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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眷眷不舍
    汤锦兰于太皇太后跟前立了大功的消息, 很快传遍了整个行宫,连皇帝听闻此事也龙心大悦,当即便允许汤锦兰贴身侍奉太皇太后。

    人成了太皇太后的人, 那就得专心侍奉太皇太后,不可再想那入宫选秀的事了。料想等这道圣旨传到京城时, 汤大学士也只能懊恼了。

    同一时间, 长公主的住所。

    “外边什么声音,这样的热闹”永荣长公主独自坐在窗前, 宝珠般的面庞上垂着一丝落寞。她脚边的地毯上, 破碎的茶盏瓷片躺了一地,茶水将地毯氤氲成了深色。

    “长公主, 是皇上的宴席散了。”丫鬟恭敬答道。

    这丫鬟十六七岁年纪,生得青春正貌,但面上却有一道五指痕,红红肿肿的, 看起来很是吓人。她正在地上捡碎瓷片, 手上不小心被割了一道血痕,血珠子滴滴答答地往下流,但她也不敢呼痛。

    “宴席”长公主苦笑了一下, 道“如今皇兄怕是不记得我了。没了我的宴席,反倒自在些。”

    自打连翘落水之后,她便被皇兄关了禁闭,不得踏出屋门。这道禁令, 要三月之后才能解除。

    闻言, 丫鬟的眼底闪过一丝快色,但嘴上却安慰道“长公主殿下,这不过是皇上的权宜之计罢了。皇上如此爱重您, 哪里舍得您受苦待风头一过,皇上定会放您出去的。”

    “是么”长公主的声音如幽魂似的,仿佛并不大相信她的话。

    丫鬟将碎瓷片都捡起理好,又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将袖口抬起来时,隐约能瞧见她手腕上还有更多鞭痕。

    她在珠帘前站着,望着长公主的侧颜,面色颇为犹豫。许久后,她才壮着胆子,道“长公主,奴婢有一计,可以令长公主能解了这紧闭。”

    她年少,说这番话时,心脏咚咚而跳。因为胆怯,她不由将手放入袖中,摸着一个玉镯子,给自己压惊壮胆。

    这玉镯子是金羽卫的人赏赐给她的,那来送礼的金羽卫说了,只要能替中郎将办事,日后,便不必再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你”长公主将嗤笑的目光投向她,“一个又蠢又笨的奴婢,能有什么好主意”

    丫鬟低下头,压着自己咚咚的心跳声,道“听闻皇上近来很痴爱前朝大家吴瑞之的仕女图,若是长公主能派人寻得一副,献给皇上,兴许皇上便会提前解了您的禁足。”

    长公主道“吴瑞之乃名家,手迹一副千金,众人争相竞买,哪里那么好找”

    丫鬟道“金羽卫的中郎将那里,似乎就有这样一幅画。长公主不如想点法子,将那副画弄到手试试。”

    闻言,永荣长公主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次日起,汤锦兰便前往太皇太后宫中侍奉了。

    “谢过太皇太后娘娘的恩典。”松鹤斋中,宁竹衣与李贺辰一同向太皇太后行礼。

    太皇太后坐在窗前,仍在慢悠悠包着银纸。见他们二人来道谢,她便笑道“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倒是你们,手脚快点。”

    这句“手脚快点”,催得宁竹衣面色讪讪。

    她知道太皇太后在说什么八成是又在叫他们赶紧成亲了。

    汤锦兰立在太皇太后身侧,笑吟吟道“娘娘不必忧心,我看宁大小姐和世子感情甚好,料想他们自己都等不及了。”

    闻言,宁竹衣窘迫地抬头“你,你怎么这样说呢”

    汤锦兰替太后递过茶水,面露深意,道“当初我与世子走得近了些,宁大小姐便一副气得不行的模样。这副模样,可不是感情好着呢”

    闻言,太皇太后也大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李贺辰也淡淡地笑了起来,仿佛很是赞同汤锦兰的话似的。独独宁竹衣,脸红得不成模样,窘迫得要钻进地里去。

    等汤锦兰道过了谢,分别给了二人赠礼,宁竹衣与李贺辰才走出了松鹤斋。

    夏日正盛,绿树青影徘徊在眼前。宁竹衣跟着李贺辰一道穿过回廊,脖颈上闷出了浅浅薄汗。她热得不适,忍不住拿袖口扇起了风。

    袖口只能扇起小小热风,到底无法解暑。就在她烦热之时,一旁的李贺辰忽然抽出折扇,哗得展开,大力地摇了起来。

    阵阵凉风送来,宁竹衣顿时舒坦不少,笑说“再扇得快点。”

    李贺辰嘁了一声“自己不会扇”但他嘴上这么说,手里却扇得力气更大了。

    有风送至面颊,宁竹衣心上的烦热总算被吹散了。她听着冗长的蝉鸣,朝着豫王府众人所居的沧浪台行去。

    路上,她瞥着李贺辰面无表情给她扇扇子的模样,忽的想起了汤锦兰曾问过的问题。

    “你对豫王世子,是否有意”

    彼时,汤锦兰为了激怒她,故而十分挑衅地询问此事。可如今尘埃落定,她回想起来,却觉得心头又烦乱起来,如有一根船桨,搅乱了满池波澜。

    她对李贺辰,是否有意呢

    依照汤锦兰所说,她是对李贺辰有意的。若不然,她怎会因为旁人欲嫁李贺辰而大发雷霆,又怎会毫无芥蒂地幻想自己与李贺辰生育儿女

    如果她真的对李贺辰有意

    莫非,在这来京后的半年光阴里,她不知不觉便对李贺辰动了心了

    “衣衣,有这么热吗你的脸红成什么样了”李贺辰的声音从旁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的脸有这么红”她微惊一下,连忙伸手去摸面颊,发现脸孔果真热烫得可以。

    “是天太热了”宁竹衣连忙辩驳起来。顿一顿,她又手忙脚乱地岔开话题“对了,这一回要多多感谢一剑破天大侠和一剑破地大侠,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行宫里京城那么远,他们竟当晚就到了。”

    这一回,轮到李贺辰表情僵硬了。

    “他们他们恰好在行宫附近。”他解释道。

    “对了,我此前怎么没听说过一剑破天大侠还有个兄弟”宁竹衣故作好奇地问,“他们两个,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一剑破地大侠又为何容貌丑陋他的脸怎么了”

    李贺辰表情古怪地答“他们他们确实是兄弟破天是兄长,破地是弟弟,因为是双胞胎,所以身形相似破地被魔教人抓走,严刑拷打,所以毁了相貌”

    “原来如此啊”宁竹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笑嘻嘻说“没想到世子身居庙堂,还对这些江湖之事如此了解啊什么魔教不魔教的,我可不知道呢。那都是什么”

    李贺辰陡然噤声。片刻后,他冷着脸道“本世子也不知道,不过是听那个什么一剑破天说起过罢了。你要问详细的,本世子一概不知。”

    说着,二人便走到了沧浪台。眼见着到了分叉口,宁竹衣的心头忽然有了点莫名的不舍。

    “世子,”她停下脚步,语气局促地说,“先,先别走,我还有事想问你。”

    “外头这么热,不怕晒昏头”李贺辰问。

    “可我有要紧事要问你。”她执拗地说。

    “哦,什么事”

    “”宁竹衣又哽住了。

    老实说,她其实压根没什么事儿要问的,只是她不想李贺辰就这么走开了而已。她随口编了句“有要紧事”,可现在她哪里想得出该说什么呢

    夏天的日光穿过树荫,照在她的发梢和耳垂上。那淡金色的光映得乌黑的头发似有了锦缎的光泽,而她发红的脸在这日照下也隐约添了几分少见的妩媚。

    “怎么了”见她不说话,李贺辰皱眉问“在我这里,你有话可以直说。”

    “没什么,不过是”宁竹衣绞尽脑汁,搜刮着能说的事儿。好半晌后,她才挤出一句话来“先前给你做过的银耳百合汤,你觉得怎么样合不合你胃口”

    “银耳百合汤”李贺辰露出困惑之色。

    这么久之前的事,她竟还记得。那时宁竹衣派人在整个王府上下打听,探听他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饭菜,最后亲自做了一盏银耳百合汤,还为此烫伤了手指。

    “挺好喝的。”李贺辰答。

    “那你还想喝吗”宁竹衣问。

    “你愿意做,我不拦着。不过天气热,闷在厨房里也不舒服,还是算了。”

    “哦”

    见李贺辰这么说,宁竹衣讪讪地低下了头。她还想说些什么,可脑袋里却一片空空。实在想不出话来了,只好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贺辰点头。

    于是,二人终于在岔路上分开了。

    宁竹衣回了自己的屋子。不知怎的,方才在李贺辰面前时,她的思绪就像是冻结了,又笨拙,又迟缓,叫她抛个话头出来她都办不到。可眼下和李贺辰分开了,她的思绪瞬间又活络起来,脑海中涌现出许许多多能说的话。

    新做的衣服如何,这把扇子品相如何,汤锦兰来日如何,江湖大侠如何,李香梅传如何

    明明有那么多能说的、能聊的,可偏偏方才的她,一件都想不起来

    宁竹衣懊恼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