国家。
此去喇瓦,独孤觗有意让赫连与通带路,因为他的家乡其实就与尤里国比邻,有他带路可以为他们省去很多麻烦。况且,他的家乡正在遭受着掠夺侵害,归云山庄既然知晓了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济生帮在江湖上济世救难的侠名要一直远播开去。
梅珑川早就有意要让赫连与通带着财务回去救济流离失所的同族人,此番虽是独孤觗提出来的,但其实也算是与独孤觗同路。
他们稍事休息,随即又策马前行而去。
中西部交替的地界多深山峡谷,他们正行至一处峡谷内,发现居然被斜坡上滚下来有多又杂的石块填埋了去路。
“独孤兄真是不好意思,我也许久未归过故乡,原以为这是最近的一条路,没想到被老天爷给封上了。”这碎石像是不久前才掉下来的,面积有点大,看来是过不了了。
独孤觗胯下的马儿在原地踱着步子,“这条路的确走不通,赫连兄得另外引路了。”
“嘿嘿~去边陲的路多的是,只是我们在这条路上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要再转回去,恐怕得浪费一些时间。”赫连与通毫不拘束一笑。
“这当然不要紧,只要赫连兄能在我们原本规划好的时间之间将我们带到尤里就行了。”这种状况独孤觗早就设想过了,有赫连与通在,可以剩了他们找路的麻烦。
“这个自然!”这边有那些路可以到西面边陲他还是都知道。
接着,他们又回返,寻了一条较宽敞的路走。
此时他们正路过一座相对还算热闹的小城。
之所以热闹,是因为前面街上挤了好多人,不知道在干什么,将整条街都给占满了。
“主子,属下去疏散疏散。”向章请示过后驾着马儿前去。
独孤觗白衣墨发,面上平静无波的坐在马上,在远处等候。
向章靠近,听到几个小老百姓谈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左巷子姓梁的太不是东西了!听说他娘子身怀六甲,他还敢出来喝花酒,她娘子现在闹到了青楼,要把那个混球带回家呀!”看热闹路人甲道。
“对呀!这种人真是没天良!怎么对的起他娘子还给他幸幸苦苦的生儿育女!”某几十岁大妈鸣不平,看她那个感同身受的气愤样子,好像也被老公这么对待过。
原来是这档子闲事,夫妻间的小矛盾,他在上京不当差的时候在大街上溜达,隔三差五的也会碰到一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向章刚想朝人群里开口大喊一声‘借过’,耳膜却突然被尖利一声给刺疼。
人群其他人也被刺的一惊。
只见被他们围住的那栋连通两条街拐角的彩带飘飘,花团锦簇的花楼里被扔出了好几个大花瓶。
其间还夹杂着女子带着哭腔的谩骂。
“你这个没良心的,呜呜~~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和孩子,你忘了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了吗?你说这辈子心里只有我一个人,现在才过了多久,你就出来找姑娘,呜呜~~~我让你找姑娘!让你找姑娘!”最后这两句,女子声音狠厉,又连着扔了砸出来几个大花瓶。
“啊呀呀呀!你这个泼妇!在这里撒野,找老娘的麻烦,来人呀,快给我赶出去!!”这应该是花楼老鸨在叫骂。
接着就看到里面一大波人从里面挤挤攘攘的出来,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的花花绿绿,肚子看起来很大的女人,几个花楼里的杂役将她轰了出来,她被可怜地推倒在地。
人群里看到这一幕唏嘘一片,指指点点,替这姑娘不平。
老鸨子双手撑着腰,趾高气昂的从里面出来,身边还跟了好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任你在这里撒泼!”老鸨子铺了城墙那么厚一层粉,肥腻腻的脸上全是不客气。
摔在地上的女子任然不畏惧站了起来,众人看清她的脸。
“呕~~~”有的才吃了饭的人已经吐了。
这个女人长得真丑!
满脸麻子加大疮,嘴角还有一颗丑爆了的大黑痣。
这时人群里开始有人能理解为什么她相公会出来喝花酒了,这么一张脸,她相公能娶她都是祖上积德了!
“我就是要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姓梁的是个混蛋!”那个女人直指着所在老鸨子身边的那个畏畏缩缩的男人,他应该就是那个姓梁的。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姓梁的那人身上,他脸上也挂不住了,对那个女人骂道“你是哪儿来的疯子,敢冒充我娘子来这儿撒野!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他虽然对不起他娘子,但他娘子也确实长得还算标志,怎么会是眼前这个丑女人!
那个女人听到了立马弯下腰,捂着肚子大哭起来,“大家都听到了吧,这个混蛋居然说不认我,呜呜~~~”
然后又指着那个男人哭诉,“你爹多大年纪,你娘哪一年死的,你家有多少亲戚,跟哪个邻居关系最好,家里有几亩地、几间宅,养了几只猪,几只鸡我都知道,我辛辛苦苦为了这个家忙前忙后,现在好不容易家里有点钱了,你就不顾念我们的夫妻情分了吗?你这个杀千刀的居然说我不是你娘子!”
虽然这个女人着实长得丑陋,但是也确实可怜,这个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还装作不认识她,当真可恨。
被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鄙视着,他感觉他太冤枉了!
这个女人真的不是他娘子!
“你自己长成那副模样,还来我们百花楼找茬,要怪就怪你自己没本事,拴不住自己的男人!”老鸨子身边其中一个姑娘嘲笑她,她应该就是跟那个男人鬼混在一起的女人。
老鸨子脸上横笑,“你们夫妻俩的事我们可不管,但是今天被你砸的这些花瓶价值可都不菲,你们得照价赔偿,否则,就送你们去见官!”
老鸨子示意手下壮实地跟牛一样的杂役将那个丑女人围住。
“呜呜~··没天理啊!你们抢我相公还要我来赔东西,你们要赔也该找我相公赔啊!呜呜~~~”那个女人像是被吓到了,只一味的委屈巴巴。
见这个女人不敢撒泼了,花楼那边的人气焰更盛。
老鸨子一手伸向那个男人找他要,“我算了算,总共纹银五百两,拿来吧!”
五百两!这么几个破花瓶哪里值五百两,老鸨子明显敲诈他,况且这个女人跟他真的没关系,凭什么要他赔!
“花妈妈,你看我都是你这儿的常客了,您就不能免了吗?你知道这些花瓶又不是我砸的,自然没有我赔的道理!”那个男人卖笑求情。五百两!他家家产总共都没有五百两!
老鸨子翻脸不认人,“谁管你是不是常客,没钱就别在这儿混!横竖你们都是一家子,赔钱还分什么你我!没钱赔就送你们两个去见官!”
那个男人一时慌了,他又想在老鸨子面前说说情,老鸨子不想听他废话,立马叫了人,几个大汉一人给他一拳,他就被打倒在了地上。
那个男人被打的口里包满了血趴在地上,他被那个女人逼疯了,这个女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丑八怪!我今天要杀了你!”
他不管了,他一定要教训教训她来出气!
眼看着他的拳头就要招呼在那个女人身上,周围人唏嘘一片,其中一个男人看不下去了喊道,“你这男人太窝囊了!自己没本事向那些人还手,就找自己老婆出气!”
那个男人既憋屈,又气愤,他真的要疯了,他解释没有用,没人信他!他眼神恨着面前这个丑到没天理,还故作委屈,骗得所有人同情的女人。
他一定要狠狠揍她一顿才甘心!他拳头往她身上打去,只见那个女人捂住肚子惊恐害怕四下逃窜跟疯婆子一样,“杀人了!救命啊!”
那个男人在她身后紧追,因为现场人太多,场面有些混乱,好多同情那个女人的找着机会都想护着她来阻止那个男人,几个来回追打,没想到最后那个男人居然一副重伤的样子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原本那个可怜的丑女人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偷偷一笑。
这个家伙教训够了,她也该趁着人多溜了。
这个混蛋想打他,一副纵欲过度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敢向她动手,她刚才就趁着人多混乱狠狠揣了他几脚。
老鸨子看出了点什么,吩咐手下的人,“你们几个别看热闹了,把那个女人还有那个没用的男人都给我绑了!”
现场的确挺热闹的,这边事不关己的人都看呆住了。
那个丑女人想溜,悄悄猫下身子从拥挤的众人之间挤过,她低着头呈掩耳盗铃的状态,以为她不看别人,别人就看不到她。
突然眼前被一道高大的身影阻挡,她打算越过,没想到被那人垂下来的手臂挡住了,她下意识的抬头看那人一眼。
她脑子里一根弦突然崩断,这……这……这里也能看见他!
他身姿挺拔,长身玉立。她站直了的头顶只在他的下颌处,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见他面上线条轮廓就像经过精工细活刻画出来的,五官更是精致好看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一双漆黑深沉的眼眸突然垂下来,直直望着她,她竟然忘记了反应。
向章真是见鬼了,刚才这儿的那出大戏太精彩了,比他在上京街上看到的走走过场的吵架有意思多了,他竟看的忘了他是来借道的。
他家王爷等的太久居然亲自过来了,他真是该死!
他一脸请罪的表情过来像独孤觗抱拳行礼,“主子。”
独孤觗并没有理他,他眼睛一直盯着眼前这个丑八怪,似轻吐了一口气才道,“晏誉卿?”
晏誉卿还没有反应,身后好像被让出了一条道,她的位置正好展露出来。
然后听到有人凶道,“摔了我的东西还敢偷偷溜!”
晏誉卿心里暗骂一句,草!
本来她是可以溜掉的,现在这情况……
那老鸨子凶恶,已经将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抓起来了,她又直指着晏誉卿,“把她给我抓起来!”
好歹有熟人,晏誉卿想独孤觗一定不会不管她吧!
她虽然敢惹事,但也是在她计划可控的范围内惹事的,现在这个场面有点失控了。晏誉卿不自觉拽了下独孤觗的衣角。
谁料独孤觗无视了众人一般,直接拽了晏誉卿的手腕就把她带走了。
“站住!什么意思,还没赔我的东西!”老鸨子还有众人都有点懵,这个突然出现的俊美男人,带走那个丑八怪干什么?
向章虽然也没懂,王爷刚才叫那个女人晏誉卿?但是他得为他家王爷断后,随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扔给那个老鸨,他便也撤了。
众人还傻傻的没有反应过来,良久人群才四散开。
“这就是你说的随便走走看看?”远离了众人,一处人少的拐角处,独孤觗放开了她。
晏誉卿在这里见到他也着实把她惊到了,她嘻嘻面上一笑,“好巧哦在这里都能遇到你。”
她走的这个方向她都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而且他还比她早走了几天,居然还能遇上,这缘分简直绝了!
“你做什么要打扮成这副样子?”她这身丑死了的花花绿绿的衣服,再配上一脸麻子大疮大痣的,笑起来只有那么丑了。
“哦,就是那个姓梁的,老婆怀孕了还敢出轨,我帮他老婆教训他!”晏誉卿解释的时候一脸斗志。
“又是多管闲事瞎逞能?”独孤觗轻哼。
“不是,她老婆知道他敢在外面找姑娘,所以花钱让我去找她老公算账的!喏,这是十两银子。”晏誉卿把钱拿出来给他看。
她本身就是个穷鬼,想到处走又没资本,所以她得边走边做点‘买卖’,几天前她装可怜,骗得一对走商带着她到了这里。但因为没钱,她又得想办法赚点小钱来过生活,刚巧那个姓梁的她老婆怨恨他,想找人去教训教训她老公,所以她就领了这差事。
装装样子,十两银子就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