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顾啸歌眼中血气仍未散去,牧九云顾不得疼,双脚不停蹬在地上,拼命地想要与顾啸歌拉开距离。
“别过来,你不要过来!”
他声嘶力竭的大吼,额角已是一片冷汗。
顾啸歌一言不发,仍旧一步一步地走向牧九云。
她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已捏起牧九云先前的混那根银针。
“牧九云,你用这东西杀了多少人?自己可尝过这东西的味道?”
眼见顾啸歌眼中冷意愈深,牧九云忍不住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可是,突然间,顾啸歌的脚步猛地顿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瘫坐在地上的牧九云发出让人心颤的大笑。
他疼得几乎晕厥,却也靠着这股透骨的剧痛,大脑保持着前所未有的清醒。
“御堇年难道没告诉过你,我可是毒尊!女人,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发疯,实力陡增,但现在,一切也该结束了!”
双手痛得他打颤,牧九云不顾狼狈地像是只毛毛虫一样,将方才从他手中掉落,已在地上沾满尘土的赤血丹含入口中吞下。
精纯的药力散去,便是连疼痛都缓解不少,齐腕断去的伤口,血也渐渐止住。
他穿着粗气,费力地支撑起双腿,从地上站起来,两只眼睛宛若毒蛇般,看向顾啸歌。
“顾云汐说的没错,留着你的命,的确是个祸患。
“我告诉你,你所中之毒名为极乐散,散在空中无色无味,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
“可是渐渐的,这毒会侵入你的皮肤,你的五官,让你浑身上下亢奋不已,血液仿佛沸腾,感觉到极致的快感!”
牧九云眯起眼睛,咬牙切齿,“可快感之后,迎接你的便是地狱般的恐怖!
“你会觉得全身上下像是被无数蚂蚁在啃食,从内到外,痛苦不堪,而这药还有一个功效,便是将你的五感无限放大,便是针刺一般的痛的,都会让你痛不欲生。
“女人,这便是你胆敢伤我的代价!”
牧九云本忌讳着她是个药尊,不想用毒。
可现在,这个女人数次超乎他的预料,若再顾忌这些,他只怕会死无全尸。
牧九云的视线像是淬了毒一般,直勾勾地盯着顾啸歌。
他在等着顾啸歌毒发的那一刻!
他在等着顾啸歌跪在地上,痛不欲生地跟他求饶的那一刻!
可是,突然间,牧九云他看到了什么?
顾啸歌的体内竟无端蹿起一团幽蓝色的,仿佛鬼火一样的东西!
方才的那副僵硬之感也眨眼间便消失不见,顾啸歌活动了一下手臂,讥诮地看着瞪大双眼,一脸吃惊的牧九云。
“牧九云,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就算你是毒尊,可我也是药尊,自古医毒不分家,论起行医使毒的本事,我不见就比你逊色,更何况,”
顾啸歌伸出手,在掌心跳跃着的幽冥火仿佛在挑衅牧九云一般,“你以为,我生在云景,便没有秘宝傍身?”
“那是——幽冥火!”
认出那团火的一瞬,牧九云的心也凉了下去。
幽冥火乃是天地间至阴之火,是不可多得的秘宝。
若是以此火淬毒,便是正相应的解药也解不得几分。
他游历无数地方,只为寻到火种,却没想到,幽冥火的火种,竟在这个女人的手上?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他红着眼睛问。
顾啸歌冷哼一声,“牧九云,眼下你更应该关心的,是你自己的性命!”
话毕,顾啸歌立刻便将自己掌心的幽冥火朝牧九云弹去!
牧九云急忙狼狈躲闪。
但那团幽冥火竟像是活的一般,对他穷追不舍。
突然,牧九云脚下一滑,身体便栽倒下去。
两条手臂撞在坚硬的地面上,疼得他几欲晕厥!
但与此同时,追在他身后的那团幽冥火发出“滋啦”一声响,瞬间化作一团水汽,消失在空气中。
顾啸歌皱眉,便见牧九云的身后和身下同时亮起两道阵法。
回头,牧九云便见墨萤舞一脸凝重地站在他身侧。
他当即兴奋不已地大喊,“墨萤舞,你还愣着干什么?杀了她,快杀了她!”
“闭嘴!”
墨萤舞冷哼一声,开口的同时,一道缚魂阵绽开,里面疯狂涌出的金色藤蔓将牧九云浑身上下缠了个严严实实。
脚下的传送阵光芒愈盛,墨萤舞的一双眼睛从顾啸歌的身上越过,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御堇年。
若非留着牧九云这条命还有点用,她真不想亲自现身救他的。
咬咬唇,墨萤舞终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便发动传送阵离开了。
待到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面前,顾啸歌神思一阵恍惚,两腿发软,差点便跌倒在地。
是御堇年扶住了她。
“堇年,”
只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顾啸歌便泣不成声。
顾啸歌仰起头,眼泪瞬间大颗大颗地从眼眶中滚落。
御堇年将她揽入怀中,没有说话。
他当然也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对老夫妇的尸体。
顾啸歌揪着他的衣襟,声泪俱下。
待到顾啸歌终于哭够了,便抹去眼泪,问御堇年,“你恢复得如何?可以动么?”
御堇年点点头。
顾啸歌攥紧拳头,“那好,我们回归雀去。”
西辰和东盛的事,她不管了!
她要回去找顾云汐算账!
今日之事,和顾云汐也脱不开干系!
她不想再忍了,她要让顾云汐,为她往日所做种种,付出代价!
将这对老夫妇的尸体妥善掩埋后,顾啸歌咬破手指,亲自写了一块碑。
然后,她跪在碑前,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头。
在这之后,她起身,朝着归雀的方向,头也不回,一路疾驰。
她要报仇!
她娘亲的仇,她被人剖腹取子的仇,她与亲生骨肉生离数年的仇,还有今日,好心帮她却无辜被牵累的老夫妇的仇。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都要顾云汐,血债血偿!
御堇年跟在她身后,看着顾啸歌气势汹汹的模样,终是没有开口。
他悄无声息地抹去嘴角流下的血迹。
的确,已经忍得够久了。
不管是她,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