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心平气和出去, 坐在马车前的板子上,随着马车一摇一晃的节奏琢磨配方,在脑子里推演模拟炼药流程, 等待下次休整的时候尝试。
十一皇子不必死,苏砚还是松了口气的, 毕竟是接济过一段时间的可怜皇子。虽然性格很讨厌, 但可怜也是真的可怜。
冷宫真的不是人待的地方。
而身体孱弱的国师大人依旧可怜兮兮地在马车里陷入昏睡, 对抗马车带来的不适感。等几天后,他连独自下车都做不到了。
没直接吐出来都是这具身体给面子。
太医横抱着国师下车,怀抱很稳,谢笙洛气若游丝“马车要是有你这么稳当就好了。”
柔软坚韧的抱了满怀,国师大人像柳条一样,看着柔若无骨,内里却自有坚韧。宽大的衣袍和袖子垂下,勾出美好的弧度。
苏砚远远看到, 简直想立马上前, 申诉这种举动不端庄不合礼。但他还是按捺住了。
如果不是真的身体无力,国师大人怎么可能情愿用这种丢脸的方式下来。不如说国师的身体能撑到现在才是让人惊讶的。
太医将国师安置在屋里, 谢笙洛觉得气闷,指使太医去开窗。
“国师大人要靠窗近一点吗”太医问, 在得到回答前已经抱着国师到窗边了。
然后太医将国师放在窗上,谢笙洛坐在窗沿, 感觉半个身子露出窗外。他心惊胆战,无力的身体突然涌现力量紧紧拽住太医的手臂和宽大的袖子,训斥“你做什么”
太医感受到柔弱的国师紧紧攀附着自己,忍俊不禁笑了笑“国师大人放心,晚丞在这, 请安心看看风景。”
一只手臂牢牢圈着国师的腰,固定身形,谢笙洛发现自己的确是稳稳坐在窗上,一点摇晃也没有。就算有往外倒的意外发生,太医扶着他的姿势也很容易将他拉回地面。
谢笙洛依旧谨慎地牢牢抓着太医,他现在身体完全被太医掌控着,这让他有些不安的感觉。严厉地要求太医将自己放下,太医一点也没被上位者的威严摄到,轻松自在地请国师看向窗外。
“再过去,就是人迹罕至的群山,穿过这片群山,洪水地也就不远了。就是山间的路崎岖,恐怕国师大人会更不好受。”
谢笙洛紧张地看过去,重点看路。树林苍翠的大山上蜿蜒出极细小又弯曲的道路,路上石块和低矮的杂草堆积,可以想象会有多么颠簸。
在这条路上,绝对会晕得吐出来吧。
国师大人很绝望,身子这么差原主为什么要揽这种活
一夜忐忑,担忧之后的路程,谢笙洛起床的时候依旧在担心,甚至忍不住怀疑太医是不是在“恐吓”他,特意提起这点。
他觉得自己淡雅随和的太医可能是有那么点恶趣味。
第二天上路,谢笙洛站在马车前,收回看向前方小路的目光,决定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
太医平常都是清风一样淡然的表情,今天却带着细微的笑意,面对国师的时候,那笑意还情不自禁加深了。
国师大人感觉到了冒犯。
还没等谢笙洛训斥,太医拿出一把伞,鞠躬恭敬送到国师面前。
“这是什么”
“防风的伞,“太医带着笑意,“国师大人昨天不是说晚丞比马车稳当吗,不如试试”
“试什么”
车队前进的时候,前方一道飘逸身影抱着一个举着伞的人,像飞鹰一样在树间起落。
谢笙洛紧紧握着伞,将两人的上方遮住,挡住上升时急剧向下的冷风和下飘的树叶。
现在的状况简直是从未经历过的的。他窝在太医的怀里,乘坐这个人形交通工具在林间跳跃。每一次下落再稳稳当当落在树枝上的时候,谢笙洛的心脏都要跟着飞扬落下,手也跟着更加紧握住伞。
但不得不说,虽然整体感觉十分刺激,但是太医的手很稳,每个起跳和落下都刻意放慢缓冲,在这个怀抱待着,居然比在马车里接受全方位无规律的抖动好受多了。
国师大人不仅没晕了,适应了以后还觉得十分新鲜,举着伞,情绪跟着心一起飞扬起来。
在一个下落的间隙,怀里的国师问道“你会武功”
太医“略懂。”
一个提速上升,国师紧张地把注意力放在把伞拿稳上,没有再问了。
苏砚坐在马车边沿,目光紧紧盯着前方起落的身影。有护卫赶马靠近“公子,国师离我们越来越远,是否该请太医大人慢一点。”
粗略估计一下那两道身影,苏砚点头“你说得没错,你快马追上国师大人,请他们慢一些。”
车队在崎岖的山道上小心翼翼地上坡下坡,竟被太医轻松甩在了后面,距离还在渐渐拉大。士兵卯足劲架马追上去,太医本想不加理会的,国师拽他的袖子,让他把自己放下去。
太医遗憾地落到地上。等护卫赶到,太医让护卫下马,国师被扶着腰放在马背上,太医牵着马缰,士兵跟在后面,一行人慢悠悠走着,等待后面的车队赶上。
谢笙洛在马背上依旧撑着伞,太阳出来了,阳光被伞挡住,国师大人获得一片阴凉。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鸟鸣声停了,马走得越来越慢。
谢笙洛突然觉得有点奇怪。
“好像,有点太安静了。”
突然一声巨响,身后远处的车队车厢遭到大力撞击,马受惊嘶鸣,哐当声一片,灰尘四起。
“有刺客”
黑衣刺客埋伏在四周,羽毛一样轻飘飘落在马车上。他们包围了守卫最严密的三辆马车,一辆装载着金银和药材等货物,一辆是空车,还有一辆
所有黑衣刺客聚集过来,苏砚见势不对进了车厢,车厢里秦季无将身体绷成弓一样蓄势待发的姿势,红眸紧盯着车帘。苏砚贴在旁边的车壁,缩在角落,浑身像浸在冰水中一样冷。
刺客,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刺客。
他瞬间就想到车底下他亲手安上的东西,心中惶然。
大皇子想杀了国师吗
见苏砚进去,外面的刺客交换了一个眼神。
谁都知道苏砚是在国师身边贴身伺候的。上朝时,国师殊荣位于百官之上,苏砚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百官视线下堂而皇之走到上面。
苏砚也想到了这点。如果大皇子要国师的命,那他的命说不定也留不住了。
黑衣刺客扬起刀,饿狼扑食一般涌上去,被排遣来保护国师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训练有素地组织起来对抗刺客。个别刺客突破护卫的阻拦,刀背就要勾起车帘,苏砚冷汗下来了。
一点银光从车帘掀起的一点缝隙射出,正中刺客的身体。刺客脸色变得青紫,呼吸困难,用来掀起车帘的刀哐当落下,整个人一头栽下,从马车上滚落,在地上狠狠滚了几圈,没了动静。
另一个刺客落在尸体旁确认了一下,从尸体上拔出一根闪亮的银针,尖头乌黑“是毒”
苏砚睁大眼瞪着秦季无。
他以为这家伙除了脾气不好就是个小可怜,现在看来可怜的是他,在刺客袭击里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秦季无注意到苏砚的视线,红眸也恶狠狠瞪过来回敬,示意苏砚将车门口的刀捡起来。
苏砚赶紧将刀拖进来,握在手里。刀在手里沉甸甸的,他的心也沉甸甸的。
车队前方,脱离队伍的三人没有靠近。
“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国师,过去是送死。”
那个送马的护卫很紧张,条件反射跟话“但是我们只有两人可以保护国师大人,护卫的主力在车队那边,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车队里没有国师,我们该怎么办”
国师喃喃自语“怎么会有刺客。”
这不符合原著发展,原著里根本没有这场袭击。
这偏离原著的事态让谢笙洛痛苦,为什么又偏了他干什么了吗没有啊
不会是他在朝堂上大放厥词拿查贪官来恐吓百官被盯上了吧这些官员也忒小心眼了
太医沉吟一下,对护卫道“你到旁边躲着,跑远点,别被杀了。”
护卫一头问号站在原地“啊”
太医翻身上马,握着缰绳,国师被他圈在怀里,扭头对身后的太医投去惊诧的目光。
“驾”太医一声低呵,马往前跑去。
这个动静肯定会吸引来刺客护卫心一紧,带着对自己小命的担忧连滚带爬跑到草丛里,心中怒喊太医是不是疯了
刺客果然注意到了这边“那有人”
两名刺客过来查探,暗器投射过来,刺耳的破风声。
太医覆住国师的手,带着国师手中的伞往后偏,伞面与暗器相碰,发出兵戈交接的清脆响声。暗器飞旋着往旁边飞去,擦着护卫所在的草丛过去,钉在树干上,嗡嗡颤抖。
护卫头皮发麻,感觉暗器贴着自己头皮飞过去的一样。
太医放开手,用力夹击马腹,马疯了一样往前横冲直撞,太医声音在耳边响起“国师大人,您害怕吗”
谢笙洛默默握紧伞柄,这防风的伞居然能充当盾牌,他愈发觉得这个太医不简单,递过来的一把伞都有挡暗器的功能。
他道“只要你不是和他们一伙的,我便没什么好怕的。”
国师大人暗自忧心自己离车队越来越远,会不会被太医配合着刺客拖去阴暗角落杀了。太医笑了起来,哈哈大笑,好像看到什么绝顶有趣的事。
笑完,太医正色“国师大人的身体由臣负责,晚丞必当护您周全,他人休想打一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