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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
    归远岫终于等到了这辆车的司机,也就是他的亲哥归鹤鸣归警官。

    归警官从后方走来,开车门时只扫了后座一眼,便轻描淡写地问“刚才出去买东西了”

    归远岫道“你怎么知道后备箱里有东西”

    “我是做什么工作的”

    “行吧,那你来猜猜究竟是什么。”

    归鹤鸣毫无兴趣,一边打火一边倒车。

    见弟弟不依不饶,才敷衍道“无非又是画、工艺品、镜头一类的东西。你悠着点,爸妈现在不让我给你零花钱。”

    “放心。”归远岫毫无诚意地答应着,“你弟弟前些日子送选世界数媒展的动画获奖了,现在手头很阔绰。”

    “哦不错。”归鹤鸣语气淡淡。

    “那可是国际性的大展会,你就一点也不表示震惊、惊喜、拜服”

    “优秀是一种习惯,这是你自己的原话。”

    “切”

    “今天让你在车上等,为什么擅自进了现场”

    “拜托,你一去去了仨小时。本来说带我出来采购,半道接电话跑来工作也就算了,还不让人下车透透气”

    归鹤鸣一顿,“抱歉,我们现在去”

    “今天算了,后备箱已经放不下东西了。”

    “后备箱里到底是什么”

    归远岫耸肩。

    归警官扫了他弟弟一眼,紧急靠边停车。

    “喂,回家再看也不迟啊。”归远岫在车上喊。

    归鹤鸣已经来到车尾处,打开了后车盖。

    半副枪灰色的人体骨架暴露在他视线中。

    啪归鹤鸣拉开副驾车门,把归远岫拽出来,“就一会儿功夫,你从哪搬来这么大一尊雕像”

    “就”

    “别对我撒谎,废城区那么丁点儿地方,方圆十里也找不出一个卖这玩意儿的店,你到底从哪弄的”

    “我要说捡的,你信吗”

    看脸色,归鹤鸣明显不信。

    归远岫下了车,踱步到车后,慢悠悠道“说来真奇怪,我拣到它的时候,它身上还穿着衣服呢,连内衣都有。你说这多奇葩,给一个雕像穿衣服。”

    “你知道最奇怪的是什么吗它不仅穿着衣服,还穿着鞋,一双。”

    归远岫抬起头来看着归鹤鸣,强调“两只。”

    归鹤鸣皱眉,“一只脚怎么穿两只鞋”

    “所以另一只没有穿在脚上,只是摆在裤筒里。”

    “是有人特意放进去的”

    “难不成还能是半个身子凭空消失,留了一只鞋在原地”

    “你是说,有人在烂尾楼废墟上扔了一个穿衣服的雕像,还贴心地给雕像穿了两只鞋。而你因为觉得人家有两只鞋很奇怪,所以问都不问失主,也没请示我,就直接把雕像扛回来了”

    “当然不是这样。”归远岫大笑。

    “我把它搬回来,纯粹是因为”

    他目光中痴迷的神色又浮现出来,“它太漂亮了,巧夺天工,美丽绝伦,你不觉得吗”

    归鹤鸣面色铁青。

    他一把摁在归远岫的脑袋上,把人塞进车里。

    归远岫浑身的嚣张气焰被摁灭了大半,有心反抗,奈何他亲哥早就看破对付他的方法,一力降十会。

    工作的时候弟弟来烦人,扔出去就好了。

    弟弟又乱花钱,揍一顿就好了。

    弟弟不听话叫他往东偏往西,直接摁头就好了。

    归远岫生来天才,不管学什么都一点就通,也非常勤恳努力。但他有几个令全家人头疼的缺点傲慢自负、嚣张乖戾、三观还不太正常。

    这小子作派邪性,说话从来不考虑别人心情,行事基本随心所欲,偏偏长得好,眉眼一挑满是风流,极具欺骗性。

    从祖父家到外公家所有人都拿他没办法,只有归鹤鸣能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归鹤鸣对付归远岫,有且只有一个秘诀大力出奇迹。

    发动机打起火来,车子掉头,向来路驶去。

    “你还真打算给人还回去啊。”归远岫撇嘴。

    “废话,打哪偷的还哪去。”

    “依我看,这玩意儿不一定有主,出现得这么蹊跷,你不觉得奇怪吗”

    “谁知道是真蹊跷还是假蹊跷。”

    归远岫直起身子,“你不信我”

    “莫名其妙丢一尊雕像在路上,还给雕像穿衣服穿鞋,你这些说辞正常人会信吗”

    归远岫冷笑道“你连石头落地引起地震都信了,不信我说的话”

    归鹤鸣不答。

    “行吧,反正我就是这种人呗,下一秒就杀人放火蹲大狱呗。”

    车内一时静默。

    后备箱里的许振很想在此时接一句难道你不是这种人

    他百无聊赖地缩在车里,等待归警官把自己送回原地,心里还惦记着那块黑石头。

    他倒地时正把石头抱在怀里,现在应该还在那堆衣服下面。

    希望花木槿机灵一点,帮他把衣服和石头都收起来。

    如若不然,石头再被警方捡回去,只怕是要送地质研究所的,到时候就没这么好得手了。

    就在这时候,归鹤鸣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接听之后一直凝神不语,几分钟后才说“好,我这就去。”

    挂断电话,归鹤鸣对弟弟说“小七,帮我换一下导航地点,我们去临水省立医院。”

    “怎么了突然又去医院,不还雕像啦”

    “出事了,我得去一趟。到时候你好好在车上呆着,或者自己打车回家,不该问的别多问。”

    “哦。”

    也许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归鹤鸣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歉疚地说“今天本来是休假,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我”

    归远岫扭头看着车窗玻璃,说“不怪你,天降陨石砸塌一栋楼,人一辈子能遇见几回啊,偏偏就发生了呗。”

    车子驶入医院停车场。

    秋天日头落得快,此时天色已近傍晚,地下停车场里昏暗阴冷,颇有几分诡谲气氛。

    归远岫叫道“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哇。”

    归鹤鸣一副“你会怕”的神色,挑眉道“不还有美丽绝伦的骨头架子陪着你”

    美丽绝伦的骨头架子在后备箱里磨了磨牙。

    他看着自己徒手拆楼的右手,心想不能再等了,只能那样做了。

    看归警官摁他弟弟脑袋的架势,这只脑壳应该挺结实的。

    想必不至于敲出一个洞来。

    归警官下了车,许振悄悄从缝隙里探出身子,无声滚落到后车座上。

    只见一截灰色手骨不知从哪伸出,不着痕迹地越过副驾驶车座,探向前方静坐之人的后脑勺。

    在距离后脑勺只有一厘米的时候,手骨停下,而后,高高扬起一根手指。

    对付归远岫,一指之力足矣。

    许振默默地想,随后看了一眼车外的归鹤鸣。

    归鹤鸣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由于车前灯没关,他淹没在光晕里的身影让人看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他没有回头。

    许振开始在内心祈祷戳晕就可以了戳晕就可以了戳晕就可以了

    他静静等着归鹤鸣离开,只等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就立刻发动袭击。

    就在这时,异况突发。

    只听前方传来几声嘭嘭的闷响,转眼工夫,归鹤鸣竟然和人打了起来

    两个身影在茫茫白光里腾挪来去,看不清具体样子,只看见拳脚快得如同幻影。

    偶尔停下来对峙两秒,能见到归鹤鸣脸上已经挂了彩。

    和他打架的人是谁什么时候来的人,哪里来的人

    归远岫的反应不比许振慢,他立即弹起身子从副驾驶座冲了出去。

    这兄弟俩竟然都是打架的好手,拳加动作利落,甚至打起的风声里都带着一副凛然威势。但他们的对手遇强则强,刚才和归鹤鸣打得不相上下,现在和两人打也不相上下。

    许振沉思片刻,翻回后备箱中,决定静观其变。

    打斗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兄弟俩把不速之客的头摁在了车前盖上。

    归远岫这才有时间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这个人突然冲上来袭击。”

    两人的视线交汇在袭击者身上。

    这名袭击者被押住双臂摁住脑袋,竟颇为怡然自得。

    归鹤鸣察觉不对,正待动作。

    却见袭击者忽然一扭身子,用某种人类绝对扭不出来的姿势将双脚高高竖起,向后猛踹,双臂侧旋,轻易挣脱了两人的压制。

    随后他单膝屈起,一踩车盖,整个身子向上蹿高半米,直接坐在了车顶上。

    这人坐在车顶上,姿势还是那么惬意,一只脚踩着前车玻璃,一只脚随意耷拉下来,微微向前俯身。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只是试探试探你的实力。”他笑道。

    对峙数秒,归鹤鸣也一笑,“结果如何”

    袭击者竖起食指摇了摇。

    “单你自己,不太行。加你弟弟,勉强够。”

    “阁下究竟什么意思”

    “别急,我马上就会说出来意,但请你们先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我接下来将要说出的事会令你们非常、非常、非常震惊,震惊到怀疑自己的人生,怀疑自己所处的世界。”

    “还请阁下先说说看。”

    “不急,先让我确认一遍你的身份。你就是归鹤鸣,夏国国家安全局特殊行动小组组长,暂时兼任临州市刑侦支队大队长,正在处理废城区的陨石拆楼案。是吗”

    归鹤鸣面色微沉。

    归远岫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哥,你是国安特勤”

    袭击者道“真有意思,连亲弟弟也不知道吗”

    归鹤鸣缓缓说“阁下的嗓门可以稍小一点,不必宣扬得整个停车场都能听见。”

    “别担心,这里没有人。毕竟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们的事,也属于机密中的机密。”

    “确定没有人”

    “除了我们三个之外,没有任何人。”

    袭击者从车顶跳下来,打开后车门,“让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这辆汽车的后备箱里,许振收回蓄势待发的拳头,安详地放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