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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庭前罚跪
    苏玉鬟一说退婚, 李慕之便似是放下了一颗心口大石,立时提出此后两清,明日就送她回老家。

    这一串话实在是行云流水, 毫无犹豫,听得苏玉鬟一愣一愣。她忍不住在心底暗暗猜疑李慕之这番话, 是真心的吗是不是在赌气

    他说气话, 她不大信。

    李慕之性格如此,越是得不到的东西, 就越想要。若在这时候认输, 那就真当会令李慕之对她丧失兴趣了。

    这样想着,苏玉鬟给自己鼓了鼓气, 将面色放得愈发冷傲,眉头皱得要飞起来似的,说道“退婚就退婚,好像我有多稀罕你似的。”

    说罢了, 她扭过头, 大步朝走廊上走去,立时就将李慕之抛在了身后。这副决然远去的背影,倒有那么几分一刀两断的意思。

    可她虽然走到了走廊上, 却又没完全走开,反倒是立在原地,偶尔徘徊一两步,像是在等着谁追上去似的。

    可惜的是, 她的位置被窗户所遮着, 春熙堂的人未曾注意到这点。豫王妃与豫王都露出淡淡愁色,思量起这事儿的解决之法来。

    “瞧玉鬟这模样,是铁了心要解除婚事了”

    “是慕之自己不争气, 又有什么法子”

    “也不好为难人家姑娘家,要不然,这桩婚事就算了吧。但为了全一全面子,多少得送些补偿的东西,若是有心,就替人家好好挑一挑夫婿”

    春熙堂里好一番讨论后,豫王妃的陪房心腹跨出门去,寻到了外头的苏玉鬟。

    “苏小姐,您在这儿呢”陪房嬷嬷赔着笑脸,客气道“王妃娘娘请您进去说话呢。”

    “李慕之呢”苏玉鬟皱眉,“怎么不是他亲自来找我”

    “这事儿,慕之公子也不好掺和,王爷便先请公子出去了。”嬷嬷答。

    闻言,苏玉鬟心底稍稍舒服了些。也许李慕之原本是想亲自来找她的,只是被豫王制止了罢了。

    “那好吧,我便先随你回去。”苏玉鬟扬起头颅,冷冷地瞥一眼嬷嬷,“不过,事先说好,我是不会轻易答应重续婚约的。”

    嬷嬷笑道“您放心,您放心,我们王爷、王妃,绝不是这般不讲理的人。”

    两人前后回了春熙堂。

    “玉鬟呀,你不愿做我们的儿媳妇,这是我们没有这个福气,”苏玉鬟一坐下,豫王妃就客气道,“不过,情分还是在的。你的父亲,当初也是对王爷忠心耿耿,我们必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苏玉鬟骄矜地点点头,道“话虽如此,我也绝不愿嫁李慕之。”

    豫王妃忙道“哎呀,我们又岂会逼你既然你心意已决,那这桩婚事,就这样算了。我和王爷商量了一番,你一人在京城,没亲没故的,多少孤单。过几日,就送你回老家去,再为你在故乡择一良婿,送你二十八抬嫁妆,如何”

    豫王妃这番话,可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的。解除婚约固然不好听,但既然是姑娘家要解除,那他们豫王府也没什么好指责的。更何况,送姑娘回故乡,再择一良婿,这已是仁至义尽了。

    谁知道,对面的苏玉鬟面色微变,露出不可思议之色“你们你们当真解除了婚约”

    豫王妃诧异道“是呀”

    “你们就这么解除了婚约”

    “啊”豫王妃困惑道,“玉鬟不想嫁,我们自然不会逼迫。”

    “你们竟就这样解除了婚约”苏玉鬟恼火地站了起来,心底一团乱,“李慕之呢他怎么也没拦着点儿”

    见苏玉鬟这么说,豫王妃露出了不解之色“玉鬟,你这到底是想解除,还是不想解除呀”

    苏玉鬟咬咬牙,道“我,我自是想解除的,可李慕之他不该答应的呀”

    这番话,叫豫王妃愈发摸不清头脑了。还是一旁的豫王沉下面色,一锤定音“好了,这桩婚事就算了罢。我看慕之也无心于玉鬟,就算娶了,也不过是多一对怨侣,咱们也不好祸害人家姑娘。”

    豫王发话了,豫王妃便不再多言,只是苦笑着看向苏玉鬟,道“玉鬟,是我们没有缘分。”

    苏玉鬟久久地愣在原地,似乎无法接受豫王妃的话。

    “玉鬟,你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吧。你独身来京城这么久,也很想老家那边吧过几日,你就可以回去了”

    一场闹剧,竟这么结束了。

    宁竹衣没把这场戏听全,因为她惦记着琳琅轩晒出来的书,所以中道儿就走了。后来,她是从山楂嘴里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听完的。

    “据说苏姑娘的父亲原本在王爷手下做过一段时间的事,一次王爷在宴会上喝醉了,便稀里糊涂地答应了苏姑娘与慕之公子的婚事。要说身份,那苏家其实是配不上王府的门第的”山楂一边叽叽喳喳地说,一边把衣服往屏风上挂。

    宁竹衣托着下巴,听得心底唏嘘不已。

    没想到,苏玉鬟竟然这就要回老家去了。她既没有嫁给李慕之,也没有成为周景昂的义妹,竟然这就要被打发回去了。

    这可不是扶摇弃妃的故事啊。

    是哪里出了什么差错吗还是说,这个故事已经与原本的扶摇弃妃全然不同了呢

    她记得苏玉鬟的故乡是北方的某个镇子,与京城有着天差地别。在苏玉鬟的独白里,那儿连铺子都没几家,一到傍晚,就冷清得可怕。

    也不知道苏玉鬟如今要回去那里,习不习惯

    宁竹衣正在咋舌,外头行来一个丫鬟,扣了门,说是她煨在厨房的红枣粥做好了,可以派人去拿了。宁竹衣贪吃,便迫不及待地拿了伞,领着山楂,亲自往厨房去。

    如今正是夏日午后,外头的天晒得很。宁竹衣一出红露居的屋檐,便将伞撑了起来,还尽挑树荫下的地方走。可饶是如此,她的颈子上还是热出了一圈薄汗,额头也变得汗津津的。

    去厨房要路过春熙堂,她自春熙堂前走过时,余光扫到春熙堂的前庭有个人影。定睛一看,竟然是李慕之跪在那里。

    春熙堂的庭院是白石所铺,又硬又硌,太阳直晒一天,将每一块石砖都晒得发烫。方才宁竹衣从春熙堂里出来,只觉得布鞋底都要热穿了。而李慕之却直挺挺地跪在那里,没有任何遮挡。

    “这是怎么了”宁竹衣小声嘀咕。

    “还能怎么,因为退婚的事丢了王爷的脸,被王爷罚跪呢。”山楂道。

    宁竹衣表情复杂。

    解除婚事到底不是什么面上有光的好事,王爷会生气也是当然。可这样的责罚好像有些过重了。

    这么热的天,一直罚跪,也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更何况,答应解除婚约也是苏玉鬟自己提出的。

    不过,这也不管她的事。李慕之又不是什么好人,她管他做什么

    就在她拔腿欲走的时候,庭院中央的李慕之忽然晃了晃身子,然后“咚”的一身,摔倒在了宁竹衣的面前,再没了动静。片刻之后,一小缕红色,缓缓从他的额头处向着周围的石砖缝隙里蔓延开。

    宁竹衣当场懵住。

    这这这

    这是晒得中暑了,人砸在地上,脑袋开花了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去,摇了摇李慕之的肩膀,问“慕之公子”

    李慕之闭着眼,面色微白,全无反应,只有额头的殷红血滴依旧在往下淌。

    “山楂,去,去叫个人来看看”

    宁竹衣吩咐道。

    就在这时,地上的李慕之忽然微微睁开了眼,然后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喃喃道“母亲痛”

    宁竹衣愣了愣,尴尬地把手往外抽“你,你认错人了。”

    府里的大夫和小厮很快来了,他们慌慌张张地将李慕之扶起来,送到厢房里头包扎休息。豫王妃也紧张地赶到,查看李慕之的伤情。因宁竹衣目睹了李慕之摔倒在地的模样,她也被豫王妃留了下来,仔细盘问。

    等宁竹衣说完李慕之是如何晕过去的,豫王妃叹了口气,抱怨道“王爷真是太严苛了这么热的日头,叫人家跪什么这就出事了。”

    宁竹衣讪讪赔笑,心底还尴尬于李慕之的那声“母亲”。

    豫王还没来,宁竹衣不能走,便在厢房内走了走。她撩起厢房的布帘,就看到李慕之躺在拔步床里头,一只手放在锦被外,那手的尾指上,有一道很旧的疤痕,也不知道是如何留下的。

    “宁姑娘,”正当宁竹衣探头探脑时,床上的李慕之忽然说话了。

    宁竹衣没想到他已经醒了,吓了一跳。

    只见李慕之扶着床沿,挣扎着坐了起来,一双淡茶色的眼睛望过来,口中道“于长公主面前搬弄是非的段七小姐已经得了下场,接下来,便是将宁姑娘关在府邸中的长公主了。”

    接着,他露出了一个柔和的微笑,那笑像是阳春的光浮动在水面上。“宁姑娘,有我在,日后便无人敢伤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