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56
“你睡着的时候有位先生一直坐在您对面看着您,刚刚才走的。”食堂工作人员热心的说道。
聂存抱着西装问道“是剧组的人么”
“不是，今天来了一个投资方，听说姓顾,顶流顾珏也进组了，八成是顾珏的亲戚什么的。”
投资方，姓顾。
聂存低头看着怀里的西装,鼻尖微微动了动。他嗅到一种很特殊的香水味，这味道他在容家闻过,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聂存后背涌起一阵凉意,抱着西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聂存冲了一包枸橼酸钾,继续熬夜画图。废土背景的气氛图很需要想象力,而深夜正是灵感迸发的时候。
坍塌的废墟、腐朽的尸骸、畸变的怪物、死寂的天空逐一出现在画布上。
聂存极为专注,已经感受不到外界存在,在精神世界里见证那样一个世界。
桌上的时针指向2这个数字，突然的,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心脏处传来，聂存手指一麻,手中的电容笔从指间滑落,身体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椅子翻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脚边的简易置物架被带翻,上面放着的物品哗啦啦倒了一地。
聂存蜷缩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
在他意识渐渐朦胧时，房门突然被人大力踹开,一个身姿修长的男人冲了进来,一股尖锐又冷感的香水味将聂存包围，聂存倒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濒临死亡时，眼中的时间会被无限拉长,聂存恍惚看到一个脸颊饱满的少年倒在谁的怀里咯咯的笑。
意识像一条被卷入漩涡中的小鱼，不受控制的飘向一个陌生的地方。
那里有蓝的天白的云，一个高个少年站在树荫下，消瘦的脸颊上是斑驳的树影，一双冷淡的眼遥遥望来。
有人蹦蹦跳跳的来到他身边，手里举着的甜筒蹭到他鼻尖上，留下一朵小小的冰淇淋云朵。
意识被漩涡裹挟着，又飘到一个阴暗的小房间。
玻璃碎片洒了一地，一个少年垂着一双忧郁的琥珀色眼睛，拿着剪刀将照片剪成两半。
半张照片落在地上，神情冷淡的高个少年站在树荫下，手里拿着一个甜筒，鼻尖沾着一点奶白色的痕迹。
画面一转，有着饱满脸颊的少年已经长大，他那欢快如小鹿的眼神已经消失，变成一个神情温和面庞消瘦的青年，背着画板在人群中穿梭。
他们在一个还未开业的酒吧里相遇了，一个系着棕色的围裙浑身沾满颜料，一个衣着讲究正坐在卡座里品尝一杯鸡尾酒。
消瘦的青年愣愣的看着他，随即眼神归于平静。
他画完了一整面墙，累的手臂都抬不起来，坐在梯子下让男朋友来接他。
那个男人坐在那里一直没走，酒喝了一杯又一杯，耳廓微微发红。
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人走进酒吧来接他，帽檐下露出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用漂亮的手指抚摸他的脸颊。
黑色的硝烟弥漫过来，消瘦的青年穿上白衬衫把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遮住身上累累的伤痕和遍布的淤青。
穿着浴袍的男人嘴里叼着烟，一身吊儿郎当的姿态，男人伸出手臂抱住他，声音里带着沙哑的笑，问他疼不疼。
聂存睁开眼，脑子里乱哄哄的，似乎想起了什么东西，但仔细一想，那些东西又如指间细沙从指缝中漏掉，他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身上盖着洁白柔软的被子，冷淡的香水味在在被子上流连。
房间里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鸡汤的香气飘满了房间。
聂存掀开被子下床，循着声音走过去。
厨房里有人在炖汤，身姿修长的男人穿着西裤和白衬衫，衬衫挽到手肘以上，身上系着一条靛青色的围裙站在汤锅前，用小勺往锅里放盐。
这个男人的容貌如同冷月苍穹，长了一张俊美薄情的脸，身上的气息冷冷的，让人不敢靠近。
聂存站在厨房门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不然为什么会看到顾承铎站在厨房里炖鸡汤的画面
这居家好男人的形象太过颠覆，以至于聂存大脑宕机，连逃跑都忘了，跟个柱子似的僵在那。
顾承铎却转过头，还随手关掉了火。
两人四目相对，聂存错愕了两秒拔腿就走，结果步子迈的太快再加上膝盖无力，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疼的脸都白了。
“不要乱跑。”
顾承铎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把聂存打横抱起来。
聂存躺在他的臂弯里，心想这是什么魔幻主义的发展
前脚差点把他打死，后脚就小心翼翼的抱着他。
而且聂存对顾承铎这个人有着一种出不上来的抵触，眼下这情况简直令他浑身难受。
顾承铎把他放在床上，单膝跪在他脚边挽起聂存的裤腿看着被磕红的膝盖。
聂存放下自己的裤腿，真情实感的问道“顾先生，你有病吗”
顾承铎抬起头看他“你就当我有病好了。
聂存想了想，说道“我知道，是因为我和顾存很像，你们又把我当成他的替代品了。”
顾承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也没否认，让聂存在荒诞之余感到十分好笑。
“我不是顾存，麻烦你认清这一点。”
顾承铎从地上站起来坐在聂存身边，“你不用纠结这件事，先吃点东西，以后不要熬夜了。”
他走去厨房端了碗鸡汤走过来，汤碗底下躺着蘑菇和人参，都被切成薄厚均匀的细片，整整齐齐的铺在碗底。
他右手腕戴着一根褪色的紫色发绳，发绳下的小兔子吊坠微微摇晃。
聂存站起身又要走，结果膝盖一软又跌坐在床上。
顾承铎把鸡汤递到他面前，淡声说道“你昏睡了一整天，如果不吃点东西是没力气离开这里的。”
聂存皱眉，身体向后仰着，是一个非常抗拒的姿势。
顾承铎知道聂存的弱点，于是又说道“你拖慢了美术组的进度，我希望你成熟一点，不要因为个人情感拒绝这碗汤。”
聂存一听这话果然伸出手接过汤，捧着汤碗一口闷掉了。
他面无表情的把碗递给顾承铎，顾承铎拿走碗去了厨房，不一会又端来一小碗山药肉粥递给聂存。
聂存拒绝道“我已经饱了。”
顾承铎从床边的抽屉里掏出一盒氯化钾注射液逐一掰开倒进水杯里，随后把水杯递给聂存。
这东西是聂存现在最需要的，他一熬夜就缺钾，一缺钾基本半残，确实拒绝不了。
聂存只好伸手接过来，鼓足勇气一口闷掉。
这玩意充满一股苦涩的化学制剂的味道的，虽然难喝的令人作呕，但确实有效。
半个小时后聂存缓过来一点，膝盖不再发软，便摇摇晃晃站起来往门外走。
“外面在下雨，我送你。”
顾承铎拿起伞跟在聂存身后，外面的雨下的很大，顾承铎在聂存身后撑着伞。
伞面向聂存倾斜，走到聂存居住的地方时顾承铎的后背和肩膀已经被雨水打湿了。
聂存心里很烦躁，站在门口看着顾承铎。
“我知道，我很像顾存，但我毕竟不是他，你不要因为顾存而优待我。”
顾承铎手中的雨伞往下滴着水，他定定的看了聂存几秒，缓缓说道“我想，你对我有些误会。”
聂存冷冷的看着他。
“我救你，是因为我不想见死不救，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呵，我真没想到顾先生是一个尊重生命的人。”
顾承铎垂下头，低声说道“对于曾经发生的事情我很愧疚，如果你想报复我，我等着你。”
聂存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含着怒意“你是在跟我示威么我怎么报复你捅你一刀还是弄瞎的你眼睛还是找一堆人拿着球棍把你打的半死”
顾承铎仍旧低着头，声音哑哑的“随便，只要你开心。”
聂存再次倒吸凉气，骂道“顾承铎你有病吧”随即狠狠甩上门。
气归气，工作还是要做完的。
聂存回复完那些慰问消息，定好闹钟坐在桌前画图。
他一旦投入进去就会特别专注，闹钟响起的时候才回过神伸了个懒腰准备去公共洗手间洗漱。
此时晚上十一点，聂存打着哈欠走出门，一低头就看见坐在门旁的顾承铎。
顾承铎屈膝坐在地上，头颅微垂着，已经睡着了。
这人有病吧，大半夜坐在他门前睡觉
聂存气的够呛，踢了一脚顾承铎的小腿，顾承铎睁开眼睛，眼神带着困倦，开口却是“怎么睡的这么晚。”
聂存“现在才十一点，而且你坐在我门口干什么，你不觉得你很有病么”
顾承铎倚着墙壁微微笑了一下“我确实有病。”
这种高岭之花笑起来的时候也很有距离感，这世界上确实有这么一种人，即使微笑着也没有温度。
聂存感到十分心累“你有病就到别处发病好么。”
顾承铎摇头“你睡吧，我在门外守着你。”
聂存很崩溃“你守着我干什么”
顾承铎“你自己一个人住，我很不放心。”
聂存骂道“你有病吧。”
他干脆无视顾承铎，拿着洗漱用品走到公共洗手间开始洗漱。
顾承铎像个幽灵似的跟在他身后，聂存拿着电动牙刷背对他刷牙，恨不得他原地消失。
洗漱完毕回到房间，聂存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顾承铎在他门边坐下。
他再次骂道“你有病吧”
顾承铎抬眼，有些忧郁的看着他。
聂存抹了一把脸，神情严肃“我知道，你可能因为一些事情把自己弄得精神失常，想找个寄托什么的，但是我不想做这种寄托，你能明白么”
顾承铎抬手揉了一下眼睛，走廊昏暗的灯光下，这个男人的眼睛里显露出一种疲惫的温柔。
“你就当这是一种寄托吧，找不到寄托的人也是很可怜的。”
聂存莫名其妙“你要我可怜你我真不觉得你哪里可怜，你这种人上人已经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了，就算再不如意也比我强，而且我自己活得也不是很顺遂，更没有资格可怜你。”
顾承铎没说话。
聂存捏了捏眉心“你这样让我很困扰，你如果一直坐在这里，我大概率是睡不着的。”
顾承铎把手臂支在膝盖上，很认真的提议“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如我和你一起睡，我可以睡在椅子上。”
聂存麻木的看着他。
门口有一盆接好的水，是他放在放在那里洗手用的。
他这脾气一上来，干脆端起脸盆一扬，一整盆冷水哗啦一下全泼在顾承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