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因战立功的大多都在六品以下,只有极个别人需要拿出来单独讨论。
不过这次因功升官的名单是吏部、兵部、选阅司三方商定,互相监督之下,晋升级别、理由等全部严谨合理,很难挑出错来。
最后在挑选制置使上卡住了。
因为参加岭南之战的本就少有高级别将领,扣除领头的两位,竟然只有一人品级勉强达到最低要求。
屋内诸人尽皆沉默,或是轻揉太阳穴,或是按压眉心,一个个神情严肃地考虑该如何做。
不太好调动,空闲的那些将校都准备要参加来年征讨定难军,现在有担子在身上的也都待在好地方,突然把人调去岭南,难免叫人多想。
“咳”
陈佑突然咳了一声,把诸人目光吸引过来后,他斟酌着道“不如在岭南各制置使司增设一个制置副使,品级差得多的,就任副使,差得少就副使知司事,勉强够就做制置使。反正制置使和制置副使不同时存在。”
“可以同时存在。”
王朴突然说了一句。
陈佑先是愕然,随即若有所思。
窦少华也点头“的确可以同时存在。”
陈佑决定不深入讨论这件事,直接就道“那就这么定下了,具体哪些人任副使,先等户部把制置使司划分完成再说。”
“就这样罢。”
王朴一锤定音,接下来又安排了各级官吏年节物事的准备分发、新年入宫朝见官家等事宜。
不拘何事,最后都是王朴宣布定论,首相之势尽显无遗。
壬寅,在京三品以上官员齐聚宣政殿,今天要在御前做一次年末总结。
在京三品以上官员,除了各尚书、卿、监等实权人物,还有那些拥有银青光禄大夫以上文散官,归德将军、云麾将军以上武散官,侯以上封爵,护军以上赐勋。
这些加在一块,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是不在周国政坛上活跃的。
朝会开始之前,王朴、宋敏贞、窦少华、陈佑、王彦川五人聚集在同明殿,同官家和太后确认最后一些即将宣布的事项。
王朴对此十分重视,他不允许这次朝会出现反对声音,也不希望还有事情要拿到这次朝会上来讨论。
按照陈佑的理解,这一次朝会,既是对过去一年的总结,也是对两府宰相居于众臣之首地位的确认。
卯正三刻,宦官通报群臣已然立于宣政殿。
王朴点点头,语速不变念完最后一个关于各地梳理粮仓的奏章,以及中书的批复。
赵德昭没什么意见,卢金婵想到妹妹如今正在行商贾事,当即表示可以借助商人收购新粮出售旧粮。
王朴听了不由皱眉,思忖一阵才颔首“便如太后所言。”
说完,提笔在批条上面加了一句,递给赵德昭。
赵德昭看完,见无出入,提笔写个准,再在“准”字上圈了个圈,吩咐身边宦官用印。
将奏章收下,王朴站起身来。
陈佑等人也跟着站起来,同王朴一块行礼“臣等先行前往宣政殿。”
得到应允,五人鱼贯而出。
陈佑等人先往前走,王朴留在最后仔细吩咐政事堂书令史该把奏章搬到哪里去,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跟上。
站在宣政殿后门处,听到天子车驾即将到来,王朴脱下靴子,将插在腰带上的笏板拿出来,双手持着对众人道“我们先过去吧。”
陈佑也迅速脱靴摆在墙边,抽出自己的笏板,双手持着底部悬在胸腹之间。
王朴率先迈步,宋敏贞迈步跟上,后面依次是窦少华、王彦川和陈佑。
陈佑不是先帝留下的顾命大臣,他的资历最低,只能落在最后。
在满堂朱紫的注视下,五位宰相从御座左边缓步走出。
他们没有站到站到文武班列中,而是走向摆在御座前的五张案几。
王朴停在正中间的一张案几后,宋敏贞越过他向前,窦少华上前几步停在王朴左侧的那张案几后。
宋敏贞最终停在了王朴右侧的案几之后,陈佑在宋敏贞之右,王彦川在窦少华之左。
虽然不是站在三大正殿的丹陛上,但在这个角度看满堂朝臣,给人的感觉的确是不一样。
陈佑压下心中思绪,微微侧头看向隔着一个人的王朴。
虽然看不清王朴的面容,但想来身为首相,这时候当是豪情顿生吧。
鞭声响起,片刻之后,赵德昭从左侧走到御座前坐下。
陈佑五人转身,带领群臣跪拜,三称万岁。
赵德昭口称免礼,群臣再拜。
其余诸臣跪坐席上,陈佑五人起身,面向诸臣,在案后跪坐,把笏板搁在案上。
这种从未有过的形式,没什么可以依照的礼制,王朴也没想叫人去制定一套出来。
见殿内安静下来,王朴朗声道“今日召集诸位,一是陛下不欲升元日大朝会,二为总结一年施政得失,以为往后定例。诸位若有条陈奏疏,尽可于此上奏,若我等能批答,则当场批答,若不能,则交陛下圣裁。”
“喏”
殿内大部分人早就听到风声,此时一同应下,倒叫那些没答应的人心虚起来。
王朴微微颔首“如此,便开始吧。”
听到这话,陈佑身体稍稍放松了些。
按照他们之前的布置,一开始的几个都是早就安排好的,现在只不过是拿上来当着朝臣的面确认一遍。
之后或许会有临时的发言,但大部分都逃不脱之前几人商讨好交给官家的那些。
唯一担心的就是出现对于临时发言提出的问题,官家有自己的想法,而官家的想法同宰相们的想法不一致。
要么强硬迫使官家认可宰相们的想法,要么被官家击碎权威,让百官明白宰相也是普普通通一臣子。
宰相们不缺反对皇帝的胆子,但问题在于,他们做好了反对皇帝的准备了么
陈佑扪心自问,自己做好了么
“启奏陛下,启禀相公,吏部尚书、参知政事赵普受命整饬官制已有结果,奏请京中百官照此施行”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举在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