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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第 401 章
    邺城之中,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头百姓,发现自己被围时,都是懵逼的这很正常,他们的注意力本来都被正在上演的宫闱权谋大戏给吸引了。谁曾想一回头,天降神兵,就被围了呢。

    而且这些天降神兵还很不讲道义,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来历,乃是边境石秋部,是来清君侧、守护王上的,然后就准备起攻城来。说实在的,城内确实一下被搞懵了,就算觉得这些兵马的来历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简单,也没有想到这是从南朝来的兵马。

    这是真正的思维盲区孤军深入赵国腹心,这可是一万多人马啊又不是一小伙斥候,还能风过水无痕。一路上经过的地方,那些地方的人是死绝了吗,怎么没有相关奏报报上来

    而冯遇春他们之所以能做到这个,除了他们避开了重要城池,就连普通的人烟聚集处也是尽可能躲开外。也有当下赵国本身诡谲局势的原因,当下金敞要当皇帝,可金察自有太子金察其他诸子,他能软禁就软禁,能杀就杀,可太子就不是那样简单能处理的了。

    金察横刀立马、草创赵国,好歹也是一代枭雄,不可能人一死,一个忠心他的人都没有。总有一些人忠于他,要拥立太子。还有一些人,则是正统派,有太子当然拥立太子登基,金敞在他们看来就是乱臣贼子放任他肆意下去,赵国又要步大夏、大周、汉赵等的老路了

    有这些人在,金敞再是残暴,也不好直接搞掉太子了。他有一身胡人气,爱杀人、曾锤杀大臣、曾宴中传看美人头没错,但他终究已经不是真正的胡人了。当下乱华者,说是胡人,实则汉化已久完全没有汉化的异族,竞争力太差了,根本没有参与这大争之世的资格。

    而一旦经过汉化,就有了最基本的妥协意识,在政治问题上不可能蛮干。考虑到今后还要通过这些人来施行统治,金敞终究也得暂时按捺。

    总之,眼下建邺城中就是太子登基,成为新任赵国之主,名义上的。而金敞不断加封各种尊贵的头衔,在一旁虎视眈眈新的赵国天王存着万一能安抚住堂兄的幻想,而金敞却只觉得不耐烦

    他都打定主意要做天王的人了,还在意太尉、太傅这些头衔

    这种局势下,邺城的氛围非常紧张。而由邺城向外,氛围则是微妙。那些赵国的自己人,就是胡族人,以及没有赵国就不能有如今荣华富贵的汉人,他们有的已经各为其主,有的则是还在观望。而地方上更多的是汉人大族,他们心态稳得很,金家你杀我我杀你关他们什么事回头哪怕是把赵国的基业作没了,他们也只是换一个顶头上司。

    左右不管哪个胡儿当家作主,都不可能真正掌控地方,只能倚重他们。

    这种情况下,有人发现了一支动向奇怪的兵马,也大多故作不知天晓得这件事背后牵扯到谁这年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装聋作哑,长命百岁

    赵国从没有真正统治脚下的土地,就连治理地方的官僚集团,也是原本汉族王朝留存下来的骨架外头改朝换代,扎根地方的官吏却是一如既往,坚如磐石这在平常是没什么问题的,还省了事儿呢,但在微妙的局势里,就是潜伏着的病灶,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

    而如今,就算是爆发了。

    世上一切孽力都有回馈的时候。

    城内真把冯遇春部当成是国内兵马了,至于是哪一部的,倒还有待商榷。但不管怎么说,没人觉得这会是金敞的人。因为眼下金敞掌控住了邺城,宫闱之中太后和天王惶惶不可终日,已经计划着禅位给金敞了,只是几次暗示,金敞都不接。

    金敞不接这话并不是他不想做赵国天王,而是他不屑由堂弟禅让,就好像他得这个位置是人家给的恩惠一样。大丈夫行于世,想要的东西自己就能伸手去拿而且,如今玩弄堂弟一干人,他也品出了一点儿趣味,便如同猫捉老鼠一样,不着急给这些人一个痛快了。

    金敞是如今掌控邺城的人,若城外兵马是金敞的人,那眼下是不可能攻城的

    也因此,一干反对金敞的人,在潜伏已久的、有一定身份的间谍的有心引导下,汇聚到了一起。

    “人说十室之内,必有忠臣,此言果然不假敞贼倒行逆施,便是势大,也有忠勇将士勤王先王恩义,到底没有白付”众人先是说了一些场面话,然后就讨论起他们怎么办,要不要响应。

    他们当然很不爽金敞,金敞上位,他们这些人不死也得脱层皮但要他们直接联合外头不知道哪路大神,这也很难做啊要是事情不成,原本的可能会死,就变成一定会死、生不如死了金敞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最好是外面那一路,和金敞两败俱伤。打破建邺如今的局面之后,搅浑了水,他们可以借机谋得更多的利益。

    最终商议的结果是,看攻城的情况再说。要是外面的兵马不能对金敞造成威胁,他们就假装无事发生。可要是外面的兵马真有些能耐,他们就可以派人偷偷打探虚实,然后谈一些条件,最后里应外合

    说实在的,他们现在虽然搞了个串联,但内心都不觉得城外的兵马能有什么作为。

    邺城是赵国都城,而且在作为赵国都城以前就是一座古城、军事重镇、雄城了,城墙的厚度和高度都不是开玩笑的。

    古代攻城,本质上就是拿人命去填,用时间去围而邺城这种雄城,更是看着就让人缺乏进攻的欲望看起来真不像是有机会攻下的城池。

    事实上,城中的金敞也不以为意,一方面催促手下的人调查外头的兵马到底是什么来历,另一边却是依旧与美人作乐据守邺城这样的雄城,又让周围相对较近的驻兵前来包围,在金敞眼里,外面这支骑兵已经是插翅难飞了

    所以,当守城军告急的时候,金敞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火炮,动用了火炮

    相比起数年前许盈东进讨袁时使用的没良心炮,现在用的火炮已经有了铜炮管,工艺上也大大进步,不至于是个一次性的货色了。至于弹药本身,也是威力更胜于以往。虽然许盈认为这样的初代火炮很挫,但其他见识过火炮的心腹却是无比笃信这火炮的强大的。

    这样的火炮相比起当初的没良心炮是好了不少,但相比之下也笨重了很多,没法轻而易举运输了。当时骑兵千里奔袭,为求速度是没法带火炮的。所以在京口增兵的同时,两艘表面上和其他货船一般无二的海船就从海州出发,运送着拆成部件的火炮,以及大量弹药,北上了。

    海州作为一个贸易港,每日也不只是有开往南边的船,也有船只北上,与鲜卑部、赵国做生意。这年头连京杭大运河都没有,而水运相较于陆运又有着难以比拟的优势,借此通过海运与北边做生意,一经推出,就大受欢迎

    就算是与南朝在边境对峙的赵国,也不会阻拦这些南边来的货船赵国的达官贵人也是需要南边来的各种奢侈品的。

    所以这两艘船得以抵达黄河入海口,然后又通过李益的商队,半水运、半陆运地输送到邺城外。冯遇春部在郊外庄园多等了两日,等的就是这批火炮没有这批火炮,他们也不敢打邺城的主意啊

    至于期待城中反对金敞的人帮忙开城门,那也就是期待而已,总不能将决定命运的关键交托到根本无法信任的人手上吧

    陈兵到建邺城下,看似是在周边砍伐竹木、掘沟垒土,为攻城制作攻城器械古时很多攻城器械得现做,因为太沉重了,军队是无法随军携带的、建造工事。而实际上,却是确定好发挥火炮威力的地点、选定城墙薄弱处,然后搭起简易的遮蔽,就地开始组装火炮。

    火炮发挥威力时,那动静对于此时的人来说真如惊天动地一般就如同在野外遇到猛兽,因为野兽几乎没听过金属敲击声,人类可以敲击金属,恫吓野兽一样。火炮的声音对于人类也是极其陌生的,一样具有很强的恫吓效果。

    人会对陌生且声势浩大的动静畏惧,这是刻在血脉里的本能

    火炮的效果说不上立竿见影,但也比投石机强多了一炮一炮轰击到城墙上,那样坚不可摧、给人极大安全感的城墙一开始只是留下一些印子,后面几炮就开始崩碎土坷。最后,在城墙上士兵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城墙出现了垮塌

    虽然还不至于形成裂口,但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啊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了。

    如果对火炮稍微熟悉一些,守军是知道该做什么的,出城战斗就是了。现在的火炮问题很大,机动性几近于无,而且也没有瞄准可言对付城墙的时候是真好用,对付敌军就不行。只要敌军能克服对火炮的恐惧,直接成压上来,火炮造成的人员死伤并不会很大。

    但问题是,对于邺城的守军来说,这就是他们第一次见识到火炮这种武器。他们还在惊骇之中,什么反应都没有,甚至有很多人匍匐了下来,祈求神明的宽恕,他们以为是自己触怒了神明,所以引来了天罚。

    至于说做出正确的应对,那是不可能的。

    金敞从满脸惊恐的亲信那里听到守城情况时,以为他这是在说笑,但这不可能啊他想象不出到底是怎样的情况,只能带着亲兵去城头观看。然而此时西面城墙已经被轰开了一个大缺口,同时东面城墙也摇摇欲坠

    更麻烦的是,守军这边的军心

    大家乱作一团,就算有人还保持着镇定,底层士兵们乱起来也是难以控制的这就是超越时代的武器的可怕之处。就像出世,干脆利落地打落了日本最后一点儿幻想,世界就此安静了。此时的火炮也有类似的效果,邺城的守军呆呆地看着火炮肆虐城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臣服、本能地混乱。

    这种情况下,城头上是真的不安全,金敞很快在亲信的护卫下离开了。他现在倒是还能控制自己的亲信,但他的亲信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下属了

    终于,连续轰隆隆的巨响之后,面对已经心胆俱裂,根本组织不起抵抗的邺城守军,冯遇春整了整人马,发起了真正的进军。

    几乎没遭遇什么像样的抵抗,冯遇春部就这样顺利地入城了。城内的街道上没有不知死活冒头的人,但冯遇春还是派了人飞马在大街小巷敲锣打鼓着宣布百姓不许出门,出门者以冒犯论处,格杀勿论

    这其实是怕误伤平民。

    而后,冯遇春部就按照事先得到的情报,开始找城内权贵人家的府邸。这些人家都是有私人武装的,守着自家宅邸,就像守着一个小堡垒,本来是没那么容易解决的。但因为之前城外的火炮已经打掉了城内人的勇气,突进起来竟是比想象中的顺利很多。

    杀男丁、拿走轻巧却值钱的东西,这些事做完,邺城这边的人依旧没想过来者是南朝兵马因为此时就是有破城之后,将领放任手下劫掠城中的传统的,称之为城中大索。毕竟这年头当兵也无所谓理想、信念,很多都是强行拉的壮丁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若是没有战胜之后发财的机会,很多时候士气是真的起不来

    直到开始毁粮仓,杀掉赵国高层人物,所有人才觉出不对来

    粮仓里的可是粮食,就算这些士兵拿不走,军官们也没有毁掉的理由啊说到底,大家都是赵国人,何必做事情这么绝呢。而杀高层人物,这就更怪了,所谓刑不上大夫,情势再混乱,也不该杀这些人啊

    这些大人物都彼此勾连着,哪怕是不同阵营的,也不妨碍对面有自家的娘舅,自家这边又有对面谁谁谁的同窗。很多时候大家都有一种默契,而真要是做的过分了,最后是不能收场的。

    但事情到此也没什么用了,因为建邺城的混乱和任何一种混乱没有区别,一旦开始,就不是一两个人有所明悟,就能扭转的了。这就像一场踩踏事故,当群体混乱的时候,身为个体也只能跟着乱。这种时刻,一个人知道怎样做是正确的,这是没用的。

    等到赵国重要人物一片凋零、建邺财富被劫掠的厉害、粮仓被毁、皇宫被烧混乱之中,冯遇春部快马加鞭离开了,目标是近在咫尺的阳平阳平就在邺城东部,也算是邺城的屏障之一,这里背倚邺城,南临清河。

    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船队已经等在阳平城附近的一处临时码头了清河也是此时冀州重要的河流了,顺流往东北而去,是有入海口的。

    而清河的入海口,此时还颇为荒凉,按照计划有海船船队在那里等待,准备交接这些凯旋归来的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