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存已经踏进了电梯里,他的眼睛先一步看见顾承铎,在这电光火石间,身体压根来不及与大脑同步,肢体反应终究是慢了一拍。
聂存从未想过会这么突然的遇见顾承铎。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无论如何也不应该遇见顾承铎才对。
而在他未来的人生规划里,也早已经剔除了与顾承铎有关的各种可能。
这种突发的意外状况让聂存的大脑出现一大片空白,整个人完全无法思考。
而在他终于反应过来想要逃出电梯时,电梯门突然关上了。
狭小的密闭空间里,只有他和顾承铎两个人,这简直令聂存窒息,就连那已经痊愈的小拇指都开始隐隐作痛。
他揣在兜里的手已经握紧,胃部像是被人淋了一桶冰水,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
电梯里寂静一片,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聂存回过神来,忙不迭的按了下一楼,顾承铎是一条带着剧毒的蟒蛇,被蛇类动物阴冷的眼神盯住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此时此刻,聂存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只需要几秒电梯就能到达下一楼,但这会聂存已经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千盼万盼,电梯终于到了11楼,聂存无声的松了一口气。
可是就在此时,电梯突然狠狠晃荡了一下,红色的警示灯急促的闪烁起来,聂存毫无防备向后跌倒。
眼看着他的脑壳就要砸到金属板上,一双手却在此时穿过他的腋下,稳稳的将他抱住。
这是一双非常漂亮的手,手指修长,肤色如冷玉,指甲并不是男性中常见的方形,而是令许多女孩子都羡慕的鹅卵石那样圆润的形状,给这双沉稳有力的手增添了一丝秀气。
聂存一直很喜欢顾承铎的手,又有男人味又很秀气。
上自习课时聂存总喜欢在校服底下拉着他的手,怀着一种隐秘而窃喜的心情,一点点摸过他的手背和指腹。
他连顾承铎手心的掌纹都铭记于心,如何认不出此时抱着他的这双手。
只是年少时的爱慕和柔情早已经烟消云散,少年时一直牵着的手,在聂所眼里更像索命的镰勾。
聂存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他伸出手扯掉顾承铎环在他胸前的手臂,这么一扯,顾承铎的西装袖子微微往后缩了缩,露出手腕上戴着的紫色编织发绳。
那个发绳已经褪了色,下面有个白色的小兔子吊坠。
聂存没想到顾承铎居然还戴着这根发绳
高三那年,聂存16岁,顾承铎比他大三岁,相较面容稚嫩青涩的聂存,19岁的顾承铎已经是一个长身玉立招蜂引蝶的俊美青年了。
他气质冷漠,惜字如金,高中三年几乎没笑过,是潍城一中出了名的高岭之花。
即使是高三那样学业繁忙的时候,顾承铎的情书和巧克力也从来没有断过。
有些情书还是那些追求者拜托聂存带给他的。
那时候两人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顾承铎这么招蜂引蝶,聂存难免有点吃醋。
而且他们俩是悄悄的谈恋爱,别人都不知道顾承铎有了男朋友。
他一连好几天都不开心,也觉得自己不该吃这些莫名其妙的飞醋。
顾承铎和他谈恋爱时都是冷冷淡淡的,对其他人更是连看都不看一样。
他长得好看成绩还好,惹别人喜欢又不是他的错。
初次谈恋爱,聂存对男朋友的占有欲很强,不愿意让别人觊觎他的男朋友。
接连数日的冥思苦想下终于灵机一动,买了两根女孩子扎头发用的发绳。
一根是紫色,下面垂着个小兔子吊坠。
一根是蓝色,下面垂着一个粉色的爱心。
他把发绳递到顾承铎面前让他选。
顾承铎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写卷子。
聂存拽着他的校服袖子晃来晃去,在旁边撒娇甩无赖。
“就选一根”聂存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顾承铎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不选。”
“为什么啊”
“我不喜欢在手腕上戴东西。”
顾承铎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让他改变主意。
这个人从学生时代起就表现出了远超常人的冷静和智商。
要做什么,想做什么,都安排的很明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且他总能完成那些目标。
这一个冷静到有些冷漠的人,谈恋爱的时候是聂存剃头担子一头热。
爱情这东西总是要有一个人主动的,聂存就是主动的那一个。
被顾承铎拒绝后虽然有点伤心,但是聂存并不生气,顾承铎就是这么一个人,不会像别的小情侣那样和自己的对象腻腻歪歪。
聂存叹了一口气,不愿意强人所难,就把那根小兔子发绳放进了顾承铎的书包里。
但是心中的幽怨还是要发泄一下的。
趁顾承铎在课间去走廊接水的时候,他拿过顾承铎的练习册,在边缘空白处竖着画了一长串的颜文字。
聂存看着那一长串颜文字偷偷笑了一会,自己把自己给哄好了。
心中那点小情绪散去了,他随后又悄悄的把书合上,随后就忘了这么一点小事。
后来差不多过了一个星期左右,顾承铎做题的时候做到这一页。
一翻开练习册,边角处的空白竟然被人画上了一堆颜文字。
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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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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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
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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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へ ̄
凸艹皿艹
ヘ
皿
╰
ヽノ
长长的一排,每个颜文字都活灵活现的。
聂存当时正趴在顾承铎肩膀上背单词,猛然看见这一页颜文字,手里的单词小本本当场就从手里掉了下来。
顾承铎转头看他,聂存心虚的移开了目光。
顾承铎举起练习册,指着那一竖排颜文字淡淡的问道“哪一天画的”
“4月12号下午第八节自习课。”
顾承铎有超忆症,一生之中发生过的事记得一清二楚,他的大脑就像一个内存超大的存储硬盘,除非遭到外力损坏,否则数据永不丢失。
他立即回忆起当天的事情,并把前因后果串联的很清楚,扬眉问道“就因为我不带发绳”
聂存轻咳一声,很快找了一个不错的理由,理直气壮的说道“天天被人叫出去给你递情书很烦的,高三正是学习的时候,我不想耽误时间,你带上发绳,别人就以为你有对象,就不会来烦我了。”
聂存说完之后,看见顾承铎的向来冷淡的眼中竟然带上了些许的笑意。
他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转过身背对着顾承铎,继续背着单词。
背完之后开始默写,聂存心不在焉,一只手伸过来在他刚写完的单词后面划掉了一个e,淡淡说道“你写错了。”
“哦。”
聂存没抬头,把那个单词重新写了一遍后继续默写。
不一会,顾承铎伸手从他眼皮子低下拿走了一只笔。
聂存已经默写完前半夜的单词,默写后半页的时候,顾承铎又伸出一只手从他的笔筒里拿走了一根黑色碳素笔。
单词书又翻了一页,聂存抬头活动了一下脊椎。
顾承铎又伸出一只手在他笔筒里拿了一根红色的碳素笔。
聂存继续默写单词,非常有成就感的写了满满两大页。
眼角余光中,顾承铎又伸手从他的笔筒里拿走了一根蓝色荧光笔。
接二连三的聂存也奇怪了,特别纳闷的看着顾承铎,问道“你怎么拿这么多笔”
顾承铎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又伸手从聂存的笔筒里拿出一根按动中性笔。
聂存的笔筒现在像一只被拔了毛的公鸡一样光秃秃的,只剩下一盒05自动铅笔芯。
他疑惑不解的看着那盒孤零零的铅笔芯,又看看顾承铎桌面上堆成一堆的笔。
顾承铎又伸手,这回把整个笔筒给拿走了。
这回聂存终于看清了,顾承铎的手腕上居然戴上了一根紫色的发绳,白色的小兔子吊坠在顾承铎的手腕下面一下一下荡悠悠的晃着。
聂存盯着那根发绳呆呆的看了一秒,又呆呆的看着顾承铎俊美的侧脸。
顾承铎拿起笔筒,把桌面上的笔又放回笔筒里,重新摆在聂存的桌子上。
虽然他的表情还是冷冷的,但聂存的心里面像吃了蜜一样甜。
他做贼似的往四周看了看,见前后桌都在专注的做题,便偷偷在桌子底下牵住了顾承铎的手,轻轻挠了一下他的手心。
顾承铎一直戴着这根发绳,高考那天他摘下去了。
而高考之后,便是噩梦的开始了。
那一天,他知道自己不是顾启峰的亲儿子,而是他这个世界的母亲和别的男人生下来的。
聂存从来不知道,他那美丽高贵像郁金香一样的母亲,居然用那样残忍的手段毁掉了顾承铎的母亲。
也是在此时,顾承铎神情冷漠的走进了顾家,开始了疯狂的报复。
聂存的母亲毁掉了顾承铎的母亲。
顾承铎就毁掉这个女人最爱的儿子。
聂存以为的年少爱情,只不过是顾承铎计划里的一部分。
自此聂存离开了他的温室花园,开始辗转于风雪。
这时聂存终于明白之前的自己有多么天真,年仅16岁的聂存还天真的以为顾承铎也喜欢上了他。
他常常在梦里哭醒,流着泪问1007,如果攻略成功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顾承铎了。
他才16岁,就要想这么复杂的事情,处理这么复杂的感情,一度认为这世界很残酷。
但他那时只窥见这个世界的一点边角,不知道前方还有更大的坎坷在等着他。
他和母亲被赶出顾家后,聂存开始拿起画笔整日整夜的画商稿赚钱。
低头太久,他得了脊椎病,难受的睡不着觉,在深夜里整理自己以前的东西。
他翻到了自己高中时的日记本,扉页上写着一句歌词。
当故事结束,不再谈你。
爱你的挫折,留给时间处理。
陪你走过一段路,也让自己看清楚。
爱在梦想与真实两边。
不可能有交集。
第一次攻略任务,彻底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