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豫王府后,宁竹衣与李燕婉便立时将这事儿告诉了豫王妃。
“竟有这样的事”春熙堂里,豫王妃眉头微皱,很是讶异“人抓到没有”
“母妃,慕之已叫人去捉了。”一旁的李慕之恭敬答复。
豫王妃舒了口气,道“那就好。你做事一向稳妥,想来定能抓到这几个狂徒。”
李慕之虚礼一下,退到一旁。
豫王妃担心二人受惊,好一通安慰,又让人拿来茶点水果,给宁竹衣和李燕婉压惊。左一句“真是吓死人了”,右一句“怎么这么倒霉”,仿佛她才是碰上这件事的人。
许久后,宁竹衣和李燕婉才可以出春熙堂。
在离开春熙堂前,宁竹衣又想起了那位救下她们的一剑破天大侠,便停住脚步,问豫王妃道“王妃娘娘,世子殿下还没回府吗”
豫王妃说累了,正在大口喝茶。听她这么问,便摆了摆手,说“还没回来,不知上哪儿野去了。等他回来,我一准教训他。”
“啊教训世子殿下”宁竹衣不解。
“是啊要不是他出去胡闹了,不陪着你们二人,你们又哪里会遇上这种委屈”豫王妃一副愤愤的样子“都是阿辰这小子不好,我一定好好教训他,给衣衣解气”
宁竹衣
李贺辰,你可真倒霉啊
宁竹衣朝王妃一礼,这才姗姗出了春熙堂。
“宁姑娘。”
春熙堂外,一枝新绿翠意浮动;树之下,李慕之斯文而立,带着淡淡笑意望向她“你没受惊吧”
宁竹衣的身子一顿。
她摇了摇头,说“没有。毕竟也没伤着我。”
李慕之轻叹一声,说“身上虽然没受伤,但心底难免忧虑。”顿一顿,他重扬起笑意,道“你要是不嫌弃,就由我请你去满月楼坐一坐吧。听闻满月楼新上了一出戏,演的是洵南那边的故事。”
宁竹衣连忙摇头“那怎么好意思呢,算了吧。”
李慕之的好意,她可不敢受。
“都是自家人,何必与我客气呢”李慕之笑了起来,淡色的眼眸似浮动着温吞碎玉。
“我是真的不觉得有事儿啊”宁竹衣声音肯定地说“哎,慕之公子不知道,有个白衣飘飘的大侠救了我,一出剑,就把人吓跑了呢”
闻言,李慕之面色微微一凝“大侠”
“是啊,大侠”宁竹衣点头如捣蒜“那大侠穿一身白色,戴斗笠,手里拿着酒杯喝羊乳,还说自己身中奇毒,活不过三天,死前顺道救了我一命”
说罢了,她露出羞涩表情,道“这位大侠,应当算是我的恩公了吧按照话本子里的说法,那都是要以身相许来报恩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到这位恩公了呢”
李慕之失笑。片刻后,他摇了摇头,面上又浮现出笑容,但这一回,笑意间掺杂意思淡淡的无奈,仿佛看到了胡闹的孩子“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既然这位大侠不愿留名字,那想必以后就都不会再回来了吧。”
宁竹衣胡乱地应了几声,不打算再多说了。
她正要走时,外头忽然匆忙来了一个小厮,附到李慕之耳边说了些什么,言语间,似乎提到“捉到了”之类的话。
宁竹衣好奇地问“莫非是捉到那伙胆大包天的贼人了”
李慕之点头,说“正是,已经下了狱了。”
闻言,宁竹衣有些讶异。她还以为李慕之会将那伙人放跑呢,毕竟那伙人极有可能就是李慕之自己安排的。
“那问出幕后主使者了吗”宁竹衣问。
李慕之的笑容淡淡的,眸色悄然一沉“这个么,宁姑娘放心,必然会给您一个交代。”
这一晚,宁竹衣泡了个热水澡,坐在床头,由山楂给自己擦头发。
“小姐,您说今天碰到的那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敢打主意打到豫王府的头上来了”山楂一边搓着毛巾,一边露出惊魂未定表情。
“指不准是豫王府里头的人呢。”宁竹衣轻哼了一声,嘀咕道“也就是吓唬吓唬我和燕婉姐姐,这才不敢真动手的。”
山楂皱了皱眉,忽然吸了口气,道“不会是别的什么秀女,听闻小姐你长得好看,就心生歹意了吧”
“怎么可能”宁竹衣瞥她一眼“哪家的闺秀那么大胆子你还是别瞎猜了。”
山楂拿毛巾挂到火炉不远处烘,又喃喃道“也难怪小姐你不想进宫了,要是真这么卧虎藏龙的,确实受不住。我还以为,小姐是忽然对这豫王府里哪位公子心动了呢”
“啊”宁竹衣盘起脚来,脸挤得像苦瓜“话可不能乱说这就更不可能了。”
主仆俩嘻嘻哈哈说了一阵,宁竹衣的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山楂便收了毛巾,推门出去了。
夜色寂静,宁竹衣坐在窗口,托着面颊望着外头的月亮发呆。
今日这伙歹徒,八成是李慕之安排的,为的就是给他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可他美没有救到,反倒是给了一剑破天大侠一个耍帅的机会,也不知道他心里难受不难受
哎,外头的月亮快圆了,也不知道洵南的父亲、母亲如何了母亲虽然一贯嘴上嫌弃自己,可现在指不准也想女儿想得紧呢。
宁竹衣正在发呆,窗前忽然掠过一丝白色。继而,有一道雪似的身影自屋檐上飘悠悠落下,不染尘埃,仿佛什么仙人御风而来。
一阵沙沙轻响,那人停在了宁竹衣的窗前。他腰间佩着古朴宝剑,怀中抱着一把萧,斗笠上的垂纱被夜风吹得翻飞,月光穿过他双肩,恰好照落在宁竹衣的眼底,宛如一片雪光。
宁竹衣望着这个男子,继而露出讶异之色,嚷道“一剑破天大侠”
没错,面前这白衣侠士,正是她有过两面之缘的“一剑破天万仞春”大侠,她绝不会认错。这满京城里,再找不出第二个和他一样浑身皆白的人物了。
男子点了点头“正是在下。”
宁竹衣愈发诧异“你怎么在这”
一剑破天大侠出现在豫王府里,这岂不是坐实了他就是豫王世子李贺辰了吗要不然,哪个人还能在豫王府里随便走来走去,来去自如啊
男子咳了咳,背过身去,道“我不过是来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啊”宁竹衣试探着朝外探出身子。
只见大侠深呼一口气,郑重道“我并非豫王世子李贺辰。”
宁竹衣“”
啊
等等大侠说什么
他说“他不是豫王世子李贺辰”
这是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方法啊
宁竹衣的眉头颤了下,她尴尬地问“呀,大侠何出此言”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奇毒发作了,大侠忽然开始了一阵猛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宁竹衣连忙从桌上取过纯金的大茶碗,递出窗去,问“大侠,你要不要喝一口,润润嗓子”
大侠摆了摆手,说“今日我救下你,你那同行女子却呼我为阿辰,此乃豫王世子之称,在下听闻过,担心有此误会,坏了世子之名,这才特来解释。”
宁竹衣嘴角微跳,握着金茶碗的手差点儿就翻了。
如果说先前她还只是怀疑一剑破天大侠就是李贺辰,那她现在基本可以确认这两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了。
这是什么欲盖弥彰的解释方法啊解释了反倒不如不解释呢就冲李燕婉那句“阿辰”,一般人谁会特地眼巴巴跑上门来解释自己不是那个人啊都当无事发生了
但大侠的面子,不能不给。宁竹衣放下茶碗,呵呵笑说“哎呀,大侠放心,我不会认错的。呃那个什么劳什子豫王世子,无论气度,风姿,神态,都不如您,和恩公您一比,简直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我又岂会认错呢”
这番话明明是顺着大侠的意思说的,但大侠却愣了愣,声音不快了起来“豫王世子哪有那么不堪”
宁竹衣
怎么,还想替自己辩驳两三句
大概是宁竹衣的表情不对劲,大侠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多嘴。他又咳嗽一阵,低声说“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魔教线人就在这附近,我不宜久留。”
“哎大侠,等等”宁竹衣却朝他伸出手,兴致勃勃地说“我有一事相求”
大侠脚步一顿,侧身露出了倾听之态。
“大侠,下次能不能带我上屋顶转转我想在屋顶上看月亮”宁竹衣冲大侠招手。
大侠点了点头“下次吧。”
随后,大侠便飘然而去,仿佛消逝于九重天的仙人。
宁竹衣坐在窗边,望着大侠消失的方向,拿金茶碗仰头灌了一口水,唇边渐渐有了笑意。
她在窗边待了一会儿,觉得风有些大,便关了窗打算回屋子里。就在这时,山楂扣了扣门,面色微白地推门而入。
“小姐,奴婢吓着了”山楂的说话声都有些不利索。
“怎么了”宁竹衣不解地问。
山楂左右瞧瞧,见四下无人,这才壮着胆子凑到宁竹衣耳边,小声说“白日里,慕之公子不是抓到了那伙胆大包天的贼人吗奴婢刚刚打探到消息,那伙贼人共计六个,在狱里全都服毒自尽了,一个都没活下来。”
闻言,宁竹衣的面色也骤然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