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朴语调不变“你且宣读。”
“喏。”赵普答应一声,展开簿册一条一条往下读。
待其读完,王朴问诸臣“尔等可有疑议”
无人应答。
王朴再问左右同僚“诸位以为如何”
陈佑等人皆曰“可。”
王朴转身拜伏“请官家下诏。”
赵德昭高声道“准”
王朴吩咐知制诰拟旨。
这是大家都没问题的情况,如果遇到有争议的,王朴就会说“伏惟陛下圣裁。”
现如今六相公气势正盛,六七品的官员或许有想要一捋虎须以期成名的特例,今日宣政殿内三品以上官员想的却是稳定重要。
毕竟都是乱世过来的,朝局不稳可能丢掉的不仅仅是权位,还包括全家性命。
壬寅朝会就这么波澜不惊地结束,绝大多数得知这个朝会具体情况的人都认为,从壬寅朝会开始,六相公治国的局面会一直持续到官家成年听政。
建隆三年就这么过去。
建隆四年,没有元日大朝会,官家带着在京三品以上官员前往太庙祭祖。
正月庚戌,帝幸检校枢密使、知院事马青第问疾。
辛亥,怀化大将军、检校枢密使、知枢密院事、柱国、长山县开国公马青薨。
辍朝三日,册赠太子太保、追封淄国公。
之后,在王朴、宋敏贞等人的建议下,马青长子马胜学还没回到洛阳奔丧,便被官家下诏夺情,超擢为银青光禄大夫,守淄州别驾兼判长山县。
之前冯道去世也是相似的操作,说句不好听的话,再来几次,基本上就能成为定例,后来人也都会自觉地维护这个规矩。
初六,剩余五相公一同前往冯府祭奠,之后没有各自散去,而是直接去了政事堂里面的小议事厅。
坐在冰冷的屋子里,五个人都没有说话。
屋内数名仆役手脚麻利地点燃一根又一根蜡烛,同时在挖了通风孔的墙角摆上火炉,之后所有人轻手轻脚地离开,把门带上。
房间里的温度越来越高,烛光也达到了最明亮的时候。
王朴开口了“我认为枢密院此时不当加人,方正、将明如何看”
宋敏贞等了一会,才缓缓点头“可以。”
陈佑随后也说道“便如平章所言。”
双手交叉思忖一阵,王朴继续道“那么枢密院诸事就交给二位了。”
这是表明他不会趁此机会夺权。
但是,大家都明白王朴的性格,他早晚会想法子把枢密院纳入掌控,现在只不过是为了安宋、陈两人的心罢了。
宋敏贞和陈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下。
屋内又安静了一阵,王朴才开口“那就趁此机会把开年要办的事议一议吧。”
烛光过了最明亮的时刻,逐渐出现烛芯噼啪爆开的声音,烛芯长时间不剪,使得烛光越来越暗淡。
天行有常,因为最高层的稳定,马青的离世没有给周国政坛带来太大的震荡。
就连悲伤,也只是马青子嗣们的感情。
天底下,人的悲欢本就不是相通的。
从初十开始,街面上已经在准备元宵灯会了。
灯会从十四持续到十六,总共三天。历史上在乾德五年,也就是八年后,开封府的元宵灯会延长到正月十八,到太平兴国六年,汴京上元五夜灯成为定例。
自从发现街面上的布置,家中几个孩子天天都在说灯会的事情,尤其是那一对三四岁的儿女,更是看到陈佑就闹着要去看灯会。
陈佑还能怎么办呢,只得要求两个年长的教弟弟妹妹认字,教的学的都完成任务,就带他们去看灯会。
陈家这几个孩子,长子衡已经在周山书院就读四年级,次子孚在读二年级,长女清韵和三子元还要过几年才能入学。
让陈衡和陈孚来教导弟弟妹妹,完全可行,再说了,旁边还有母亲李疏绮看着。只要李疏绮不把两个大的带出去拼娃,两个小的就不需要担心。
正月十四,官家接连发制,当朝五相公全都授予开府仪同三司的散官,同时昭告天下,使得宰相、使相之分从以前的俗例变成定规。
三司,其实就是三师三公。
周国仅有的六个正一品的位置,分别是三师三公、尚书令、王。
正常履职的真宰相一般很少能获得这六个位置,为了使宰相们有立于百官先的荣誉和权威,于是就给宰相加“开府仪同三司”。
简单来说,就是所有的仪制全都和三司等同。这样,宰相见了三司、尚书令、王,就无须避让行礼,朝堂排班也可排在最前列,各类文书中提及也能写在最前面。
所谓宰相威严,大抵如此。
于此同时,远在鄜州的巴宁泰和宋敏贞、陈佑二人一块加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职事。
不过相比于宋、陈二人,他没加“开府仪同三司”,而是加了“辅国大将军”的武散官。
也就是说,巴宁泰不过是使相,即便他是枢密使,而且宋敏贞和陈佑这两个副使都位于真宰相之列,也改变不了他是使相的现状。
聊做安慰的是,使相也属于宰相,同他之前的处境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之前没人强调他是宰相,现在一边强调他是宰相,一边强调他不能做宰相该做的事情。
十四十五,连续两个晚上陈佑都带着妻儿一块出去看灯。
十六晚上,他前往宝应侯府。
之前卢孟达遣人递来请柬,邀请他赴宴。
陈佑同卢孟达没有交情,突然要往来,十成十是为官家或者太后问事情。
酉初,陈佑携李疏绮抵达卢府,刚进门还没走几步,卢孟达夫妻二人就迎了出来。
陈、卢两男子自去正厅,李疏绮跟着卢孟达妻子去后院。
进了正厅,里面还有几个人,全都是陪客。
见陈佑进门,全都起身行礼。
陈佑只认识一个黄全德。
黄全德以前是殿中侍御史,当初第一个上书请立太子。后来调任左补阙,现在是河南府的司录参军事。
待陈佑坐下,卢孟达开始一个个介绍在场诸人。
全都是六七品的官员,这种品级的职事在京中不好找,但几乎每一个都是关键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