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有过两个情缘。”容雪折其实是一个很少去回忆这种事的人,他把注意力从楼上的对话挪了回来。
“第一个是个万花谷的,你就当他是个大夫吧,第二个是明教的,西域人,长得特别辣,后来跟一个五毒教的搞到一起去,我就把他给踹了,顺便给那对狗男男发了两张江湖追杀令,有悬赏的那种。”
周子舒不是死心眼的人,但是他是认定一个人就不会改的人,他有些奇怪的问容雪折,“第一个,那个大夫,你们为什么分开”
“不知道啊,他提的。”容雪折已经很久没见过那个食人花了,提起他,记忆都淡了。
“他提了你就同意了”周子舒觉得自家小师弟脑子多少有点问题。
“对啊,难道我不要面子的吗”容雪折拨弄了一下斗笠两侧的纱,“他比我大了六岁,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对我说,总拿我当孩子,但我又不是他的师弟,总这样,他说分开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松了口气。”
容雪折接着说“你都不知道江湖人怎么编排我们纯阳的,说什么太虚剑意身上纹,从此不爱世间人,说我们的剑是老婆,跟我们情缘没结果,找情缘影响我们拔剑的速度,太可恶了。”
“那第二个呢他为什么移情别恋你弄清楚了吗”周子舒看容雪折不像是有介怀的样子,于是多问了一句。
“我喜欢美人,所以才看上他,他也喜欢美人,所以才会跟我在一起,但是我看一个人的时候很专注,他却太贪心。”容雪折捏起一颗蚕豆剥了丢进嘴里,“好聚好散也还罢了,脚踏两条船那肯定是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不过他武功高,挂了悬赏也死不了,我就是出口气。”
周子舒忍不住摇头,心说这傻孩子真的开窍了吗不过倒是知道在外面不吃亏,也还好,开不开窍的,自己帮他盯着点吧。
“那你师门的人待你怎么样”周子舒问。
“挺好的,我入门后拜了吕祖为师,前面有五个师兄一个师姐,后面有一个师弟,底下师侄们对我都很尊敬。”容雪折托着下巴慢慢给周子舒讲。
“纯阳七脉,其中一脉是冲虚,我的道号就是冲虚子,师父让我和师弟甚虚子沈剑心共同掌管冲虚一脉,冲虚是为了守护纯阳存在的,因为我和心心都没收徒,因此冲虚是从其余六脉抽调精锐弟子组成的,大师兄不在,我对静虚一脉的弟子不免会多照顾一些。”
周子舒听着容雪折的语气,就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那就好。”他在心里想,果然容雪折的师门比他这个有缘无分的师兄要好,那他就算死了,也是可以安心的。
“你管你小师弟沈剑心叫心心,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越是了解容雪折,周子舒就想知道的再多一些。
“嗯,心心很有趣的,从来不端着,稳中带皮,办事的时候特别靠谱,就是偶尔会不按套路出牌,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交了很多朋友,就连藏剑山庄大庄主叶英都是他的好友”
容雪折说起沈剑心就有点滔滔不绝,门内师兄师姐都比他大很多,跟他同龄的辈分又比他小,沈剑心可以说是他的第一个同辈同龄的玩伴。
直到那边小二拉着个少侠拉拉扯扯,说什么吃霸王餐笔墨回报之类的,温客行从楼上下来说“哪有让姑娘付账的道理。”容雪折才停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周子舒想,九霄如果还在,他会不会像容雪折一样,可以没完没了的跟人聊起他的趣事,然而,逝者已矣,生者依然活在这人心鬼蜮里。
“这位公子的帐我结了。”温客行对店小二说完,理所当然的对着周子舒伸出手,“阿絮,荷包。”
周子舒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温客行等了一会见人没反应,才扭头看周子舒。
“你的荷包呢”周子舒反问。
“哎,终日打雁,终被雁啄了眼,头先在街上,我见到一位俊秀的书生,他与我擦肩而过还冲我笑了笑,谁知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周子舒但笑不语。
温客行一番唱念做打,周子舒和容雪折都没信,但是那跟顾湘吃饭的少侠立刻就信了,“哎,是不是一个穿着青色学士服,丹凤眼,皮肤白皙的书生,我在书画摊子前见过他,还和他聊了两句,一定是,一定是他把我的荷包摸走的”
听这少年说的有鼻子有眼,可比温客行那一番话来的真多了,周子舒看向温客行,“你也会着了方不知的道”
“方,方不知,贼祖宗方不知”少年说着转向店小二,“我知道了,就是他偷了我荷包。”
顾湘拿着荷包下楼来,对这场面还有点不明所以,温客行故作叹息,“哎,我这样一个善良柔弱的书生,初次行走江湖,难免吃些暗亏,无妨无妨,阿絮,把你的荷包给我。”
容雪折听这,又想起刚刚周子舒对温客行小土狗的评价,脸埋在桌子上嗤嗤的笑起来,幸好他此刻穿的不是道服,否则都担心自己败坏纯阳高冷形象,虽然这形象在大唐时候早就被沈剑心败的差不多了。
“不给,咱们什么关系,让我替你买单。”周子舒见容雪折笑的欢快,顾湘也下来了还往过看,便也起了玩心。
温客行可怜巴巴的压低了眉毛。
“主人,他谁啊别管他,我有钱。”
温客行见顾湘还没认出周子舒就是周絮,抱臂道“阿湘,不该你管的事,少掺和。”
“阿湘,来,别管老温。”容雪折从里面探出头来。
顾湘虽然没有认出周子舒,但是一眼就认出了容雪折,“雪折哥,你穿的这身好好看啊,还有这个斗笠,也好看。”
见顾湘的注意力被转移,温客行锲而不舍的继续跟周子舒讨荷包。
“好看吧,给你玩。”容雪折把斗笠从头顶摘了下来,眯起眼睛小声说,“阿湘,那个是你新交的朋友吗叫过来看看。”
顾湘探出身子对着少年招手,小二寸步不离的跟着少年,生怕他不付账跑了,容雪折看清了来人的面目,他稍微会一点相面之术,这少年天庭饱满,眉目舒展,心不藏奸,便点了点头,“嗯,看来真是天下英雄出少年了。”
“哎,客官,你们谁先把帐结了行不行啊”店小二插嘴问道。
“阿絮,荷包。”温客行再次伸手。
周子舒无奈的把荷包按在温客行手里,温客行笑嘻嘻的掂了掂,“哎呦,我们阿絮还是个小富翁呢。”
“借钱是要有利息的,一日一厘。”
顾湘正玩着容雪折的斗笠,容雪折听周子舒说一日一厘,容雪折笑起来,“子舒真是淳朴,换了我,肯定要一日三厘。”
看出了几人在玩笑,顾湘也不急着掏荷包了,周子舒见容雪折眯着眼睛,拿起他之前戴的那个斗笠罩在容雪折脑袋上,“老实点戴着,别瞎胡闹。”
光线被垂下来的长纱挡住,容雪折觉得舒服许多,顾湘也意识到容雪折为什么在室内戴着斗笠,赶紧把竹烟波月的黑色斗笠还给了容雪折。
温客行掏出银子拍在小二哥手里,小二喜笑颜开,“谢谢爷,谢谢爷盛惠,小的马上找零给你。”
“不用了,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席整治一桌上来,寻一个避光的雅座,这位公子爷阔绰的很,断不会打那笔墨回报的主意。”温客行说着,还不忘了挤兑那少侠。
“好嘞。”小二热情的把他们请到雅座。
原来跟顾湘吃饭的少年名叫曹蔚宁,是清风剑派的弟子,目前就住在岳阳派,如果说张成岭是涉世未深的天真与真诚,那这曹蔚宁可能就是红尘里打个滚还未沾是非尘泥的无邪与真挚。
容雪折不讨厌他,但是见周子舒突然好话不要钱一样的夸奖他,倒有些奇怪,周子舒仍用了周絮这个化名与曹蔚宁攀谈。
顾湘自从知道了此周絮就是彼周絮后,抑制不住满心的好奇,总往周子舒那边看。
不过容雪折毕竟是吃过见过的,对于情缘间的小把戏还是很熟悉的,一看周子舒就是故意待曹蔚宁亲切非常,一来要引得温客行变色,二来借他探听张成岭消息。
其余零零碎碎的小打算,他这一箭射了多少雕,容雪折都懒得数了,索性也不说破,跟顾湘坐在同一边投喂她。
“阿湘,去给我把那方不知找出来”温客行终于忍不住了,给顾湘扔下一个大任务。
若是平时,温客行要让顾湘去做这种任务,容雪折肯定不放心,但是他此刻知道温客行只不过是为了用顾湘支开曹蔚宁,便也不是十分担心,而且这两人出去相处肯定比在这里自在。
谁知周子舒像是没玩够似的,又关怀了曹蔚宁两句,撩了一下温客行的醋海,成功让醋坛子对顾湘道“找不到我的荷包,你就别回来了。”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略。”顾湘站起来就跑了。
“略。”温客行对着顾湘也吐了吐舌头,看得周子舒一阵辣眼睛。
送走了顾湘和曹蔚宁,容雪折用筷子敲了敲酒杯,“阿湘还是得学学活学活用。”
“嗯”温客行看向容雪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但是周子舒有种不好的预感。
“有事阿湘,无事阿絮。”容雪折话音未落,人已经长身而起退到了桌子五尺开外。
周子舒拿着筷子没敲到他,很是咬牙切齿,“你给我过来。”
“你要打我呀,傻子才过去。”
“傻子你过不过来”
“过去才是傻子。”
周子舒站了起来,手里还拈着筷子,“你看我抓住你不家法伺候。”
容雪折脚底抹油转身就溜,温客行拽住了周子舒的手腕,“阿絮,什么家法伺候,什么时候你们俩成一家的了。”
听到温客行这么问,周子舒一时忘了挣脱,半晌,他才问道“老温,雪折算半个四季山庄的人吧,雪折能算半个四季山庄的人吧。”
温客行看着周子舒,这样的周子舒让他心疼,于是他故作豪气的笑道“你要代师收徒,没问题,我帮你把他抓回来,别说半个,他整个人都是你四季山庄的。”
原来我还是想要四季花常在,九州事尽知的,周子舒想道。
他要带回成岭,要四季山庄传承不绝,他要四季花重开,要重振师门威名,他要死后有脸面对四季山庄旧部和他的授业恩师。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了
阿折的旧情缘日后会跟老叶碰面的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