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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玉鬟失踪
    李贺辰从屋内出来时, 宁竹衣正踌躇地站在门外头。

    日光炎炎,桐树下一片叶荫。她站在那灰色的影子里,脸上有些微的担心。一见到李贺辰踏出门槛的身影, 她便小心问道“世子,怎么样”

    李贺辰反身合上门, 笑道“不必担心, 我只是与大哥聊了聊,让他日后不要再为难你。”

    宁竹衣见他笑容如常, 没有任何伤痕, 心底微微放了心。但很快,她又不安起来。

    方才李贺辰进来时, 李慕之正将她堵在墙角处。他见了这一幕,会不会误会什么

    宁竹衣目光微乱,小声道“世子,你大哥他似乎是有些记仇, 惦记着之前青林苑的事, 所以故意想要我为难,应当没什么别的意思。”

    也不知道李贺辰听见了多少。

    如“我做这些是为了保护你”这般容易惹人误会的暧昧之词,可别叫他听了去。

    李贺辰笑道“我也觉得他没别的意思, 只是想要你害怕,你别往心里去。”

    宁竹衣点头。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小小地“呀”了一声。

    “怎么了”李贺辰不解道。

    “我的汤”她露出懊恼神色, “先时在厨房煨了汤, 结果去取汤时碰上你大哥晕了过去,就被留到了现在。也不知道我的汤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凉透了”

    闻言,李贺辰露出好笑之色“还不快去看看”

    屋外的声音渐渐远去, 屋内的李慕之慢慢在床边靠坐下来。

    豫王妃与大夫去商量药方子了,这间客厢内只余下他一人。更漏滴答的声音落在一片寂静里,显得很是刺耳。

    想起方才李贺辰在屋内时所说的一番话,李慕之的脸上便浮起了讥诮的笑容。

    “衣衣迟早会嫁我,大哥倒不如现在便放弃吧。”

    说出这句话的李贺辰,如往日一般带着胸有成竹的傲意,就仿佛他所喜爱的事物,生来都是为他所备好的。只要他想要,便会送至他的手中。

    “世子,你可曾听闻过一句话”望着李贺辰的脸,李慕之淡淡地笑了起来,“所谓求不得,为上品。你愈是如此,我倒愈想看看,宁大小姐是否当真如你所说,愿意嫁你”

    李贺辰的面色微变。

    想起这个嫡出弟弟眉间的戒备之色,李慕之的心底涌起了淡淡的舒爽。

    从小到大,他都被淹没在李贺辰的光辉之下。但凡是李贺辰想要的东西,无论是布匹珠宝,还是骏马侍从,他都没有资格争抢。

    豫王妃对李贺辰关怀备至,到了他这里,便只剩下明面上做做模样。李贺辰要走了舅舅许给他的名马,少年的他失意至极,豫王妃却分毫不理解他如此作态的缘由,反倒指责他读书懈怠,要他不可偷懒。

    他早已忍让得足够多了。

    这一回,他不想再随李贺辰肆意争抢他看中的东西。

    双膝尚因罚跪而隐隐作痛,李慕之慢慢皱起了眉,神色愈显得冷冽了。

    李慕之在府内调养了一天,便离开了豫王府,回了他自己的府邸。也许是因为他受伤了,王爷不便再指责,倒也没在他解除婚约的事情上多做文章。

    他离开后不久,豫王妃便张罗着要送苏玉鬟回家乡。

    因为解除婚约的事不大体面,豫王妃打算将面子做到位,为苏玉鬟准备了二十八抬的嫁妆,又提前派人回去打听苏玉鬟老家可有什么青年才俊。

    然而,这一切却没法子叫苏玉鬟高兴起来。

    一连几日,她都只是坐在窗边闷闷发呆,显得心不在焉。偶尔则满面懊恼地站起来,在屋内反复踱步,冲动时,还砸坏了两件茶具。

    丫鬟见她如此,皆心底忧虑,但谁也不敢多问。毕竟苏姑娘的脾气不大好,倘若多嘴一二,便会被她出言管教。

    “我可是你们的主子,来日的中郎将夫人你们对我这般不恭敬,也不想想得罪的是谁”这是往常苏玉鬟最爱挂在嘴边的话。

    可如今,她与中郎将李慕之的婚约解除了,她也没法将这句话拿出来教训人了。

    “怎么会这样”丫鬟时常听见她这般喃喃自语。“不该如此呀”

    她实在是想不通,事情如何会变成这样。

    李慕之的性子,她再了解不过。越是得不到的,他就越是想要。哪怕一开始心底并无爱意,可是纠缠久了,也就喜欢上对方了。

    自己如今傲然退亲,他应当不甘心地百般纠缠才是,怎么一下子便松口了

    是宁竹衣做了什么吗可她知道的宁竹衣,与梦中的宁竹衣完全不同,非但对李慕之毫无想法,反倒还恋慕上了李贺辰,她没理由这般做。

    如果自己和李慕之的婚约取消了,她便再也没有理由留在豫王府,留在京城,必须回到老家去。而没了爹娘、被苏家排挤的她,在那里又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饶是平日里清高无比,自诩高洁之人,可此时一想到日后会有的光景,苏玉鬟的眸中便涌现出了强烈的不甘。

    不行,她绝不能就这么回去了

    过了几日,便到了苏玉鬟启程回家乡的日子。大清早,豫王妃便关切地来山月院,想要体贴地送苏玉鬟上马车。

    可谁知道,她一到山月院,便迎来一阵兵荒马乱。

    “什么玉鬟不见了”

    面对丫鬟们慌乱的脸,豫王妃露出了吃惊之色“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了”

    丫鬟盈着眼泪道“奴婢们也不清楚,前半夜,还瞧见小姐坐在窗边,人好好的,后来熄了灯,小姐说嫌奴婢吵,就赶奴婢到外头值夜。等天一亮,小姐就不见了”

    出了这种事,豫王妃自然无法心安,连忙派人出去找。

    可任凭她将豫王府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见着苏玉鬟的影子。反倒是守角门的婆子说,昨儿夜里她累迷糊了,隐约瞧见个鬼影子溜了出去。她本以为自己看错了,现在想来,倒有可能是苏玉鬟。

    豫王妃无可奈何,只得偷偷派人出去寻苏玉鬟的踪影。她一个姑娘家,独身留在京城,没人照应,多少有些危险,不可能放之不管。

    苏玉鬟逃跑的事,让王府里有两三日不能平静。一连数日,豫王妃都心有不安。

    等到了第六日时,总算是有好事儿传来宁竹衣远在洵南的母亲韩芙写了信来,说接京中调旨,竹衣的父亲宁江涛即将高升,没多久就要回京城了。届时,一家几口便可在京城团聚。

    这消息一传到宁竹衣耳里,就叫她很是高兴。

    离开洵南也有数月了,她对家人很是思念。虽有信件往来,可到底是比不上陪伴在侧。

    而且,等父母来了,她也能与母亲坐下来仔细说说自己不愿入宫的意思了。

    因为有着这层盼头,她抛却了李慕之先前带给她的忧虑,只期盼着与父母团聚之时。

    离宁家夫妇上京的日子还有一段时日,这一天,李贺辰忽然寻到了她。

    “衣衣,你爹你娘现在的喜恶如何”

    从来一脸骄矜的世子,难得露出了不安的思虑之色。“虽说我小时候便见过他们,可一隔多年,也不知道伯父伯母喜好可有变化。”

    “我爹娘不介意这些,你不必操心的。”宁竹衣说。

    “但我还是得问问,”李贺辰咳了咳,状似不在意道“你娘是母妃的密友,便是为了母妃,我也得打听打听她的喜好。”

    原来如此。宁竹衣露出了然之色。

    “我母亲是个大方的人,除了嗓门大了点,哪里都好相处。”宁竹衣笑道。

    她的母亲韩氏,是个没什么特殊的贵夫人,平常也就操持家务、照顾儿女,有闲暇时,便打打叶子牌。唯一的不好,便是嗓门比较大,一旦与人吵起架来,那声音能掀翻整个屋子。

    她父亲宁江涛在洵南人人爱戴,众人见着宁江涛便满目感激,宁江涛自然也是意气风发,在洵南昂首挺胸。可这位宁大人,独独在夫人面前不是很抬得起头,哪一回因为藏私房钱而被抓着了,就会被教训得垂头丧气。

    宁竹衣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因为练拳而长出手臂肌肉时,母亲韩芙的大叫声可谓是响亮至极。

    “还有别的吗”李贺辰不满意她的简略“我想知道伯母喜欢吃什么、玩什么,都有什么爱好。”

    “口味与我差不多,喜欢吃荤,稍有些挑食。平日里嘛,打打牌,赏赏花,没别的了。”宁竹衣老实答。

    “还有吗”李贺辰却还是不满足。

    “你倒是说说你想知道点什么啊。”宁竹衣嘀咕。

    “比如”李贺辰犹豫了一下,侧开头,道“比如,你母亲想把你许给怎样的人”

    这句话,让宁竹衣微微一愣,脸轻轻烧了起来。

    她正想回答,李贺辰忽然展开扇子,淡淡补了一句话“这样一来,也方便我给她介绍些年轻公子,好让你早点找到夫家。”

    宁竹衣脸上的红色迅速化为恼火。

    “我怎么知道”她嘀咕道,“母亲八成是想让我嫁给皇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