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连忙起身拉住妹妹,看着她饱含沧桑的面孔,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忆及从前之事,无尽的愧疚涌上心头,她紧握着二公主的手,平复了许久才言:“是姐姐不好,这么多年寻你也寻不到……”
“二姐,我们姐妹四个,当年在一个院儿里长大的,谁知临这大了还要再受这种分离之苦……真真是折磨人啊!”三公主摸着她的鬓发,这才过去几年,已是枯燥不堪。如今姐妹四人总算重聚,有许许多多的感慨,但是,关于阮父与德贤皇贵妃的死,二公主却是只字未问。
后花园内一群孩子嬉笑打闹,独独阮月一人在阳光下,与藤条练着剑术,微风拂过,她的木剑在空中任她挥舞,眉眼带笑,脚步轻盈。
一个身着素衣,年纪约摸在十二三岁的少年在远处看得呆了,不知是迷了她的剑术,还是这与其他闺阁女子不同的气息,他脚下似踩着云,飘飘然不由的走近她,面无表情道:“小姑娘,马步不稳可是练不了剑的。”
阮月望了他一眼,自己尚在襁褓之内时,这位哥哥也是见过的,可她不予理会,自己转身正欲离开。
“站住!”他伸手一拦,谁知阮月又转身,更加不理会。少年不依不饶:“告诉我你是谁,我便让你过去!”见她不言不语,又恐自己是吓着姑娘了,便又急忙转而毕恭毕敬一言:“在下司马靖,小字则钰,敢问姑娘芳名。”
阮月摇摇头,心里头乐呵着盯着冷面少年,嘴角一笑:“偏不告诉你,除非,你与我比试比试!倘若赢了,我便听你的!”她摆出招式。
少年眉头微皱,心里却对眼前这个女娃儿很是喜欢,他蹙眉调侃道:“一个姑娘家,一见面就拳脚相向,舞刀弄枪的,当心以后可没人要你!”
“才不要你管!这内庭之中,你一个男儿在此游走,自己不出去还等着家仆将你打出去不成?”阮月继而转身径直跑进了房间,独留少年一人在原地回望。
少年心里笑着:这丫头,还真是没规矩,不过却也有些趣味儿!捂着脸进入房内的阮月,趴向窗口,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少年,不由地一笑,面色却又立时转为严肃,悠悠地往里屋走去。
宴毕,宾客皆陆续打道回府,待人静后,庭前孩子们站成了一排。
“月儿,快快见过二位公主娘娘,这位是我的长姐,这位是三公主,同四姨母一样,在你小时都是见过你,抱过你的。”二公主牵着阮月一一认了过去,走至大公主司马芜莳身边。
阮月记忆异于常人,怎会不记得,她抬眼瞧着,虽年岁也在二位公主面容之上留下了印记,可怎么瞧着她们也是风华绝代,心下不由一颤:倘若不是为了自己,母亲便也不会常年风餐露宿,终日朝无定夕。
大公主宠溺地伸出手:“来,月儿,到这儿来!二妹妹,你怎么让孩子称呼得如此生分,该唤姨母才亲切。”
阮月回望了二公主一眼,心里却是知道的,从前母亲身有封号,又得万千宠爱,如今落魄了,若非雪冤必要归京,哪里还愿攀什么亲不亲的。见大公主实在眉眼带笑,和蔼可亲,阮月才缓缓地走近她,豪未察觉旁边有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瞧。
“钰儿,来。”大公主另一只手拉着司马靖,和颜悦色地细心嘱咐道:“以后又多了个妹妹,你这大哥可要保护好她,切勿让她受到伤害,与各姊妹们好生相处,可不许欺负她!”她叮嘱孩子们。
少年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回应道:“是!”言毕。他眼睛又不禁地转向阮月,忽然与她眼神相碰,阮月小脸霎时染了些红晕,不由分说地辩了一句:“月儿才不要谁保护呢!”她认真的眼神略显勉强,众人忍俊不禁。
大公主笑着又闲聊半刻,忽而惋惜起来,望向一旁正在发愣出神的三公主,语气中微带些许遗憾:“我们姐妹四人啊,总算是团聚了,瞧瞧这四妹妹娃娃都生了,现而却也只有三妹尚未婚配了!不过想必也快了罢……”
“大姐姐,你快别挖苦我了……”三公主叹了口气,便不再言语。
夜晚时分,几位公主歇下,直至翌日拂晓将至天还未亮,鸡已鸣了五六回,可天还未见亮色,这昏暗云层之下,仿佛天都要变了。
廊下匆匆行来的脚步与急促的敲门声吓得刚出生的公孙楚哇哇直哭,惊醒了公孙拯明夫妇,只听得崔晨在外唤着:“爷,京里出事了!”
公孙拯明听唤猛然惊醒,他掀开珠帘,匆匆起身至屋外,见崔晨喘息依旧未定,忙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崔晨左右盼了一盼,呈上一份卷轴,细声在他耳畔禀道:“这是属下刚刚收到的京中密信,还请大人定夺!”公孙拯明迅速打开一看,呆立着许久未言语。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四公主速速起身哄着孩子。
公孙拯明疾步走进屋内边整理衣物边吩咐几个丫头通知公主们,他转身,叹息着扶下四公主:“夫人,父皇他肺疾又犯了,昨日狩猎时不慎摔入山谷,寻了四个时辰才见着人,那时便已气息衰弱,怕是不大行了,你快快去唤各位公主,带着孩子随我进京去!”
“什么?”四公主眼前霎时一阵晕眩,只听得柜中放有那原石玉佩的盒子掉落下来,“啪!”的一声,碎在了地上。
一行人只稍稍整顿便上了路,两日后,快马加鞭,一路奔波终于抵达皇宫大内。
寝宫外群臣正焦急地等待着里头的消息,这圣上无子嗣弟兄,立储之事搁置甚久,拖到这种地步,群臣焦急非常……
“公主们到......”空中回荡着内侍官尖锐的回声,几位公主拖儿带女走进寝宫,只二公主母女的衣着发饰显得格格不入,毫无华贵之相。
金黄亮丽的帘帐缠绕着四周,松软床榻之上躺着一面黄骨枯白发婆娑的老人,他呼吸浅然,眉头紧皱。身侧则坐着一身着正红凤袍,头戴金玉宝钗的妇人,虽是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
她已是泣不成声模样,听闻动静,皇后眼神一撇,见到众人皆情凄意切踏进殿门,二公主竟也在其之列,她眼神略显诧异,手心微微发了汗,又迅速拂起锦帕擦着脸庞掩饰起来,并淡淡然命了众内侍丫鬟拦在二公主面前。
二公主远远地一眼便瞧见了躺在床上的人,她心头不由得一揪,片刻声泪俱下,虽口中千憎万恨,却依旧不顾皇后阻拦,跪倒在了床前,她望着他两鬓的白发,轻声呼着:“父皇!”
她握着父亲冰寒的手,不断咽着嗓子柔声唤道:“父皇,女儿……回来了,您睁开眼睛,女儿回来了……”躺在床上的老人只微微睁眼瞧着,嗓音极为沙哑:“咳咳咳……”虚弱仿佛占据了他整个身体,他望着眼前的泪人,伸出手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茴儿?朕寻了你这么多年......寻得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