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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84章 结局(上)
    纪初桃一晚上没有睡好, 梦中一会儿是儿时的纪昭笑吟吟地唤她“三皇姐,来蹴鞠呀”

    一会儿是十六岁的纪昭披头散发,红着眼恨声道“成大事者,眼要高, 心要狠朕只是遵循父皇教导的帝王之道, 朕有什么错”

    “三皇姐, 朕再恶毒狠辣,亦不曾真正害过你, 你怎么忍心”

    “三皇姐救朕”

    “”

    纪初桃猝然惊醒,天才刚蒙蒙亮。案几上一盏纱灯阑珊昏黄, 镀亮枕边躺着的男人英挺的轮廓。

    祁炎不知是刚醒还是没睡, 眼眸深沉清明,顺势侧身, 伸手将喘息不定的纪初桃揽入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别怕, 我在。”

    纪初桃记得去年此时, 他们躬桑遇刺,在山洞里时, 祁炎亦是这般放低姿态安抚她,轻轻道“殿下不怕,臣在这。”

    纪初桃含混地“唔”了声,往祁炎怀里拱了拱, 睡后的声音显得柔软乖巧, “祁炎, 你一直守着没走”

    祁炎抬手抚了抚她的眉心, 不放心道“你做噩梦了, 一直皱着眉头。”

    感受温暖有力的指腹抚过眉心, 纪初桃眨了眨眼睫道“我梦见皇帝了。”

    祁炎默然,半晌,醇厚且极具信服力的嗓音自头顶传来“我曾与北燕正面交锋,对方兵力胜于我两倍,不得已派出一支两千人的小队前去诱敌,自己则率兵迂回偷袭北燕主城。但那日途遇大雪,攻城必会延时,唯有放弃偷袭回援,才会救下那两千精兵”

    选择继续袭营还是回援己方,这实在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纪初桃听得入了神,跟着紧张起来“然后呢”

    “我选择了继续袭城,北燕大败,可那两千将士也尽数战殁。”

    祁炎的嗓音沉了些许,告诉纪初桃,“首尾难以两全,选择最于大局有利的那个,问心无愧即可。”

    纪初桃知道,祁炎是在借自己的实例安慰她,不必为舍弃了纪昭而自责。

    毕竟,纪昭一边说着与她感情甚笃,一边将刀刃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我不是怕这个。”纪初桃低声道,“我有些担心大姐。她被父皇亲手下了那样的毒,遭遇如此背叛,我怕她拉着皇帝玉石俱焚”

    “放心,若她真存了这样的心思,自有人会阻拦。”祁炎语气淡淡的,比起纪妧的生死,他更在乎怀中之人。

    将她搂得更紧些,身子贴着身子,低声道“再睡会儿。”

    三月的天气,虽连日大雨,气温却是有所回升,贴这么紧有些热了。

    纪初桃小幅度动了动,良久,细声细语“本宫睡不着了。”

    祁炎不语,硬实的大手顺着她玲珑有致的腰线上移,抚过颈项,轻轻捏住她小巧的下颌。

    帐纱朦胧,纪初桃抬起眼来,撞进一汪暗潮汹涌的眼波中。

    纪初桃心中猝然一跳,察觉到了危险之意。

    “殿下整日胡思乱想,何时看看眼前人”祁炎的语气明显不满。

    他已有好一阵不曾碰过她了,正是忍得辛苦之际,当即哑声道,“既是睡不着,不妨做些有意思的事。”

    炙热的吻说来就来,一点情面也不给。

    所谓的“有意思的事”,纪初桃有幸领教过两次。虽说祁炎已是极力忍耐迁就了,可每次还是折腾得够呛,非得躺上一日方能稍缓

    即便纪初桃没有经验,也知他比普通男人要更那个些。

    祁炎很快动了情,吻得明显急切凶狠了些,换了个姿势撑在榻上,手也有些不老实。纪初桃承受不住了,不免有些害怕,忙抵着他的胸膛躲开了些,气喘吁吁道“睡了睡了,本宫这就睡了”

    “等会儿再睡,嗯”被撩起了燥热,祁炎显然不打算这么快放过她。

    “不要。”纪初桃嘴唇红润,蹙眉嘀咕,“你说的等会儿,定是老长的时辰。”

    含糊细碎的小抱怨,还是被祁炎听见了。

    他低哑一笑,诚实道“顾及殿下是初尝,我已然很克制。”

    纪初桃没了脾气,也顾不得难受了,忙离他火炉似的身子远些,转过身羞赧道“谁要和你讨论这些还未成亲呢,总做这些是不对的。”

    身后传来被褥掀动的声音,男人硬朗的身形很快贴了过来,继续揽着她哄“已经赐婚了。”

    “赐婚也不行,成婚才算”

    纪初桃心想,她才不要大着肚子出嫁,多不好看

    “卿卿”动作窸窣,声音喑哑了些。

    “不行就是不行”纪初桃难得硬气了一回,软声软语认真道,“再这样,就不要你上榻了”

    “嗯”男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满至极的闷哼。

    纪初桃背脊都绷紧了,唯恐祁炎不管不顾地压过来。她根本无法抵抗祁炎的强势

    但等了许久,祁炎并未勉强,只是宠溺顺从地圈着她的细腰,将鼻尖埋在她的颈窝深嗅。

    半晌,勉强安静下来。

    祁炎预料得不错,即便纪妧想自坠深渊,也会有人出手阻拦。

    这几日,纪妧并未登临早朝,少年天子亦长期缺席,百官一时议论纷纷。

    长信宫中,纪妧对褚珩的出现一点也不惊讶。

    身姿卓然若仙的儒臣拢袖长躬,看了眼坐在主位上的纪妧,眼中诸多情绪交织,问道“国不可一日无君,龙椅之上的位置,殿下是要另立”

    他顿了顿,垂眸道“还是自立”

    聪明人就是这般麻烦,纪妧眸色一变,冷然道“褚爱卿,就凭你这一句话,本宫便可杀了你。”

    褚珩没有丝毫惧意,他似乎永远如此平静,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心志。可若纪妧仔细看来,便会发现他喉结几番滚动,像是平展的湖面下极力压抑着暗流。

    许久,他问“殿下怎么了”

    纪妧轻笑。公正无私的左相褚大人,当堂问的竟然不是“陛下怎么了”,而是“殿下怎么了”好像他们之间多深的交情似的,何其讽刺

    纪妧冷冷地看着他,故意反问“如若,本宫要自立呢。”

    褚珩抬眸,皱眉道“臣定当死谏,劝殿下三思。”

    纪妧不怒反笑“你高估自己的分量了,褚珩。你以为你的死,能谏我何”

    褚珩道“天子年少,并无大错,殿下执意如此,无异于引火。”

    到那时口诛笔伐,给她扣上“祸乱篡权”的帽子,无数起义声讨,便是她有再大的本事也难以抵抗天下人群起而攻之。

    何况那金銮殿上的位置,不是什么好归宿。

    “并无大错”纪妧优雅地放下手中奏折,沉静逼问道,“只是褚珩,若你亲手扶植长大的天子给你下毒,使你不得生育、不得善终,时刻都想着要置你于死地,你还会不痛不痒地说出并无大错之言么”

    听到“下毒”二字时,褚珩清冷的眸中起了波澜。他几乎立即抬眸,清隽泰然的脸上第一次有了龟裂错愕的神情,问道“什么毒”

    纪妧嗤笑,满眼漠然。

    “什么毒”褚珩又执拗地问了一遍。

    纪妧听出了他呼吸中的一丝不稳,眸中疑惑一闪而过,又很快恢复了冷冽沉静。

    “你知道本宫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这副标榜正义,道貌岸然的样子。”

    她起身哂笑“众生凉薄,刀不落在你身上,你当然不知疼痛。因为本宫是个女人,就活该被利用、被欺骗,到头来还要被自己的父亲和弟弟算计至死九年来稳朝堂,平北燕,扩疆域桩桩功绩,哪一件不是靠本宫夙愿盘算可到头来,天下何人记得”

    “臣记得”褚珩立即道。

    纪妧讶然,看到褚珩眼中泛起血丝,又重复了一遍“臣一直记得。”

    这大概是他三十年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失态。

    纪妧不愿深究他眼底的潮湿是从何而来,也没兴趣知道。

    她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转过身闭目道“你放心,本宫对皇位没有兴趣。”

    她的身子不知还能撑多久,要那个孤家寡人的位置有何用呢

    “他不是费尽心思为他儿子盘算么本宫依旧会辅佐大殷成为天下最强盛的国家,只不过”

    深吸一口气,纪妧睁开凤眸,一字一句冷笑道“登上帝位的,不会是他的儿子。”

    连夜的凄风苦雨,太庙宗祠幽黑如坟,星火未燃。

    电闪雷鸣,轰隆隆震得地面发颤,列缺霹雳,发白的光芒照亮太庙中一排排兀立的帝王牌位,如同坟碑般沉默阴森,肆意鼓动的白纱帷幔亦如鬼魂般可怖。

    纪昭被幽禁在这儿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的,没有喝的,终日和死人灵位作伴。

    一开始他还会奋力拍门呼救,后来饿得没有力气,只能如一条死狗般披头散发蜷缩在大殿柱子后,伴随着惊雷闪电瑟瑟发抖。

    纪昭无数次将目光投向大殿祭台上的贡品,咽了咽干得冒烟的喉咙。那是纪妧故意命人摆在那儿的,然后断了他的水粮,逼他做选择。

    要么饿死,要么吃了贡品。

    纪昭知道长姐的用意吃太庙祭品,乃是大不孝之罪。

    可人饿到了极致,是会发疯的。

    没有声音,没有希望,到处都是鬼影憧憧,直至意志一点点被摧残殆尽。

    极度的饥饿和寒冷中,纪昭忽地蠕虫般爬将起来,一寸一寸挪到祭台边,哆嗦着抓起那肥腻的肉食和糕点就往嘴里塞,直到嘴里鼓胀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

    “咳咳呵呵哈哈哈哈哈哈”他忽的又咳又吐,既哭又笑。

    闪电劈下,将他的脸照得惨白,双目赤红若鬼,俨然已经彻底癫狂了。

    没多久,天子因病疯癫,偷食太庙祭品的消息传遍朝野,群臣震惊。

    一个疯子没法治理国家,遑论不孝不悌这等大罪

    同月,接受了现实的群臣在褚珩的推举下,不得已另立身为宗室子的安溪郡王为新君,打算于半个与后举行登基大典和封妃大典,纳娶明珠郡主。

    而纪昭被废为庐陵王,择日迁往封地。

    承平长公主府邸。

    纪姝倚在榻上,视线从纪初桃的胸口扫过,忽而笑得眉眼如丝,意味深长道“好像大了许多。”

    “哈”话题转变太突然,纪初桃一时跟不上纪姝的思路。

    纪姝笑得越发肆无忌惮“祁炎的功劳”

    纪初桃顺着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起伏饱满的胸口,明白了什么,不禁闹了个大脸红“二姐”

    “害羞什么多揉揉有好处。”纪姝一脸司空见惯,而后坐直身子,将话题拉回正轨,“我是听过玉骨天莲香,却不知解药。若能拿到这毒的配方,对症下药,想来也不难放心,阿妧的事,不用你说我也自会留意。”

    纪初桃颔首。

    虽然纪妧以雷厉风行的手段稳住的朝堂,但纪初桃还是挂念着她的身子,命人四处搜集玉骨天莲香的解药,连之前琼林宴结交的儒生进士都动用上了。

    这种毒来自塞外,翻遍古籍,收获寥寥无几。

    好在纪姝人脉广,纪初桃总算稍稍放了心。

    正想着,一旁纪姝正经不了半盏茶,话头又歪了。

    纪姝看着日渐水嫩的妹妹,操心道“你和他欢好,可有记得避子”

    “噗”纪初桃一口茶水呛着,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