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忽然出现的拦路贼,让宁竹衣颇有些吃惊。
这可是天子脚下,京中宝地,竟然还有人敢和宁家与豫王府的人过不去
这是嫌自己脑袋太多了想砍几个,还是打算以后亡命天涯,再也不回京城了
李燕婉与宁竹衣对视一眼,眼中也写满了狐疑。宁竹衣清了清嗓子,主动试探地问“这位壮士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打头的强壮男子愣了下,不解道“什么意思”
“就是,比如你的老婆跟人跑了,你做的生意赔了本了,或者你的儿子把你的家底赌输了,你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所以想给自己找个痛快”宁竹衣狐疑地问。
强壮男子
只听强壮男子冷哼一声,说“你倒是伶牙俐齿我都说了,我是收钱办事。你们宁家得罪了人,既然如此,那就拿你们两个小妞来消消气吧”
“得罪了人是怎么个得罪法,你倒是和我说说。”宁竹衣朗声问。
“无非是做事不留情面,背地里捅人一刀。宁家这些事儿,还需要我明着说吗”强壮男子冷哼一声,把一柄刀子重重往地上一插,人盘腿在路边的茶摊子里坐下,一副地头蛇的模样“小妞,你只需要知道,今儿个爷要拿你抵五百两,再拿你旁边那个女的抵八百两,这就够了”
闻言,宁竹衣纳闷了一下“怎么我还便宜三百两”
强壮男子嗤笑一声“就冲你方才踏出来的步子能跨那么大,就知道你不是个真的名门小姐,值不了太多,不比旁边那位八百两的,定然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家闺秀。你嘛,也就身量看起来顺眼些,有屁股有胸的”
话音未落,就有一只绣花鞋啪叽飞到了强壮男子的脸上,直直地拍了他一个鞋印。等那鞋子徐徐从人脸上滑下来了,就听到宁竹衣怒吼道“你看哪儿呢”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为这强壮男子对她身材评头论足生气,还是在为她不如李燕婉值钱而生气,亦或者二者兼有之。
见得眼下境况,李燕婉微白了面色。她左右张望着,指望着会有巡逻的人过来解一解场子。可说来也怪,往常附近多的是巡捕,今日却一个也没见来,像是有人故意支开了他们似的。
宁竹衣也察觉了此事,她皱了皱眉,与李燕婉耳语道“燕婉姐姐,也不知道是谁想这样对我们。此人能调开巡捕,那恐怕不是一般人了。”
李燕婉也面色凝着地点了点头。
正僵持着,耳旁忽然传来一阵吱吱呀呀、极为难听的笛声。这笛声虽然难听,但是于宁竹衣而言颇有些耳熟。紧接着,便听得一阵猎猎衣袖之响,一旁的屋顶上,翻出一道白色的潇洒身影。
但见一个袍角翻飞的青年男子,以一个极为洒脱的姿势飒爽地坐在屋顶上,头戴斗笠,手持酒盏,人向后仰去,饮酒入喉,看着活脱脱就是从武侠话本子里走出来似的。
宁竹衣诧异地望着这忽然出现的男子,心底只有一个念头这男子,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宁竹衣盯着这男子看了一会儿,忽然惊呼出声“一剑破天大侠你不是一剑破天大侠吗”
屋檐上的白衣男子愣了下,酒盏险些直直地从手里摔落下来。还好在酒盏砸落之前,他右手一抄,把这酒盏给接住了。
宁竹衣在心底嘀咕道这个男子,不就是在她上京之时施以援手的那位“一剑破天万仞春”大侠吗
当时他听闻她姓宁,便立刻托辞自己身中奇毒命不久矣随后告辞离去,现在看来,他中的这个“奇毒”好像功力也不怎么样嘛。
李燕婉微诧,问“竹衣妹妹,此人又是谁你认识他”
宁竹衣点头,道“他是个行侠仗义的大侠客呀”
只见一剑破天大侠从屋顶上翻了下来。伴随着一阵哗啦啦的衣袍响声,左右的巷子里各自走出一个小童,其中一个小童清了清嗓子,和报菜名一样念道“我们公子,江湖人称一剑破天万仞春,乃是江南江北鼎鼎有名的大剑客。如今尘世黑暗,毁崩在即,我们公子身负邪主之力,游走四方,一心拯救万众苍生天如长夜,江湖动荡,正是四方豪侠出尽锋刃之时,我们公子又岂能辞去济世之重任如君所见,行侠仗义,正是一剑破天万仞春的职责所在”
宁竹衣
怎么又是这段词啊都不带改一两个字的吗
一旁的李燕婉已露出目瞪口呆之色,而前边儿的强壮男子也满目诧异,显见是被这般武侠气质超脱的大侠给震住了。
片刻后,这先时还耀武扬威的强壮男子,竟然面色陡然一改,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大侠不愧是大侠小的甘拜下风既然大侠出手,那小的这就走,宁家的两位姑娘,我一个手指头也不敢碰大侠饶命”
说完,他对身后的兄弟们挥一挥手,二话不说,拔腿就走,先前那副地头蛇的气派,浑然不见,一行人个个都如被打蒙的小老鼠似的。
“哎哟,哎哟,太背运了,竟然碰着大侠了”一边走,他们还一边此起彼伏地如此叫唤。这模样,仿佛事先和人说好了似的。
宁竹衣与李燕婉面面相觑,颇有些不知道这伙人演的是什么把戏。
而那位一剑破天大侠呢,也不肯走近二人,只是远远地站在巷口,衣摆如飘,仿佛仙人一般。
宁竹衣盯着他的身影,问道“大侠,你不是说你身中奇毒,命不久矣吗怎么我看你现在好像健步如飞,还在喝酒呢”
大侠沉默了。
片刻后,大侠说“我喝的是羊乳,不是酒。”
“啊”
又过了片刻,大侠猛烈的一阵咳嗽,压低声音喃喃道“我我确实,活不久了。”
“啊”
“我恐怕只有三天寿命了”大侠的声音颇有些气若游丝的意思。
“哈”
李燕婉露出狐疑之色,嘀咕道“这声音,怎么听得像是阿辰”说完,她就想走过去撩那位大侠的斗笠面纱。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剑破天大侠的身影一闪,人立刻飘得无影无踪,仿佛在躲着谁似的。
李燕婉的手捉了个空,人更疑惑了“真是怪了,这人说话的声音真像阿辰,叫我听岔了。”可惜的是,大侠已走,她也无处证明自己的猜测。
宁竹衣沉默。
好巧,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可好端端的,李贺辰干嘛扮什么一剑破天大侠啊
想起那个总是臭着脸的世子殿下,再想想这位仙气飘逸但是莫名透着憨厚气质的一剑破天大侠,她完全没法子将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匆忙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李慕之的声音紧张传来“宁姑娘,燕婉妹妹,你们没事吧”
但见李慕之策马而来,然后匆匆地勒一下马,焦急地翻身下来,几步奔到了宁竹衣身旁,左右张望道“听闻有人拿你们抵宁家的账”
他从来文雅的面容,此刻沾上了淡淡的焦灼,仿佛有人动了自己悉心呵护的珍宝。
他凑近的一瞬,宁竹衣才发现他有一双透着淡淡茶色的眼睛,眼珠的颜色很淡,淡的不像是中原人,在这日光之下,闪着琥珀一般的色泽。
这眼睛颇有些蛊人,不过,宁竹衣却飞快地别开了视线,而是警惕地问“慕之公子,你怎么知道有人拿我和燕婉姐姐抵宁家的账你才刚来吧”
有着淡茶色眼睛的男子微微一愣,旋即露出了春水梨花一般的笑容,温和道“我是在路上听人说的。方才有几个老百姓,一边跑,一边找人帮忙,说的就是这件事。宁姑娘,你没事吧那些贼人呢”
宁竹衣听了他的回答,面色复杂。“他们跑了。”
“跑了”李慕之的目光冷了下来。他转过身,对身后的侍从道“去追,全都抓回来,一个都不准放跑。”
他说话的语气,仿佛刀锋一般寒冷。可等他再转回宁竹衣面前时,脸上又是那如春日梨花一般的温和笑颜了“宁姑娘,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