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九年(公元835年)十一月二十一日酉正三刻,京城长安。
寒冬的夜幕总是来得特别早,若是夏季三伏天的光景,这个时候天还是通亮通亮的。
但是现在整个长安城除了铺在大地和万千各式豪华或者寒酸建筑顶部的一层银白色的幽美夜光,就再也没能寻找出其他的一星烟火。
由于白日宫廷中发生的甘露之变,整个长安城已提前进入宵禁。
偌大的城市如同昏睡过去一般,静地令人头皮发麻。
对于普通的长安城百姓来说,可怕的一天总算是过去了。
由于白日的甘露之变,在这一天后续的时间里,神策军把长安城几乎是挖地三尺,大肆抓捕所谓的“南衙乱党”。
到处都是砸门破窗、搜查缚人的场景。
个别神策军将校趁机公报私仇,把根本没有加入南衙士人集团的中立官员、甚至是普通百姓,也当作“南衙乱党”予以抓捕或者是当场击杀。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人人自危、哭嚎之声不绝于耳。
直至入夜,神策军才结束了这种恐怖的大规模搜捕,并对长安城实施了全城宵禁。
不过很多百姓都得到了小道消息,搜捕行动明天可能还会继续。
归义坊的一处占地二十亩的院落内,杜慎言、白居易、张议潮、注吾合素等将领以及五十名精选的游奕营将士已经秘密的聚集在这里。
这个院落名义上是对外租赁营业的大型商业仓库,实质上是归义军的长安留院。
杜慎言怎么也没想到,骊宫内还有一条秘道直通长安城内的归义军秘密留院。
“老白,你怎么临出发时才说起有这么一条通长安城的秘道,保密工作做得挺不错嘛!”
杜慎言和白居易逐渐熟络之后,压抑心中的闷骚之气上涌,言语也逐渐放开,很多通过同期辨物能力获得的新奇词句,也敢毫无顾忌夹杂在话语中。
“慎言莫怪,老夫有难言之隐呐!这建于地下的密道交通网络,乃是大唐最高机密,事关重大,所以不到必要时刻,老夫一般不会对外泄露,嘿嘿嘿!~”
白居易说完后,还发出了魔性一笑,让杜慎言黑线狂飙。
杜慎言本是一个豁达之人,刚才以不提前告知密道之事相问,更多的是因为好奇而非责怪,白居易的一段细致解释,让杜慎言更为意念通达,毫无芥蒂。
两人互相客套了一番后,话题自然转到如何尽快探寻到张仲清下落,并将其缉拿归案。
先前白居易、张议潮、注吾合素判断,张仲清应该就在其位于宣义坊的家中,因为他并不知道骊宫有条密道直通长安,预料不到归义军的锄奸队伍可以绕开神策军的层层防护直接进入长安城内。
但前去查探的斥候回报,张仲清的家中已人去楼空。
“看来张仲清是一个十分小心谨慎之人,即使并不知情骊宫有通往长安城的密道,依然另外寻觅了躲避之所。
“如此一来,这事便难办了,偌大的长安城,我们该去何处寻找张仲清下落呢?”白居易开始担忧起来。
杜慎言虽然也知道现在的情势下,寻找张仲清已然变成极其困难之事,但他的抓捕决心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老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此事虽然现下暂时没有头绪,但只要我们仔细周密地进行调查,一定能获得蛛丝马迹的。”
“有句话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杜某之前看张仲清的案牍上写着,此人喜狎妓,平康坊中可有此人的相好,若有,把这个人找来,必会有所收获!”
张议潮没等白居易开口,便抢先回答道:“关于这件事末将倒是略知一二。”
“之前饭局交往中,曾听张仲清醉后说道,平康坊的红妓施依依是他的心头好,对此女极是痴迷,每有回长安的闲暇,便立马去找该女子,竟是一刻也等不了......”
“议潮、合素,你们俩人点十名弟兄随我前往康平坊拿人,老白,你和剩下的弟兄守在这里,准备好审讯的家伙!”
杜慎言听完张议潮的汇报,心中十分肯定这个施依依就是查找张仲清的突破口,所以没等张议潮说完,便插话打断,下达了抓捕命令。
“慎言,此次行动干系重大且情况特殊,接下来,由你全权指挥此次行动,我定会全力配合!”白居易及时表达了对杜慎言的支持。
杜慎言得到白居易的力挺,心里倍受鼓舞,做事更为雷厉。
不多时,他率领着张议潮、注吾合素便赶到康平坊的信乐教坊,此处正是红妓施依依的住处。
虽然只是民宅,信乐教坊的屋室却也修葺得十分精美。
这是一处四合院式建筑,四边的房屋均是三层,所有的木质门窗刚补过漆,在遍挂的红色灯笼映衬下,油漆的朱红色更为鲜艳。
屋顶的琉璃绿瓦、斗拱飞檐均是做工精巧、讲究。
如若在平日,此时的信乐教坊必定是门庭若市,但今日却是因为提早宵禁的原因,早早地关门大吉。
杜慎言等一干人在信乐教坊周边查探一番后,确认没有其他武人在周遭活动,只有三五个信乐坊的家丁在院中巡视当值。
鉴于薄弱的防备,为了缩小行动规模以保证行动的隐秘性,杜慎言让其他随行人员在外休息策应,只身一人潜入信乐教坊,捉拿红妓施依依。
他先是施展壁虎游墙功,四肢有如吸盘牢牢地贴在垂直的墙壁上,之后轻松的向上攀爬,动作宛若一只爬墙壁虎,不多时便来到了信乐教坊的屋顶。
杜慎言随后轻声游走至靠南面的楼室屋顶中部,根据张议潮事先提供的情报,此处的下方正是施依依的住所。
他趴在屋顶上仔细探听,发现正下方的房间确有女子的呼吸声,此外另有一名男子的呼吸。
既然屋内有人,杜慎言便不再多虑,拔出背后的九尺陌刀,使出“长空舞”刀法中的“游龙似电”招数,以自己所站位置为圆心,极其迅速地用刀尖在屋顶上划了一个标准的圆。
“轰隆!”
一身巨响过后,被陌刀划出的那圆形屋顶,直直地落在了下方屋内的地板上。
随同屋顶落下的,还有杜慎言。
“什么人,敢在小爷面前撒野,你可知家父乃.....啊!......”
床上的男子率先坐起,又惊又怒,对着杜慎言便是大声训斥。
但训斥的话才刚到一半,还没等说出“我爸是李刚”,便被杜慎言电光火石的一刀直穿心脏,戳了个透心凉。
“我管你父亲是哪个!”杜慎言拔刀的时候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接着便看见男子尸体旁边,另有一个身躯躲在被窝中瑟瑟发抖。
杜慎言一把将被子掀到地上,再从怀中取出蜡烛点燃,往床上一照!
眼前竟然是一名未着衣物的艳丽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