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雾瞪大眼。

    她看到对侧车厢窗外飞速闪过的广告牌。

    秦雾在这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但最终,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

    “对，老师，是他。”她侧过脸, 侧脸微红。

    听到从电话那头传来的两句话之后, 项凌彻底懵了。

    他本来没打算真的得到秦雾的答案。

    但没想到, 另一个人替她回答了。

    而且秦雾自己还承认了。

    项凌觉得有些尴尬。

    他突然反应过来。

    打了怎么一个电话, 是否打扰人家约会了。

    作为一个不想给年轻人添麻烦的老头子。

    他马上准备挂电话。

    “啊……哈哈哈……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啊。”项凌挠了挠头, “那, 没事了，小雾我先挂了啊。”

    “你们好好玩，好好玩，哈哈。”项凌说完就挂了。

    秦雾庆幸自己早已经把通话音量调小了, 许嘉年没有听到项凌的话。

    然后她瞬间反应过来一件事，只要她不尴尬，那就是别人尴尬。

    这不，最后尴尬的就是项老了。

    这个车厢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许嘉年平视前方, 看着窗外的风景。

    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秦雾沉默了很久, 才开口解释。

    “这是我老师, 项凌，大学的时候就在带我了。”秦雾轻咳一声说道。

    “嗯。”许嘉年应了一声, “他应该是一位很好的老师。”

    “他确实……”秦雾感觉自己身体有些僵硬。

    “所以……”

    “我想用右手指纹给手机解锁一下。”

    “许哥，手松一松。”

    秦雾低头, 看着许嘉年握着自己右手手腕的手。

    他可能是忘了。

    许嘉年确实是忘了。

    这是他第一次，有了一种事情超出他控制的感觉。

    是无措，是慌乱。

    更是小心翼翼, 步步试探。

    “抱歉。”他说, 眼睫慌乱眨动, 松开了手。

    秦雾觉得被他握着的那只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你要留下来？”许嘉年突然问了一句。

    他花了一点时间调整了下状态，说话的语气也趋于平稳低沉。

    秦雾周围的空气似乎活泛了些。

    “是啊，这不是答应老师了……”她小声说道。

    “嗯。”许嘉年扭过头来，问她，“所以，下次拍照，还可以找你么？”

    秦雾心里想当然可以了，非常可以，怎么不行了？

    她点了点头，淡淡应了声：“可以呀。”

    “他们都以为你在一虹娱乐了。”许嘉年说，“那你明天过来办入职吧。”

    秦雾：“？”这么直接，一虹娱乐你家开的？

    她的鞋尖在地上点了点：“直接可以去吗？”

    许嘉年掩唇轻咳一声：“我有关系。”

    秦雾悟了，觉得这没毛病。

    如果不是在一虹娱乐有后台，像许嘉年这种不赚钱的艺人估计早就被解约了。

    “行。”秦雾只能答应。

    连项凌都知道了，她总不可能不去。

    此时，地铁到站，两人走出车站。

    从车站到家的一路上，两人很默契地没有再提起“那张照片的留白到底是谁”这个话题。

    秦雾之前一直是自由摄影师，第一次到公司上班，所以不免问起一虹娱乐的情况。

    “这样的话，我是不是还要给别人拍？”秦雾有些紧张，她确实不太会拍人像。

    她这属于赶鸭子上架。

    “看你个人意愿。”许嘉年说，“你可以挂靠在我的团队里。”

    “你团队里有谁？”秦雾好奇。

    “没人。”许嘉年坦白。

    秦雾：“……”好家伙不愧是你。

    “行。”秦雾说，“我也不会拍别人。”

    反正被拍的不是她，倒霉的肯定也不是她。

    黑暗中，许嘉年的嘴角翘起了一点微笑。

    到家的时间已经很晚了。

    秦雾洗漱完之后，收到了陆星发给她的邮件。

    【陆星：师姐我把你今晚拍的作品原图给你哦~~~要记得等我们杂志发售之后才能往网上发。】

    【5：好。】

    【陆星：你好冷漠。】

    【5：。】

    她接收邮件，把图保存了下来。

    秦雾想起自己今晚还没有给许嘉年刷评论，就是超话签到了一下。

    要不要刷呢？

    秦雾翻身从床上坐起，两手捧着手机。

    刷，肯定要刷。

    有钱不赚是傻子。

    不刷还显得她心虚了。

    她不能怂。

    于是，本来准备睡觉的许嘉年一边喝牛奶一边收到了一连串的微博新消息提醒。

    【懒得起名的小号：许嘉年今天拍杂志内页，好看。】

    【不配拥有名字的小号：好。】

    【不知道名字的小号： 1。】

    【小号能有什么名字呢：不错。】

    许嘉年：“？”怎会如此。

    今天早上还是哥哥，晚上就变成许嘉年了。

    他觉得不行，于是发了个消息给秦雾。

    【嘉：你好冷漠。】

    【5：我没有呀。】

    【5：天天一个风格，会被别人发现是水军的。】

    【5：今天走的是高冷风。】

    许嘉年打了个哈欠，他有些困。

    【嘉：按字给钱。】

    【5：对不起许哥我马上改。】

    秦雾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要秃了。

    自从在许嘉年面前掉马之后，她看到自己这些小号以前发的评论就觉得脸在烧。

    隔着一根网线，她属实放飞自我了些。

    现在掉了马，她肯定会矜持起来，没想到被一向很好说话的许嘉年退货了。

    换回原来的风格给许嘉年发完评论之后，秦雾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她在想，许嘉年到底什么时候红？

    不对，许嘉年红不红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又不是真粉丝。

    秦雾感觉自己不对劲。

    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她是一个专业的水军。

    没有感情的那种。

    秦雾玩着手机，浏览着网上跟她无关的新闻。

    正好，她在某乎平台上刷到了一个提问。

    问：你见过最糊的明星有多糊？

    秦雾的手指在微微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敲了很久。

    如鬼使神差般，她写下了在一年后会被无数人挖坟的一个回答。

    谢邀，刚切完小号给他控评回来。

    大概是微博粉丝不过千，大半还是僵尸粉。

    他的超话只有我和我的小号在坚持签到。

    别问我为啥不帮他反黑，糊是最好的保护色。

    你以为我做了这么多，是他的真爱粉吗？

    不，我是他五毛钱一条买的水军。

    秦雾看着结尾的“水军”两个字，找准了自己的定位。

    她按灭了自己的手机，直接睡觉。

    后来的几天，她在一虹娱乐办理入职办理得很快。

    虽然秦雾一直在说自己的作品不太好。

    但以她的能力，获得比陆星更加好的工作并不是很难。

    像摄影这个圈子，光“项凌的学生”这五个字，就是无数令人艳羡职位的敲门砖。

    许嘉年这几天也没有什么别的工作，于是不用上班的秦雾觉得自己的生活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大城市里如此长时间地生活过了。

    以往陪伴她的，是野外的风声与虫鸣。

    秦雾倒也适应了，她觉得项凌说得对。

    有的时候，也不必那么执拗。

    所以，项凌知道她在s市，隔了几天之后便又给她拨了个电话。

    “小雾。”项凌询问她的意见，“这是你第一次展子开的时候还在市里，你作品参展的那个展子你要去吗？”

    “啊？”秦雾有些惊讶，“我本人需要到场？”

    “不一定需要，只是你刚好在，所以问一问。”项凌很满意秦雾的改变，“就是上次的那个……就是那个。”

    “什么那个？”秦雾不知道这老头在打什么哑谜。

    “那个说‘是我’的，你不考虑带上他一起吗？”项凌当然记得上次的事。

    秦雾被喝着的水呛到了：“老师，您误会了，那是我老板。”

    “哦哦哦老板啊！”项凌心道肯定不是这么简单，但还是顺着秦雾的话说了下去，“这样啊，哈哈，你们关系真好。”

    秦雾咳了好几声：“就是……也没啥，就是关系还行。”

    老实说，确实没啥。

    “没事没事，好好相处。”项凌知道秦雾的说话风格。

    在她嘴里，“还行”等于“特别好”。

    “我把影展地址发给你，就这周六上午十点。”项凌叮嘱秦雾，“要记得来，影展我也是要出席的，结束我还可以带你们去吃个饭。”

    “好。”秦雾应了下来。

    项凌不是只有她一位学生，一次带好几位也是正常的。

    前几年还在大学的时候，她特别乐意去展会。

    但后来发现自己的作品根本无人问津之后，她就没什么兴趣了。

    快乐都是别人的，她什么都没有。

    这次应该也是一样的场面，秦雾其实没有什么期待。

    而此时此刻的许嘉年，却在电脑的浏览器上，敲下了“项凌”两个字开始搜索。

    秦雾的老师是谁？

    他似乎有些好奇。

    许嘉年很少对外界的事物有过好奇心，因为他觉得，自己不论是否关注，事情该怎么样，便是怎么样。

    但他，就是如此，对秦雾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

    他的聊天界面里，还停留在与他父亲许华的对话界面上。

    【相亲相爱一家人（3）】

    【嘉：爸，在吗？】

    【嘉：@许华。】

    【许华：不在。】

    【嘉：项凌是谁？】

    许嘉年知道许华老先生对摄影特别感兴趣，奈何他自己实在没什么艺术细胞也没什么耐心，只停留在欣赏作品的层面上。

    许华应该知道他是谁。

    很快，他收到了回复。

    【许华：儿子你终于准备开始关心你老爸的爱好了吗？】

    【许华：我好感动啊。】

    【许华：项凌在摄影艺术圈里，就是大师级别的人物，他很多学生都是活跃在圈内的中流砥柱。】

    【许华：这人眼光特好，属于我有机会一定会想办法认识的人。】

    【许华：我其实私下托关系联系过好几次，可是人家嫌我是商人，敷衍过去了。很无奈，他们这群搞艺术的，特别清高。】

    【嘉：……】

    【嘉：好。】

    许嘉年扫了眼关于项凌的信息，注意到了他最新的动态。

    他要出席在s市举办的一个影展。

    许嘉年想起了在地铁上听到的，秦雾与项凌师生二人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