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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第 130 章
    直到第二日要出发去建邺了,裴庆依旧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这倒是让和他同车的羊琮多看了他好几眼以两人的身份,各乘一辆车是没有任何问题,不过这两人有点儿好基友的意思,平常嘴上不说,其实很喜欢凑一起。

    这一路路程看起来不算长,但在古代的交通条件下,也不能指望一路有多有意思。

    现代人旅游,在兴奋之余尚且难以解决疲惫等问题超级土豪可以纯享受,但那只是很少一部分可以做到,在古代,踏上旅途就更是如此了

    路途上的风景确实很好,要么是没有什么人类影响的自然景观,要么是纯粹的古代城池。但这些对于古人来说,是天天都能见到的千篇一律,根本激不起一点儿兴趣。他们大多数时候都只能默默忍受颠簸的道路,简陋的饭菜,不方便的住宿

    而这在古代已经是很好的出门条件了普通人出门更惨,出门靠走、风餐露宿只是最基本的

    所以对于羊琮和裴庆来说,两人同车,虽然稍微挤了一点儿,但也更能消磨时间纯聊天也比发呆好。

    羊琮一开始并没有上车,在祭祀过路神之后,不算短的车队出发,他那时是骑马跟着来着。羊琮一向喜欢骑马多过于乘车,觉得车里憋闷。只不过整天骑马也吃不消,所以等到路上扎营吃了一顿饭之后,他就返回了车上。

    发现车上裴庆的表情依旧有些古怪,总算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今日有些有些不太一样”

    裴庆其实早就忍不住想要和羊琮分享了,只不过不想自己上赶着安利而已现在既然羊琮主动问了出来,他装模作样地矜持了一下下,然后就把什么都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就是昨日在许盈那里听到的那些。

    许盈对权力的认知远超于裴庆的想象

    吴轲很懂人心,但他到底被局限在了东塘庄园中,还没有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所以对于许盈描述的权力,他懂又不懂。许盈说的东西他能够理解,但他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裴庆就不一样了,早些年的时候他也是热血青年,能为了理想撞的头破血流的那种。对

    于当时的他来说,横亘在自己面前最大的敌人就是权力,也因此他对权力有了充足的了解。

    后来他甚至明白,权力其实不是他的敌人,如果权力掌握在他的手里,那就会是他最大的助力,最好的伙伴。只是恰巧,权力不在他手上,在一些与他正相反的人手上。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许盈当时只不过是简单说了几句,但裴庆能够判断出来如果他不是真的对此有着深刻的理解,是说不出那样的话来的

    虽然早就知道,许盈是一个看的比谁都清楚,只是很多时候依旧保留着一分天真柔软的少年,但裴庆没有想到,在这件事上他也会如此。毕竟,权术这种东西一般都需要后天培养、相应的环境历练

    许盈别说没有这些东西了从他的生长环境来说,其实是过于单纯了,比普通人的生长环境还要单纯

    “我早说过,他比谁都合适。”裴庆重复了一遍过去说过多次的论调,语气中是说不出的畅快与洋洋自得,活像是个炫耀孩子的家长“这若不是玉郎生来就有天意要他去掌握权柄,他如何能这样”

    许盈这个表现是无解的,自然而然就被裴庆解读为了天意。

    古代的文人们不见得相信刘邦是刘邦他妈和龙生的,但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却非常普遍即使是现代社会,人们也很难完全摆脱这一点。迷信活动合理合法的古代,大概是连摆脱的想法本身都没有吧。

    羊琮靠在车壁上沉思着,相比起裴庆,自小就生活在权力漩涡中的他对此认识还要更深一些。他甚至不得不往下去想,接下来呢当许盈表现出对权力足够深刻的认识之后,接下来他们要怎么办

    他知道裴庆为什么这样高兴,他之前对许盈的教育可以说是无微不至而这一切的最终目的,也只是为了将许盈推到既定的命运轨道上他们所希望的那个命运轨道。

    裴庆对许盈的教导分为两个方面,一个是能力上的,除了能让许盈成为当下观念中的名士学者,也掺杂了一些裴庆的私货。以制地图为例,若不是对此有兴趣,一般的势族子弟也不会去学习这个。但他认为许盈未来

    可能很用得着这个,所以就认真教习了一番。

    另一个就是心性上的而这也是比教导能力要困难的多的

    他希望许盈既仁爱又冷酷、既强势又温和、既有武德又有文韵、既能深知人性又能保持性格中的天真这些要求很多都是背道而驰的,教导普通的孩子已经很难了而他是打算教导一个能够结束乱世的英雄,一个开国之君,这就更难了

    这甚至没有好的例子可以参考开国之君本就少,谁又能完整留下早年的求学经历、生活经历

    而且,真的留下了完整例子,就能参考了吗那未免太天真了

    这种事情如果能够复刻,那开国之君就不会教导不出合格的继承人了。然而现实就是,不肖子孙出了一个又一个了

    有的事情裴庆只能承认,人力不能及。

    但裴庆也没有为此纠结太久正是因为有些事人力不能及,他才等了多年,最终等到了许盈不然,他早就大街上随便拉一个孩子教导了

    至于对许盈心性上的教导,他更多是锻炼许盈的意志,其余的并没有太多干预。

    许盈生来就是要去结束这乱世的至少裴庆和羊琮这样认为,他的心性本身就是最合适的裴庆身为一个工匠,他现在面对的是和氏璧他需要做的是剥开外面的岩石,露出里面晶莹的玉肉。至于琢磨、雕刻,这就很不必了

    他天然就已经是价值连城了工匠的刻意为之只会折损他的价值。

    这样做固然是省事,但裴庆却难免在一些方面有所忧虑这样做,许盈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开窍,才能真正明白自己的使命,明白在这个乱世他该去做什么呢以及,以他的性格,要怎么在权力斗争中不会被其他人逼到绝境。

    而现在,裴庆忽然意识到可能不需要自己去忧虑了这个孩子没有一点预兆的、忽然展现出了另外一面他或许还有些懵懂,但确实已经洞悉了权力的真谛。仅仅只是如此,就已经是很多人一辈子无法企及的高度了。

    他自己或许不太清楚,但如果将他那一套真的用在权力斗争中,他至少是一个合格的权力棋手了。

    但就是因为他还不清楚,所以才

    能以那样轻描淡写的方式说出来,和他平常谈文章、谈花草、谈四时更替都没什么两样。然而当时听他说起这些,裴庆分明看到了一个少年,手上拿着天下最锋利的刀刃。

    所以他才这样高兴啊这离他的目的又更进一步了

    然而,羊琮却有些欲言又止他其实一直就是个纠结的人,相比起表面上看起来的雷厉风行,他其实很容易被一些东西牵绊住。在面对生养自己的家族时,他那难解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了他既爱又恨,既不爱,也难恨。

    这个时候,他这一层特质又显现出来了他很清楚,许盈如果按照自己的计划生活,他的人生会既充实又快乐,且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羊琮也相信,凭许盈的天资,许多年以后,他足以名留青史在他和裴庆都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后,许盈依旧能星光熠熠。

    而他们为许盈选定的路,别看裴庆如何信誓旦旦,其实比起成功,失败的可能性要大得多。而如果失败了,这个曾经柔软天真,对奴婢都和颜悦色,会因为一朵花开而微笑的少年,就会陷入真正的万劫不复。

    而且就算成功了,他就能获得快乐吗

    有的人有权力就会有快乐,但羊琮并不觉得许盈是这样的人。

    相比起看起来好相处的裴庆,总是冷肃着一张脸,仿佛石头一般冰冷坚硬的羊琮,其实才是心思更柔软的一个然而,最后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正如裴庆,已经在许盈身上寄托了太多,他也是一样的。

    或许中途有这样那样的想法,然而结果他还是会做出许盈一样的选择这大概也是他们能成为朋友的原因,截然相反之余,又很相似。

    这个时候,忽然车队停了一下,裴庆打开车帘看是怎么回事,然后就笑了起来。他向裴庆指了指赶上车队的一队人马,其中打头的是一个少年。

    不是罗真又是谁

    “云从龙,风从虎,这世间万物都是有感应的若非如此,玉郎身边也不会先后聚集这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