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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口是心非
    阿醉初闻此言,  有些不解,转着眼珠儿想了会儿,才恍然道“先生说那登徒子”

    “这几日不曾见,  想必是连连吃闭门羹,  终于学乖了罢,  也好,  先生不用再受其叨扰了。”阿醉见宋逾白不言语,  顾自笑言。

    宋逾白听到她这番话,面上好似无甚情绪,  轻描淡写地颔首“嗯,  也好。”

    只是这个好字,听着却有些咬牙切齿。

    “今日太阳不错。”宋逾白忽的看向弦窗之外,  没头没脑说。

    阿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将撑着窗子的木棍向上挪,露出更多的天空,许是因为入秋了的缘故,  碧空如洗,  高远辽阔。

    她眯着眼睛感受了一番微风拂面,笑道“是,这么好的天,  先生莫不想出去走走”

    若是往日,宋逾白一向不愿耗费体力,  这次却很快应下,抬腿出了门。

    花丛里的花谢了一些,又开了一些,  仍然是百花争艳,  暗香浮动,  香气黏稠地附着在衣摆上,带出一片花瓣的涟漪。

    宋逾白走到那日吹笛的树下,却无心奏乐,只对着眼前的小径看了一会儿,内心有些焦躁,好像在盼望着什么。

    过了不知多久,她抿唇,目光渐冷。

    果然,无论是何人都不可信,大抵都是嘴上说得好听,一旦知道她是女子,便再也不肯来了。

    但是心中虽有怨气,却也发不到夏无心身上,毕竟一开始便是她有意逃避,而如今,也应当是她想要的结果。

    只是一颗玲珑心,总有它自己的执念。

    她正垂眸思忖,面前的空气忽然如水波般扩散开来,宋逾白猛地抬眼,心中一震,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破空出现,长须飒飒,踏步而来。

    看清那人面貌后,宋逾白方才荡起的心重归平静,负手上前,道了一声“东逢上仙。”

    来者正是夏春秋,他此时面带喜气,旷阔四方的脸好似散发着红光,欣悦拱手“宋先生,在下有要事,邀先生到仙云殿一叙。”

    仙云殿这个时辰,夏无心应当会在殿中修炼吧。

    想到这里,她便又升起气闷,摇头道“上仙有何事,不妨在此处讲。”

    夏春秋一愣,随即仰首大笑“盘古幡的下落,在下寻得了”

    宋逾白闻言一怔,玉指猛然捏紧。

    仙云殿的隔间中,石灯散发出的袅袅白烟,几乎将屋子填满,云雾缭绕,其间红光闪烁,如同云中落日,余晖渐胜。

    夏无心第十次尝试,终于算是结成了印,锤着腿起身,将脑袋伸出云雾,咳嗽了几声,捂着鼻子长舒一口气。

    对面的燕桥也被呛出了眼泪,于是长袖如扇,扬手一挥,便将满屋子白烟吸入袖中,满目欣慰“你瞧,若你够努力,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真”夏无心狐疑地扫他一眼,指着石灯上一处鲜红潮湿的地方,用力揉了揉心口。

    她方才那一阵心脏刺痛,硬是吐出口血来,这才将印结成。

    细数往日的半仙,就没人因为个最简单的朱砂印而吐血的。

    燕桥浓眉蹙起,大手在额头处搓了搓,也一时无言,方才夏无心呕血,他险些以为她走火入魔了,吓得浑身冒汗。

    好在后来用仙力查探,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罢了,你今日也不必再练,回去好生歇着,不日便要动身,可别伤了心脉。”燕桥摇头,也不敢再逼她。

    夏无心得了允许,正要告别燕桥,忽而听他道“无心,你同宋先生,真的是那层关系”

    说到这等私事,即便是一向清清朗朗的燕桥,言语都有些吞吐,他见夏无心没说话,马上补充“我并非多管,只是如今门里传得沸沸扬扬,我担心”

    “门里当真都这么说”夏无心忽然扬唇,将手背在身后,昂头问。

    燕桥缓缓点头。

    夏无心听了这番话,心情忽然大好,也没回答,只是冲着燕桥挥挥手,转身离开。

    传开这种闲话虽不是她本意,但一想到宋逾白,她便忍不住开心,那日树林里所见的场景又开始在眼前晃悠。

    从宋逾白扯开自己衣领开始,到她扔掉外衣结束,每每想起,鼻腔都一阵猩热,她忙摇摇头,让渐起的微风吹散脸颊的余温。

    这么多日过去,宋逾白就是有再多的气,也应当消散了一些罢,夏无心暗暗想,随后步伐一转,往花香盛开之处走去。

    她已然想好了要如何哄宋逾白开心。

    宋逾白的竹屋立在一片花丛里,不过里面空荡荡的,就连阿醉都不见踪影,夏无心围着屋子转了一圈,虽说有些挫败,但马上又重振旗鼓,跑到花丛外的那颗高树下,折腾了半晌,搬出两块巨石来。

    一块儿做底,仰身躺下,另一块拖到胸前,安安逸逸摆好。

    只待宋逾白出现,便给她演一出胸口碎大石。

    往日年关时,这便是她逗师兄师姐开心的保留剧目。

    只是她躺在石头下,从日头高照等到落日西沉,余晖同晚霞织就蜀锦,都未能等到宋逾白的身影,等到最后,她干脆打起了鼾。

    待一觉醒来,蜀锦只剩几片,远处的树林已然暗下,在风中飒飒作响。

    夏无心睁着眼看了一会儿天,终于长叹一口气,抬手将石头丢出去,起身撞见了背着箩筐回来的阿醉。

    阿醉被忽然落地的巨石吓了一个哆嗦,捂嘴大叫,随即看清了夏无心的脸,指着她道“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夏无心即便是再好的性子,等到现在都会气闷,于是压根儿没理她,起身一脚踢开石头,咬着粉唇,拍完身上的灰烬后,身体化为长风,消失在阿醉身旁。

    她一路疾飞,快回房时才落地,由于步伐太重,将几根嫩草踏进了泥土里。

    “无心”一声叫喊响起,远处跑来个少年影子,踉跄几步停在夏无心面前,气喘道,“你飞得好生快,我可是追了你一路,你怎么都不理不睬”

    夏无心看他一眼,大步流星往前走,心中郁结在此刻一涌而出。

    “你说,世间怎会有宋逾白那般的人”她闷声道,心中接上一句,怎么都摸不透。

    魏一犁见她面色不善,也不敢再多问,只跟在她身后快步走着,小声道“你不是早知道宋先生的脾气,她能为了你生气,便已是天大的另眼相待了,你也别要求太多。”

    “但也不能次次碰壁,她若是真的这般厌恶我,往后,我再也不去找她便是了。”夏无心嘟囔着。

    这话是气话,她自己也清楚,但在心中郁结时,也只好这般发泄。

    说着说着,二人已经看见了房屋在黑暗中的虚影,台阶旁堆着一些杂物,都是夏无心之前送给宋逾白,又被退回来的,无处可放,便只能放在那里。

    只是今日,那堆东西的占地似乎变得更大,在黑暗里看着像个小山包。

    空气中除了草木香,还掺杂了一丝熟悉的味道,夏无心忽然停住脚步,心中惊讶,她身后的魏一犁则是直接撞了上来,诶呦一声,捂住了额头。

    他正要开口询问,便见那山包忽然变得瘦长纤细,竟是有人蹲着,此时才站起身,她似乎等待的时间很久,站起来后,身体前后晃了晃。

    夏无心自知不好,连忙想上前搀扶,却被宋逾白侧身躲开。

    她身上沾了大片的凉意,许是风吹的,白袍猎猎,唇瓣鲜红。

    夏无心不知自己方才的话有没有被她听去,一时心虚得紧,直怪自己控制不住嘴巴,小声道“先生”

    宋逾白没开口,只是弯下盈盈一握的腰肢,将衣摆和衣袂上沾的薄灰拍掉。

    她忽然觉得自己简直可笑,夏春秋同她讲了盘古幡的下落,她犹豫再三,还是觉得来找夏无心,告诉她神器也可以解开生死契。

    到时候,她若是死,便彻底不会连累到夏无心。

    除此之外,在她内心的一处,还有些别的原因,比如接连几日不曾再收到夏无心的消息,心中纷乱如麻。

    只是屋中无人,她本想离去,但走了一半却又不由自主返回,孤身在门口等着,从白日等到天黑,她往日活了不少岁月,还是头一次,因为苦等旁人而狼狈如斯。

    真是丢脸。

    “我听见了,很好,正合我意。”宋逾白又道,发丝被风拂过,五官艳艳,冰清水冷。

    说罢,她抬腿走过夏无心身边,夏无心一急,连忙去拉她手,谁知这么一扯,竟将她袖中放着的一个小木人抖得落了地。

    木人落地的声响不大,衬得四周更为静默,宋逾白原本云淡风轻的脸,也终于暗暗泛起潮红,心中一阵后悔。

    她方才等得无聊,便将那些东西挨个儿翻了一遍,从中看见个手刻的木人,觉得很可爱。

    “放开。”宋逾白后退几步,却没有将自己的手从夏无心掌心夺回,不知是羞是恼,眼眶也渐渐覆上一层潮湿的热气。

    夏无心俯身将那木人捡起来,却又惊又喜,满心都是宋逾白看着高冷疏离,竟然会喜欢这么个小东西。

    宋逾白胸口一阵猩甜,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夏无心,一时间也说不出别的,只冷声道“夏无心,你既然不喜女子,那就彻底松手,像这样将放不放,只会遭人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