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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喝醋
    谢重姒眸光微沉,心道也要甩得动才行。

    她又看了圈,确认宣珏不在,快步上前“这么热闹文澜,贵妃娘娘听说这事了,差点没捂胸口倒下,你悠着点,待会入宫看看她。”

    戚文澜惊道“谢尔玉殿下,你怎么来了”

    本来还有不知谢重姒身份的官吏,闻言,皆诚惶诚恐跪成一片。

    “戚贵妃怕你惹事。”谢重姒面不改色地扯谎,然后道,“这是怎么了这位熊大人是谁”

    秦风本就像熊,虎背熊腰的,再被揍得脸胖了圈,叫声“熊大人”不亏待他。

    “”戚文澜没忍住笑出声,“秦风。太仆寺卿,负责兵部马匹。”

    “哦”谢重姒了然,“那方才秦大人的意思是,是马本来不行,而不是你没尽心尽力吗”

    秦风眼皮直跳,理应没什么好怕,只是个二八少女,但他莫名有些不敢直视这位殿下,迟疑道“是。还请殿下明鉴。”

    谢重姒想到了什么似的“那个,你马场有没有一匹挺红的烈马额头上还有块月牙疤”

    秦风万事敷衍不管,自然不甚清楚,他心中咯噔一声,眼神示意下属。下属比他了解,但不知道小殿下葫芦里卖什么药,支支吾吾“有的有的。”

    “牵过来,让本宫看看。”

    守拙园在京郊,离得远。谢重姒发了话,纵然有人敢质疑,但她抛出那块金牌,就无人吱声了。

    快一个时辰后,那匹枣红烈马被牵了过来。的确瘦得很,瞧不出丁点汗血的影子,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

    谢重姒上前,拍拍这马额头,本来不怎么亲近人的马竟然没拒绝,可见这短短几十里路就累坏了。

    她挑眉“血统问题”

    秦风“”

    他直觉不好。

    果然,下一刻,谢重姒卷舌,长哨破空而出。她系在大理寺门前槐树上的马,瞬间挣脱缰绳,哒哒跑入院中。

    那匹马同样是枣红烈焰,但顾盼生辉,精壮高挺,在谢重姒面前停下,用额头蹭了蹭她的掌心。

    打眼一看,这俩匹马两个娘生的不止,得是两个品种才说得过去。

    谢重

    姒缓缓开口说道“这两匹马,都是汗血宝马,乃此次西域大梁购进。本宫这匹在守拙园,有司官照顾,上月才牵回宫里。而你这匹,是信你太仆寺,才交你照顾”

    她顿了顿,冷喝出声“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秦风额角沁出冷汗,腿也软了半截,嘴唇哆嗦,没能圆出一个字来。

    内心几近崩溃该死该死该死这位怎么突然跑来了若只有戚文澜,他还能拖延,手下会掩藏贪腐痕迹、粉饰太平。但

    两匹马对比太过惨烈,来不及了。

    果然,作壁上观的大理寺卿卢阳,也斟酌开口“秦风,你怎么说”

    “在下”秦风将头埋得低。

    谢重姒打断,替他说了“请卢大人即日便查吧。买的是好草料,用的是好马具,哪里买的自然有凭有据,对账即辨真假。”

    谢重姒居高临下地睨了秦风一眼,又对卢阳道“大人,贵妃娘娘托本宫说声情。说幼弟冲撞无礼,扰了诸位大人办公,还请您勿怪。改日登门致歉。”

    卢阳连道不敢。然后上前一步,对快把自己埋成鹌鹑的秦风道“秦大人,请。”

    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铁面样。

    秦风牙关打颤,耗费全部力气,对随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趁众人不注意,从后门出大理寺,往宫里而去。

    等谢重姒和戚文澜走出大理寺,已是骄阳西斜的半下午。

    蝉鸣桑林,夏风燥热。

    戚文澜在旁问道“诶重姒,真是我姊姊让你来的”

    他怕戚贵妃小时候爷娘舍不得,都是贵妃代劳抽他。

    谢重姒牵马哒哒下了台阶,“嗯。贵妃让我把你叫到宫里去。”

    戚文澜活像喝了苦涩的黄连汤“哦。”

    “骗你的啦。”谢重姒好笑,“娘娘不知这件事。你好好想想怎么坦白罢。今晚这事儿就得沸沸扬扬咯。”

    又试探道“是你自个儿主意还是有人撺掇你闹的”

    戚文澜不假思索“当然是我自己。”

    离玉不想露面,他不能提。

    又反应过来,瞪着眼“那你怎么跑来了还打着阿姊的旗号”

    谢重姒倒也不怕和他说,笑眯眯的“皇兄告诉我的。

    ”

    说着,竖起食指在唇前,眨眨眼。

    戚文澜却头皮一炸。

    谢重姒不唤排名的“皇兄”,有且仅有一位。

    太子这是早就盯上秦风了么

    谢重姒说完就翻身上马回宫,她出来匆忙,叶竹可得等急了“走了”

    戚文澜等红马消失在街道尽头,才慢吞吞地走到树荫下的马车边,苦恼怎么和他爹说这事。他掀起车帘“离玉,卢阳接手了,哎离玉”

    他不可能骑马拎着秦风那二百来斤的胖子赶来大理寺,便牵了车,在太仆寺揍完人,就蒙眼捆手,塞进马车。

    离玉也方便随车前来。

    可现在马车几案上,只剩书卷数本,凉茶一盏。人呢

    戚文澜想到什么,不自在地放下帘子。

    他磨蹭太久,常人不耐烦先走也是正常。但离玉不是不告而别的人啊

    戚文澜心中一动,来到附近砚正湖,果见宣珏靠树屈膝而坐,玉箫凑在唇边,垂眸敛神,正在吹箫。

    萧声一般呜咽幽怨,但他萧声平和宁静。如拂面煦风。

    宣珏听到脚步,停下回首,淡淡地问“结束了”

    “嗯。”戚文澜有些小庆幸,“诶我和你说,今儿要不是谢重姒”

    宣珏打断他“那回去吧。”

    戚文澜点头,但他缺心眼惯了,待宣珏上了车,还是忍不住吭哧吭哧道“真多亏了她,要是秦风不松口,我得下来找你支招了。”

    宣珏眉眼冷淡,又听到戚文澜接着道“还有,我该怎么和家里说啊。秦风没宰完,万一他脱身反咬,我爹我姐替我收拾烂摊子得骂死我。”

    宣珏收拾书卷茶盏,难得有些心不在焉“实话实说。老将军不至于动真怒”

    “要不我让谢重姒替我在阿姐那里,说说好话吧”

    宣珏“。”

    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瓷器碰撞声。那杯凉茶被他不小心碰翻落下,啪嚓溅开。

    戚文澜也吓了一跳,跳进马车就要帮他一块收拾。

    宣珏头疼至极,指着车外道“文澜,你还是出去驾车吧。”

    戚文澜一想也是,正准备出去,突然听到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有人从侧边掀开帘幕,笑着朝里喊道“戚兄,方才忘了一事”

    她尾音

    顿住。

    正是半道折回的谢重姒。

    宣珏“”

    谢重姒“”

    她在马上侧身斜望,以为自己眼花,将帘幕放下,又掀起,确认马车里是真的有俩活生生的人,半晌才干巴巴地道“宣公子也在啊”

    宣珏今日仿佛要把一年的气都叹完了,着实后悔答应了戚文澜这桩破事,额角青筋狂跳,深吸了口气才缓声道“殿下何事”

    戚文澜也茫然“啊”

    “信鸽之事。”宣珏在,谢重姒只能说得含糊,她在鬼谷三年,同京中书信来往,大半是信鸽传送,是戚家人在管,“我过几日要送封信。”

    她得开始调查母后死因。

    戚文澜明白,点头道“行。过几日乞巧节,我正好要入宫,到时再谈。”

    谢重姒撂下声“好”,就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她轻咬下唇。宣珏还真在,看来是他谋划的。

    难不成这世,重生归来,事错位了

    而马车里,宣珏终是无奈捂额“走吧。”

    从他平静的语气里,戚文澜辨出愠色,不由望去,宣珏正垂眸看桌上水渍,周身有种极沉凝的晦涩不明,这冷厉的杀机和他平日的温和截然相反。

    许是战场杀敌的直觉,戚文澜莫名觉得,这杀机冲自己来。

    可他今日没做什么出格举措吧

    直到将宣珏送回宣家,宣珏也没胡思乱想出个所以然。

    最后断定错觉错觉,离玉不可能有那种鲜血淬出的狠厉的。

    御史府邸在达官贵族齐聚的长安巷,桂香馥郁,宣珏拂去肩上落的碎花,走进家中。

    为了见谢重姒一面,他应了戚文澜请求,本就要送佛送到西,不该迁怒戚文澜。

    毕竟都是前尘过往了。

    宣家被抄,他是唯一残活下的孤魂野鬼,等后来他颠覆一切复仇后,谢重姒同他离心,戚文澜也和他撕破了脸。

    第一次宣战,是他大婚那日。

    说是大婚,就是立个后,稳定势力。那时各方势力都摸不清他意图性格,怕家族牵连,削尖脑袋想把女儿塞入后宫。

    宣珏不胜其烦,回绝周旋,最后千挑万选,立了陈阁老的小女为后陈阁老三朝旧臣,能压住其余人。

    大典当天,戚家亲卫,从

    边关千里迢迢,送来的贺礼竟是两个怒目圆睁敌将人头。

    婚日遇血不吉利,陈小姐吓得惊声尖叫。

    而谢重姒他吩咐玉锦宫看住,不让她来,怕大典刺激到她。更不想让她随众跪拜。

    尔玉还是来了,见到红绸上的血腥,笑了起来,像是被戚文澜逗笑一般。

    他余光瞥到这久违的笑,竟有幽微嫉妒,旋即又自嘲一笑,只温声道“戚将军有心。想必年末进京述职时,更有大捷消息,朕很期待。拿下去吧。”

    那时的嫉妒,和如今的迁怒,都无甚道理啊

    决定放手,就离得远点吧,否则又得重蹈覆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