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怪。

    灰原雄看着已经停止通讯回归到待机界面的手机,若有所思。

    五条学长的反应，非常奇怪。

    五条悟的性格的确轻浮又讨人厌，但是性格里仍然有着让人信赖的地方,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现在，他算得上是无论何种时候都可以选择相信的那一类诚然性格里的缺陷让人无奈，但是这种缺陷很大程度上是基于实力家世和一切客观条件给予的绝对底气,让他不需要观察其他人的态度，也就是最常说的社交过程中的情商。

    换句话说,五条悟只是不需要，不是完全不懂。

    而奇怪的点也在这里那个男人对死去的伙伴多少会怀抱着起码的尊敬心态，小莱和他算不上敌人，倒也不至于会在死后也得不到那个男人的正常对待，如此一来刚刚电话里随口提起的交换就显得格外不对劲,违和感太强烈了,联想记忆的东西也奇奇怪怪

    这里面最奇怪的地方,是五条悟正在试图阻止自己继续追查佐伯家。

    为什么

    灰原雄想了想，在纸上划掉了大部分妨碍思考的多余线索，只留下了用红笔重重圈出来的佐伯家。

    以五条悟如今的实力地位,要想阻止他有的是法子,无论是言语威胁还是武力压迫,在灰原雄的记忆里那不是个会讲究过去人情的男人盤星教教祖和如今咒术界最强的僵硬关系摆在那里，灰原雄还没觉得自己的地位高到了可以和昔日高专时期的最强组合的友情相提并论。

    但是他都没有。

    也许是因为从来不需要如此迂回,五条悟绕开话题的方式显得有些意外的笨拙，老实说那毫无效果,但是却间接了一些意外的线索。

    灰原雄缓缓垂下眼。

    神明大人。

    拜神。

    禅院家。

    一换一。

    即使是五条悟，在面对他那样发言时也没有理由能如此轻浮敷衍的说出“没了一个换一个”的方法，姑且不说五条家压根就没有奉神的传统,就单单是那个奇怪的方法，疑点就太多了更不要提他为了起到更好的效果，还刻意放大了其中的阴暗面。

    他的那种说法真的是像极了以“小莱不会因此生气”作为理所当然的前提条件一样。

    他们两个之中，也许存在着信息不对等的错位问题。

    “佐伯家呀”

    灰原雄想了想，只拿了钥匙和钱包就站了起来。

    也许应该去看看情况了。

    五条悟当然不知道灰原雄的想法，他用最快速度赶到了禅院家。禅院的家主禅院直毘人不在，其余人看着这不请自来的五条家贵客一时间甚至忘记摆出什么反应，任由五条悟长腿一迈走进了主宅，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人已经很是自来熟的翻翻捡捡，盘腿坐在了会客室，招呼他们去把管事的叫过来。

    其余仆人面面相觑，迟疑了一会后终归还是去找人过来了。

    家主不在这，也许也能算得上是个好事情。

    五条家和禅院家多年交恶，积累了少说几百年的糟糕关系，上一次这位六眼之子登门造访还是为了买下伏黑甚尔流落在外的儿子，如今继承了十种影法术的孩子算得上是五条悟的半个弟子，弄得两边关系不尴不尬，僵硬地卡在这里。

    好在那名叫惠的小子目前没有回到禅院家的打算，无形之中让嫡系的其余人多多少少跟着松了口气，对着五条悟也没有其余人的态度，算得上脾气不错。

    五条悟慢条斯理地品着禅院家送上来的好茶，终于听见了禅院家主人的声音。

    “哎呀”

    来人语调飞扬，有种刻意做作的敬畏口气掺杂其中，五条悟隔着蒙眼白布打量拉开纸门的年轻人，在传统古老迄今仍然维持着许多恶习的禅院家，这小子的一头金发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五条家主亲临啊，稀客稀客”

    禅院直哉笑眯眯的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笑容轻佻到让人厌烦的程度，五条悟也没什么和他往来客套几句浪费时间的打算，单刀直入直接问道“我记得禅院家祖上曾经有过奉神的传统，仓库里应该还存着当年的老一套东西吧反正放着也是积灰，卖给我怎么样”

    “哎呀。”禅院直哉一挑眉“您说那个呀。”

    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慢条斯理地提起了那东西的来历“的确有那么一套东西来着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最初的先祖为了召唤神明耗费半生心血弄出来的，虽然神明大人应该是没有召唤成功，但是毕竟也是初代的心血，就这么卖给您总归说不过去呀。”

    “所以呢，”五条悟懒洋洋地反问“说了这一堆有的没的，什么意思”

    禅院直哉咧开嘴角。

    “那是好东西呀，五条大人”

    他不知道这男人忽然要那落灰的垃圾有什么用，如果不是带了个初代的名头怕是早就当做柴火拿去劈了，但是这不妨碍趁火打劫，

    “三千万。”五条悟没怎么迟疑。

    禅院直哉一咋舌“好歹也是初代的东西”

    “五千万，再多叫价我就走了。”五条悟面无表情“只是觉得你那玩意还有个历史价值可以凑合用用，如果没兴趣的话我现在去古玩市场淘也能弄来好东西。”

    禅院直哉歪头想想，干脆点头。

    “好吧。”

    总归不是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家主从来都不会过问，直接卖掉也不会心疼。

    五条悟交钱交的痛快，禅院家也没什么磨蹭的打算，没过一会就派人把东西送到了五条家五条悟一开始还以为是多么夸张的东西，结果东西到了以后却发现不过是个纹刻九龙的巨大木台。

    他凑上去细细检查过一遍，怪不得禅院直哉卖的那么痛快，这早已被时光沉寂成了乌黑沉色的祭台除了材质和历史价值本身算得上价值连城，对与咒术师来说的确就是一块没什么用的破木头而已。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五条悟还是谨慎地换了正装才屏退旁人，按着规矩独自一人赤脚踩上了祭台。

    所谓的奉神祭文禅院家也一同送来了拓本，与其说是祭文不如说是什么发音奇异的古老歌谣，据说这玩意从来都没什么用处，倒是有古籍记载十种影法术的最后与祭文结合便是能令神祇复活的秘密。

    五条悟撇撇嘴，从禅院家重金抢回来的小崽子目前仍然无心咒术师，也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

    禅院家信奉的神明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说到底五条悟也就是想找个感觉高大上一些的东西不至于太丢人掉价，五条悟看了一会手里泛黄的拓本，思考了几秒，就决定照葫芦画瓢挑了里面感觉不出问题可以套用奉神的地方，煞有其事地对着“奉神贡品”念起了祭文。

    他的脑子实在是过于聪明，没一会就彻底捋顺了发音，轻松流畅地唱出了尘封已久的古老咒文。

    咒文的第一遍，五条悟未曾察觉到有什么问题。

    咒文的第五遍，体内神经隐隐被扯动，咒力流动的速度罕见的加快了；

    咒文的第七遍，偌大室内忽然无风自动，体内汹涌咒力顺着双足汹涌流入了祭坛之中，五条悟倏然色变，下意识扔下手中咒文拓本一脚就要踏下祭台。

    只是这一脚却意外踏空，咒术师身形轻晃，堪堪站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足尖接触到的并不是坚硬冰冷的地面，而是一望无际的水面。

    他愣住。

    颤动的涟漪自足下轻盈绽开，五条家准备出来的房间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奇异空间，一轮皎白明月自足下徐徐舒展，可当五条悟下意识仰望头顶，却只看到了无尽的寂寂黑夜。

    像是影子一样。

    五条悟冷不丁地想道。

    天在水中。

    他忽然生出兴趣，顺着月光舒展的方向向前走去，不知走了多久，远远瞧见岸边草木葱茏萤火飞舞，身着狩衣的年轻男人墨黑色长发高高竖起，脚步飞快向着萤火聚集出走去，六眼辨别出真相，那并不是鲜活人影，不过是刻印于此的古老术式仿造而出的幻境而已。

    那很有可能就是所谓的禅院先祖只是禅院家落灰几百年的祭台里居然藏了这样的秘密，如果让禅院家的老头知道，怕是要恨不得当场打死自家的败家子。

    对与禅院家的秘密生出兴趣的五条悟忽然生出了几分奇异的快乐，他毫不犹豫地将先前所谓的奉神工作直接扔在了脑后，没做过多迟疑，飞快跟上了前面幻影的脚步。

    越过草地，花丛，宛如星河流连人间的璀璨萤火，孤月之下的一株硕大樱树摇曳珠玉宝石般流光溢彩的绚丽流光，这绝非人间的焕丽美景只是让误入此地的术师呆滞了不过一瞬而已，很快地，不远处安静垂放在草丛花海之上的一条墨色龙尾夺走了五条悟所有的注意力。

    龙神。

    “神主。”

    五条悟忽然听见了禅院家先祖的声音，有些奇异的熟悉，他微微皱眉，一时间却没有反应过来那声音恍惚像谁但是当他下意识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的时候，却愕然愣在了那里。

    禅院家先祖在这梦境中却无心修饰自己的模样，说到底也不过是勉强成型的幻影而已

    但是，不远处与树下“神主”却是极尽精心地雕琢每一寸细节线条，那黑发墨袍的年轻女子头生一双华美龙角，一条龙尾自裙摆之下舒展而出，冷月映衬之下，完美得不似人间造物。

    五条悟死死盯着那张沉睡的面容，久久的挪不开眼。

    是的。

    这位龙神大人，简直和他曾经想象过的长大后的小莱，生得一模一样。

    是巧合是意外

    是因为他刻意换了奉神的对象，还是因为根本就是她

    五条悟思考了一下。

    在嘲笑禅院家阴差阳错卖了隐藏着先祖秘密好东西，和直接无视禅院家取而代之的选择中，作为成年人，他选择两个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