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秦风开刀,好处颇多。
秦风擅钻研,有钱,别看职位不高,府里金银珠宝胜过很多一品大臣,查办后能大补国库;其次,谢重姒看秦氏不顺眼,借机敲打莲嫔,打得越狠越好,最好能攀咬一串人。
不过谢治不知道。
谢重姒趁着修沐日,来到太子府上,谢治正给他那只白毛花斑猫顺毛。
太子爷不知是脂粉看腻了,还是龙阳也没有俊过自己的,从无世俗的,后院里没个体己人,唯一年轻貌美的雌性就是这只猫。
猫小姐平日里养得娇贵,被谢重姒不小心踩了尾巴,还张牙舞爪地跳起来想挠她。
谢重姒不轻不重捏住小畜生后颈窝,笑道“哥,在忙呢”
并无多少上进心的谢治“”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接过妹妹扔过来的毛团子。那猫吃了个哑巴亏,察觉谢重姒并不好惹,一溜烟从墙头蹿走了。
谢治搂了个空,只得把象牙小梳放到一边,起身道“没忙。有事吗”
谢重姒点头“有。”
说着,拽着她哥去了书房里,将查办秦风的打算简要说了遍。
谢治茫然听完,有些发懵“重重,他家惹你了吗”
然后又自问自答“哦听说秦风儿子跋扈好色,难不成冲撞你了哥替你收拾他去。”
直接以朝臣开刀阵势太大,谢治没消化过来,根本没当真。
谢重姒眨巴眼“不是啊,我没见过他儿子。是秦风啦,秦风。这家伙中饱私囊好几年,只要差大理寺卿去查,肯定有所获的。”
谢治既想问你如何得知,有想说多管闲事,有空胡思乱想,比如去做几件漂亮衣裳。
问题太多,太子爷皱眉半晌,慢吞吞地吐了句“大清早的,用早膳没新来个扬州厨娘,药膳清粥一绝,搞点给你尝尝”
谢重姒绝倒“”
抚额“我的兄长啊”
谢治,整个齐国最大最华丽的花瓶,不学无术极了。上辈子父皇死后,才勉强支棱起来谢重姒有不能指望这位的觉悟。
于是,她趴在桌上,下巴撑着红漆桌案,开始卖惨“半旬前,有人借
母后在宫中害人了。”
谢治“”
谢重姒半真半假胡编乱造“就有个李美人,穿了一件紫衫,图样和母后遇刺时的一模一样。父皇也来宴会上看到了,大怒,想要治罪,被我阻止了。你想哪会有人那么蠢明知图案,还照着搬惹父皇生气啊”
她又抽了抽鼻,像是忍住悲伤“就我就想嘛,要是母后在就好了,就没人敢这么利用她了不就欺负她过世了么我好难受啊”
“”谢治愣神,下意识急道,“诶重重你莫哭啊。是谁动的手脚秦家”
“我猜是秦氏那个女儿莲嫔”上次谢重姒是卯足了劲,才费劲巴拉落下泪来,这次看谢治这么死脑筋,谢重姒实在假哭不出,干脆掩了面干嚎,“她家江南的,还是搞纺织丝绸的我就知道她请我没安好心”
谢治急了。
谢重姒小时宠得无法无天,揪少傅胡须、涂谢策道奏折,拿石头砸她不喜欢的妃子。
与之对应,很少落泪。
爬树摸鱼跌伤了,都一声不吭爬起来。
真哭了,绝对是委屈至极。比如父皇当年把她送去鬼谷。
鬼谷规矩古怪,不准外人入内。破格收了谢重姒医治,也是看其母出身鬼谷,她算半个鬼谷之人。
谢治送她过去。谢重姒只身一人、浑身冰冷地被抱入谷中,隐没阵法内。没出声,泪水断了线的珠子般下坠。
从那以后,谢治最见不得她落泪,当即心疼无奈地拍拍谢重姒后背“行,这事我斟酌去办,先把情况和我说清。从三品官员,非战时,马匹管理不是朝政重点,为兄总得找个由头提出来。”
谢重姒抬头,喜道“真的谢谢哥你最好了”
明媚的面容哪见半点泪痕,生动形象给她哥演了出“川闽变脸”。
谢治“。”
他安抚的手顿住,不假思索敲了敲她脑壳,虎着脸“驴我呢”
亏他还心疼半天。
“不敢不敢。”谢重姒讨好卖乖,“这不是出发自朝政大局,又兼报私仇嘛”
谢治瞪她“我尽力办,不过这事急不了。直接让大理寺突查,无凭无据,于理不合。说回你”
谢治眉头一皱“大齐官僚贪污
严重不错,但你是怎么想到秦风头上的”
谢重姒信口胡诌“机缘巧合啦。之前不是去草场吗,我见到域外马群暂放此处,可是养得瘦弱不堪。”
她分条缕析仿若亲眼所见。尽管那日,谢重姒根本没拐去牧马场。
说完后,谢重姒目光飘忽。
的确,大齐贪腐日重,她父皇下令严整,也不能消除。
宣珏登基后,处理得却堪称完美。
只颁布了两道法令。
一是鼓励百姓平民上京状告官吏,即使没有文引,各地关津渡口、城池门禁也不准阻挡,立刻放行。阻挡者会被定上“邀截实封”的罪名,也就是扣押皇帝奏章这些遭遇不公的百姓们,就是一道角度真实的奏折。注1
二是查处贪官时,只要查到,立刻允许候补官员上位顶替,许多未能晋位的官员等这一天等了数十年,自然拼命去查甚至检举反正自己顶替上去,只要将前任账目查清,就绝不会被这些贪污枉法的官吏牵连,还能升官,何乐不为注2
两法一出,人人自危。
再加上削弱和平衡的举措,皇权集中到不可一世。
手握玉玺之人,可高枕无忧。
宣离玉啊宣离玉
谢重姒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的确把握人心到毫厘,比任何人都适合朝堂,甚至适合那个位置。
谢重姒离开太子府,已是午后被谢治留在用了午膳,非得让她品鉴扬州厨娘手艺。
然后撑了个半死不活。谢重姒严重怀疑她哥在报复。
夏日阳光毒辣,叶竹想要撑伞,被拒绝了。
谢重姒很享受阳光沐浴,也想消食,打算徒步走回宫中。
她肌肤如瓷,又因前三年静养,略显苍白,遥望雪塑般剔透轻盈,分外显眼。
忽见街上有卖莲子的,问道“咦,这个时候就有莲子了”
叶竹“今年夏早,所以出得早。未央宫池里,荷花移栽伤根了,长得慢。揽月池和别的宫里头,荷花快凋谢啦”
长街和风吹拂谢重姒鬓角青丝,她怅惘地喃喃“回来四个月,快仲夏了。走吧,回宫了。等皇兄消息。”
谢重姒本想少说半旬,多则数月,谢治才能动手。没想到第二日下朝后,难
得有事业心的太子爷,就找上了未央宫“你还和小戚将军商量过了”
谢重姒“”
谢治二十有二,年少时取了个花名“朝旭”写词卖曲,轰动望都最有名的红楼春莺啼晓。后来,还作些稀奇古怪的话本,卖得不差,大街小巷、妙女老妇都抢着要看。
所以,脑袋里别的没有,乱七八糟的浮想联翩最多。
谢重姒一巴掌拍在谢治肩上,拍散谢治看好戏的八卦样,才问道“怎么,戚文澜做什么了”
谢治掩唇咳了声“他他去太仆寺大闹了一顿,说秦风亏待他家马。然后抓着人赶去大理寺,嚎着要求明查。”
谢治一拍掌,无辜至极“不是为兄不帮你,有人抢了活啊”
谢重姒半晌没回过神来。
按照戚文澜的处事,不应该私底下,在月黑风高夜的时候,套个麻袋揍人一顿泄愤了事吗
长本事了啊
不对
谢重姒磨了下后牙槽。
这不是戚文澜的风格。
上次守拙园遇见戚文澜,还有可能去骑马射箭,但宣珏去干什么
宣珏穿长袍,又不是箭袖短打。总不能是去看风景吧
这俩人当时就是去暗中调查戚家军放置于此的三千匹马不成
可是谢重姒神色古怪起来。
上辈子秦风这事爆出,不是通过戚文澜啊。
而是秦风之子秦晋,太过猖獗,冲撞了安荣那个丫头,被她揪出来的。牵连出一大片,大家都调侃称“安荣之变”。
谢重姒问“那现在如何了”
谢治耸肩“还能如何,在大理寺闹呗。才刚开头,我打算添个油加个醋。你觉得趁机说秦风夫人收受贿赂怎样有谋士和我提到过。”
“捕风捉影的说法你还不如提他儿子祸害民女呢。”谢重姒匆匆起身,“我去大理寺一趟。”
留下愣愣的谢治。谢治扪心自问他没做什么让重重嫌弃的事吧
谢重姒未带婢女,揣着谢策道赐给她的“如朕亲临”的令牌,牵马出宫。来到大理寺,才到午时。
门口两棵大槐树,其中一棵靠了辆马车,谢重姒就将烈马栓在另一棵树上。
然后走进大理寺。
大理寺鸡飞狗跳。
戚文澜瞧着
怒气冲冲的,还在喝着“不是,这事还你有理了年前那么肥壮的一批马,特意从西域花大价钱买来的,给你养成那副模样他娘的水土不服,你还是个漓江人呢,怎么没见你在望都瘦成柴棍啊”
谢重姒“”
她扫视一圈,努力按照前世记忆,把人和姓名对上号。不过有一人很显眼,不用猜测那被揍得鼻青脸肿、破皮的嘴唇里还缺了颗门牙的,肯定是秦风。
秦风大肚便便的一个官吏,远没有戚文澜灵活,没躲开戚文澜的一踹,又龇牙咧嘴挨了一腿,狡辩道“哎哎哎小戚将军,话不是这么说的。那大梁啊,是咱们敌国,能安什么好心呢,说不准这马都是低等残次品,专坑咱们的。小官我可是夙兴夜寐,一心扑在太仆寺卿这么个位置上,兢兢业业,买的是好草料,用的是好马具,马病了我比谁都急可可可可它本来就不行,再精心照料也枉然啊”
这是要甩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