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笙洛眼神往下瞟, “你有别的事要做吧。”
太医脚底下是那个倒霉刺客,仔细看能发现还有点呼吸,太医赞叹“国师大人聪慧。”
谢笙洛挣扎一下, 太医顺从地将他放了下来。
一落地,国师大人扶着树干喘气, 觉得腿脚发软, 心在剧烈跳动, 头也有点晕。
他觉得自己没有被吓到, 为什么表现得这么不争气,方才在树上也是, 站也无法站, 只能坐着这不争气的身体。
太医屈身,用手掐着昏迷的刺客双颊,抬起, 另一只手掐着下巴一个用力卸掉, 手指在背部蜻蜓点水一样掠过一遍,收回背上几根肉眼几乎难见的毫针。
刺客随着太医的动作清醒过来, 睁眼看到四周全是国师的人, 不禁瞳孔收缩,着急地想要咬合口腔,发现根本做不到。
太医拖着他的下巴, 笑得温和“招供一下, 你是谁派来的”
不远处的苏砚心漏跳一拍。
这个太医邪门得很,突然暴露会武功,万一还会什么歪门邪道把刺客逼供出来了,他说不定会跟着一起暴露。
借着收拾场地的动作将怀里的粉包丢下悬崖,保证别人彻底找不到了, 苏砚静静看向断崖底部,慌乱在身体里乱撞,表面却很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队赶到,十一皇子依旧悠哉坐在车厢里,比起刚见面时死气沉沉的阴郁模样,十一皇子这回“活泼”了许多。
他探身出来冲谢笙洛喊道“国师大人,我的车厢破了一个大洞,该如何是好”
太医立即丢下刺客,挡住皇子看向国师的视线。秦季无红眸阴冷地看着太医,非人的眼眸像黑暗里发光的兽眼一般。
太医丝毫不畏,彬彬有礼道“国师遭受惊吓,需要休息,现在不是应付小孩子的时候。”
秦季无暴怒“你说什么”
太医很知道他不想听什么,噙着笑意又放慢重复一遍“现在不是应付小、孩、子,的时候。”
秦季无今年十八,离加冠的确还有两年,少年听不得这种话,手臂肌肉都紧绷了,脸上带出一个攻击意味十足的表情。太医泰然自若,手放在插在地上的伞,轻轻拔起,伞尖带起泥土,他抖抖泥土,移动身形将国师遮得更严密。
一道咳嗽声响起,是国师。太医淡然的平静打破,焦虑地皱起眉,心疼不已“国师大人,您还好吧”
谢笙洛掩嘴咳嗽,感觉自己并不好。
他有些倦了。
看着敌视的两人,谢笙洛想起十一皇子一手刺死刺客的本事,问他“你那天,也是想刺死我”
十一皇子和苏砚打架的那天,叫来时皇子有一段时间动作很紧绷,和现在很像。现在看来,他可能是想着杀死国师逃走的,在得知祭天不要他的命后才放松下来。
原著攻是有一身高超武艺的,但除了之后上战场时,他几乎没有亲自动手过。前期时他太弱小,能杀人,但承受不起杀人的后果,后期他已经不需要亲自杀人了。
还好不要他命这件事说得快,不然原著攻决定下手杀他,和太医打起来了,肯定是要逃走的。一旦逃走就会大幅偏离后面的帝王线。
谢笙洛竭力想抑制住喉咙的痒意,心想要赶紧处理了这次洪水,将原著攻带回皇宫。
秦季无听到国师的话,微微睁大眼,有些慌乱地说道“不是,那天”
那天他的确打着刺杀国师的打算的。
但现在秦季无知道国师身边还有个武艺高强的太医,自己小命也没有危险了,他肯定不会承认。
然而他这么想了,却莫名不想国师这么想他。
国师抬手,这个动作止住了秦季无的话,秦季无有些茫然,那双手修长洁白,指甲圆润光泽,很是好看。但这是干嘛
国师“我想休息了。”
太医扶住他抬起的手臂,知道国师又虚弱了许多,扶着他往车厢走去。
结果就是被无视了。
秦季无被无视,有些不爽,心有不甘。等苏砚靠过来收拾地上还活着的刺客时,他臭着脸问苏砚“那家伙身体怎么这么烂,就这样还不自量力出来。”
“国师大人心系百姓。”苏砚让护卫来将人抬上马车。
秦季无不屑“真的心系百姓会拉我说什么天煞孤星装神弄鬼。”
苏砚看不得这人诋毁国师,微带嘲弄地看着他“国师出发前准确预测了三天天气,一天的每一处变化都一一指明,所有质疑他的人都跪在了朝堂上。”
“这样吗。”秦季无撑着下巴,姿势奇特,手腕向里折,下巴压着衣袖,不露手腕丝毫。看着苏砚离去,四下无人,他喃喃的话语消散在空中。
“那我这样的天煞孤星也想当皇帝,岂不是很不妙”
如果他是皇上一定要把这体弱的国师关在他的观星阁里,那是属于这样柔弱之人的地方。
秦季无望向国师离开的方向。
苏砚在秦季无面前说得大方自在,转身的瞬间便心一沉。
之前怎么没想到,如果国师要观星,看出什么的话
以前他不信鬼神,但在国师之后他便笃行国师的能力,也许天上的星子真的与地上遥相呼应,他的背叛在国师的眼中无所遁形。
刺客被放在马车上,苏砚上去,车帘隔绝了里面和外面。
里面只有他和这个刺客。
苏砚背过身,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里面全是小药瓶。他迅速挑拣出自己需要的,倒出一粒药丸,转身掐住刺客的咽喉,让他发不出声音。
他将药丸塞进刺客的喉咙里,塞得很深,按胸强迫其咽下。打开嘴,苏砚用随身的工具小心挑出牙后的毒囊。
喂下去的是延时发作的毒药,他平常炼丹,出于兴趣和实用想法会炼制少量不同作用的丹药。等刺客死去,那也是对方不知道怎么咬碎牙槽后的毒药死去的。
不管国师大人能不能看到什么,他自己不能出差错。
想到国师身边的那个太医,苏砚将怀里所有毒药都处理了。处理的时候心情复杂,他有点迷茫自己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大概是想继续潜伏在国师身边,当好一个眼线。
可是那些刺客害得他差点丢了性命,大皇子不在意他的命,他真的要继续当好大皇子的眼线吗
那边太医将国师扶上马车,并未下车。谢笙洛问他“不去审问那个刺客吗。”
太医拿起马车上的扇子轻轻煽风,端了茶递给他,温声道“当然是国师大人贵体更加重要。”
下一秒苏砚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霍太医,刺客安置在马车上了,请您去看看,我们没有会审问的人。”
又道“总觉得那刺客伤得严重,快不行了,太医不如先简单包扎一下,死了便不划算了。”
苏砚暗想,等太医看过人,活人死去,便与他毫无关系了。
太医想呛他两句,国师抬手“你去看看吧,让苏砚照顾我。”
苏砚声音难掩喜悦“是,国师大人。”
他登上马车,掀开车帘,恭敬地等待太医出去“还请太医好好完成国师大人的命令才是。”
太医啧了一声,看了苏砚好几眼才出去,苏砚不动如山任他瞧。待太医下车,苏砚立即进去,久违地回到国师身边。
苏砚跪坐下,充满感情的眼神殷切看向国师。谢笙洛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目光,回想刚才的那些刺客,若有所思道“你觉得会是谁派来的刺客”
苏砚闻言身体瞬间坐直,像遇到刺激的条件反射一般。刹那间的动作已经做出,苏砚震惊与懊悔几乎同时浮上心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镇定。害怕被怀疑反应不自然,电光火石间脑子想到其他办法,苏砚僵硬着身体扑到国师身边,痛心地哭诉起来。
“国师大人,您不知小人有多么担忧。”
“如果国师大人不在了,小人活着也没有意义了。”
靠着国师的身体不仅僵硬,还微微发抖呢,苏砚俨然后怕不已,惊惧万分的模样。
国师“”
他伸手,犹豫地拍了拍苏砚“没事了。”
“是。”苏砚脸隐在黑暗里,低低道。
因为这场遇刺,原本还剩五天的行程被缩短到两天,这两天谢笙洛在颠沛中什么也无法想,每天昏着,不说上车下车,每天醒来都是在客栈的床上醒来。
隐约间仿佛听到苏砚和太医为谁来照顾他而小声争吵,似乎有一次十一皇子也上来拜见他,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样子惊讶道“这家伙不会死在路上吧”
太医当即强硬将他“请”了出去,皇子嘀嘀咕咕“又不是咒他,他那样子你们看着不害怕吗”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床顶,视野眩晕,谢笙洛闭上眼睛静静躺着,灵敏地听到木门发出轻轻的吱呀声。
轻轻放盆,滴答拧了巾帕,一大团温暖的人体靠近,拿毛巾轻轻擦拭额头的虚汗。
谢笙洛想说话,但嗓子干哑得不受他支配。他感觉到从灵魂深处发散出的疲软,骨头像已经被崎岖的山路颠散了,浑身麻木。
这一刻谢笙洛不禁有些认同十一皇子的话,他似乎虚弱得随时可能死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