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第三封信
李昭斜眼向我觑来, 唇角噙着抹痞笑“怎么吃醋了”
我笑着白了眼他,没言语。
“瞧你那酸劲儿。”
李昭拧了下我的脸,坏笑“朕年纪都快能当韵微的爹了, 还不至于那么禽兽, 对小孩子下手。”
“你若是不禽兽”
我不禁将大肚稍稍往前挺了下,手轻拍了下睦儿的小屁股, 轻佻地笑“那这三个小的是怎么来的呀”
“行啊, 朕现在就告诉你怎么来的。”
李昭把睦儿放开,任由孩子去玩。
他身子压过来,那张斯文好看的脸与我只有咫尺之距, 我能清楚地闻见他身上的淡淡茶香。
“张嘴。”
他轻声命令。
“不要。”
我笑着紧紧抿住唇,往后躲。
“怎么, 元妃娘娘大方慷慨, 给皇后冲一杯虫香好茶, 还让她喝你的口水, 倒不给朕匀一点”
他轻声呢喃,从身后揽住我, 鼻头温柔地蹭我的侧脸,紧接着又吻了下, 在我耳边坏笑,骂道“你这臭丫头太大胆了, 竟敢那般羞辱她, 不雅, 忒不雅了。”
“行嘛,臣妾给陛下来个雅的。”
我勾住他的下巴, 微眯住眼, 盯着他看, 忽然一口咬住他的唇。
“呜”
李昭闷声笑,反客为主,直接将我搂在怀里,吻了下来。
许久之后,我俩都微有些喘,这才放开对方。
我手附上他的侧脸,大拇指揩去他唇上的口水,另一手按住他的大腿,一点点往上,一把捏住他的我冲他坏笑“她许久没有承你的雨露,瞧那一脸的怨妇样儿,我一进坤宁宫,她就死盯住我不放,仿佛要把我吃了似的。”
“胡说。”李昭手指刮了下我的侧脸,打趣“本朝律法严禁吃人,再说了,她这两年只食素,怎么会吃了你。”
正在此时,一旁坐着玩的睦儿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我们俩跟前,生气地挤进来,噘着嘴,急切地撒娇“小木头也要亲亲。”
我和李昭互相望去,面上皆有尴尬之色,立马分开,真是的,竟忘了儿子也在跟前。
“好好好,亲睦儿。”
我忙亲向儿子的左脸。
这时候,李昭也凑过来,亲儿子的右脸。
我们俩一左一右,登时把儿子的胖脸蛋亲得变形,这小子不由自主地撅起小嘴来,高兴得咯咯甜笑。
放开睦儿后,这小子居然不好意思地用胳膊擦脸,忽然转身,抱住李昭的脖子,小手摸了又摸他爹爹脖子上的红痕,还轻轻地吹气,一本正经地哄“爹爹乖,不疼不疼。”
李昭忙看向我,笑道“这小子还记得你掐我脖子的事儿呢。”
说到这儿,李昭揽住睦儿,扁着嘴,宠溺地看着睦儿“爹爹不疼不疼啦,谢谢儿子关心。”
他伸长胳膊,勾过来一只藤球,扔远,让睦儿捡着玩儿去。
这男人还像往常那样,脱了我的绣鞋,看向我的双脚,笑道“好像比昨儿更肿了。”
“今儿走路走得太多。”
我疲累一笑。
“朕给你揉揉。”
李昭温柔地帮我揉小腿和脚,笑道“当日萝茵和韵微过来给朕请安,朕一时兴起,让她们给朕写几个字瞧瞧。你知道的,张达齐同朱九龄私交匪浅,故而这些年一直请老朱教韵微写字,这孩子虽说才十六岁,但手上的力道却不浅,可见是下过狠功夫的,加之她谈吐温和、知书达理,是个很不错的丫头,朕总觉着她像谁,盯着瞅了会儿,忽然觉得”
说到这儿,李昭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兴奋道“可不就和你家鲲儿很像么,你瞧,都是朱九龄的关门弟子,性子都温软,但又极明是非,心里是有股子狠劲儿在的。正巧她比鲲儿大三岁,不是有句老话,女大三抱金砖嘛。朕当时就盘算着,这俩小人倒挺般配,没成想朕把韵微丫头给看臊了,红着脸跑了。后来这事不胫而走,朝堂、后宫、外戚素来喜欢揣摩朕的心意,这不,林氏就觉着朕对那丫头有意思了。”
“原来如此啊。”
我了然地点点头,不禁一笑,转而又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大家族女子的婚姻素来由不得自己做主,当年的我如是,素卿亦如是,再到而今月瑟、春旭、萝茵和韵微,皆如此。
“你也别乱点鸳鸯谱了。”
我双臂撑在身后,身子微微后仰,将左腿收回,把右腿搭在他的腿上,由他给我按,笑道“我们高家小门小户的,配不上张家淑女。”
“那朕给牧言封个伯爵”
李昭摩挲着我的脚面,笑道“左右你如今是元妃了,朕给他个爵位,倒也能说得过去。”
“快别了。”
我很自然地用脚尖捅了下他的小腹,笑道“不瞒你,从前我是真的想拉扯把他。可后来在长安久了,越发觉得给他爵位反而是害了他,他后半辈子不思进取,仗着是皇亲国戚就作威作福,守着那点子恩赏和田产铺子过活,迟早会败光家业的。他既想做书局,那便让他拼去,我家的那些后辈子侄也是,好好在经世致用的学问上用功,凭自己的本事挣个功名,那才是正经。”
我叹了口气,看向睦儿“牧言和小时候很不一样了,可见挫折能磨炼人,把人从软骨头磨成铁脊梁,又把人从少不更事磨成了外圆内方,当初你给了他父子一道保命密诏,这就已经足够了,不必再多加恩赏。”
“你呀,真跟从前不一样了。”
李昭亲了口我的脚背,嘿然一笑“朕也不同了。”
正在此时,睦儿跌跌撞撞地小跑过来,站在我跟前,一边看自己怀里的那只系了小铃铛的藤球,一边看我凸起的大肚子,这小家伙居然把藤球装进自己的衣裳里,学我挺腰,胖乎乎的手指指向自己,看我和李昭,甜甜一笑“这是娘亲”
“我儿子太聪明了。”
李昭面带得意之色,对我笑道“前两日,朕给他念了句诗,他鹦鹉学舌似的竟紧跟着背了出来,不愧是朕的种。”
“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看向他,不服气道“他是我生的,像我。”
忽然,睦儿摇晃着走到我跟前,小手“啪”地一声打向我的肚子,一脸无辜地对我笑“娘也玩小球球。”
而此时,我猛地胎动了下,肚皮疼得紧。
李昭反应极快,立马拽走睦儿,紧张地问“你感觉怎样朕立马叫人宣太医来。”
“无碍,别紧张。”
我轻抚着肚子,对他笑道“真没事儿,已经不疼了。”
李昭明显松了口气,他一把将睦儿按在他腿上,扬手,狠狠地打了几下屁股,厉声教训“你这不孝子,刚在坤宁宫打了姐姐,居然又在勤政殿欺负娘亲和弟弟”
睦儿吃痛,哭得厉害,四只小脚脚齐蹬“娘亲救命,小木头疼。”
“娘亲来啦。”
我忙探过身,从李昭怀里把儿子抢走,揽住他,给他揉小屁屁,柔声哄道“爹爹坏,打咱们小木头,娘亲骂他。”
说到这儿,我看向李昭,笑着嗔“你打他做什么,他又不懂,他瞧见我的肚子像球儿,就过来拍打着玩。”
“朕替你出气,你倒埋怨上朕了。”
李昭笑着推搡了下我“真是慈母多败儿。”
“我们还小,不懂嘛,要慢慢教。”
我用袖子抹去睦儿的眼泪,亲了口儿子,让他坐在我腿上,指着自己的肚子,很认真地对他说“娘亲这个不是小球球,里面装着睦儿的两个弟弟。”
睦儿一脸的委屈,看向我的腹部,茫然重复“弟弟。”
“对。”
我将衣裳撩起,给他看我那圆鼓鼓的肚子,笑道“小木头以前也从娘亲肚肚里来的。”
睦儿似懂非懂,想了半天,从我怀里挣脱开来,跪坐在我面前,小手轻轻地抚摸我的肚子,仰头看我“木头坏,娘亲好疼好疼。”
“娘亲不疼的。”
我鼻头发酸,心里暖暖的,含泪对他笑道“小木头以后要保护弟弟,知道吗”
睦儿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喃喃道“木头的弟弟。”
忽然,他抱住我的肚子,哇地亲了口,再次仰头看我,道“不是小球球,不能玩。”
“对”
我揉着他的小脑袋,笑道“睦儿真聪明,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说罢这话,我斜眼看向李昭,莞尔“瞧见了没,这不是就教会了”
李昭冲我竖起大拇指,赞赏地点头。
他扭头,看向远处的四方长桌,对我笑道“光顾着说话,饭菜都凉了,罢了罢了,这么晚了,朕担心你吃了积食,都撤了吧。”
“先等等。”
我挣扎着起身,朝方桌走去“先让我吃几块糕饼垫垫,待会儿再让御膳房好生做些珍馐美食送来,我饿了。”
“朕听嬷嬷说,你下午不是才吃了两碗鸡汤银丝面么”
我从盘中拈了块牛乳饽饽,忙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对他说“不行啊,我如今一张嘴三个人吃,一下子就饿了,对了,忽然想喝点酸辣肚丝汤,你赶紧让御厨送来,我真是饿得不行了。”
在宫里用罢饭后,我就带着睦儿回了家。
李昭并未走,近日利州遭暴雨侵袭,流民走投无路,揭竿而起,与官府对抗,而魏王旧部又蠢蠢欲动,地方章奏每日家流水似的送来,这几日,李昭忙着处理政务,于是让我先走,说他晚些时候再回来。
马车摇曳在长安的街道,我推开车窗朝外看。
今儿虽说下了一后晌的雨,可街道此时已经干透了,夜市原本热闹非凡,我们这一行车驾排场大,护送的侍卫众多,引得沿途百姓纷纷侧目,猜测车中坐的到底是哪家了不得的贵人。
我嫌睦儿闹腾,特让乳娘带着他坐后面那辆车,我则与云雀同乘一辆。
我身子靠在车壁上,轻摇着小香扇,一边看外头喧闹的瓦市,一边任由微凉夜风往脸上吹,倒能让人清醒几分。
今儿入宫,倒不是一无所获,除了把积压在心里十几年的恶气出了外,我还看到,李昭对他的嫡长子真的非常看重,而李璋那个孩子也的确很优秀,在父皇和阁臣面前也不露怯,引经据典,侃侃而谈,而在处理公主和睦儿打架一案时,也能做到不偏不倚。
但他仿佛不太有自己的主见,时不时地与袁文清眉眼相接,而且当面刺君父之失。
其实这些都是小毛病,教养历练几年也能克服。
这些年,我自己的起起伏伏经历,足以证明一个人一个家族,可能一时间受困、被踩在泥里,但只要够有韧性,能忍、敢拼,迟早会爬起来的。
张家林家如今眼瞧着为官家厌弃,但未彻底倒塌,归根到底是因为李璋的缘故。
可我又不能对璋儿那个孩子出手,这是李昭的底线,如今我也为人母,心到底没有过去那般冷硬。
居安思危,我不能因为现在受宠,有了正一品元妃的名分,生意一切顺遂就得意忘形,越在这时候,我越得冷静。
我一步都不能错,得走得更谨慎更稳,伴君如伴虎,他是我丈夫,同时我也得知道,他还是皇帝。
如果我倒了,那么牧言、孙家、左家甚至我的三个儿子都会遭灭顶之灾。
“停一停。”
我轻拍了下车壁,抚着肚子,对云雀无奈笑道“我又饿了,方才闻见街面上有股子驴肉火烧的味儿,你带着侍卫去买几个来。”
“是。”
云雀笑着点头,下了马车。
等她走后,马车再次摇晃在街面上。
我从香包里拿出支眉笔,把锦被叠好,放在腿面上,将秀帕铺平,皱眉细思了片刻,在上头给陈砚松写信
“陈大哥
近来可好腿上的寒疾可有医治
长安耳目众多,小妹也只有趁无人的机会给您写封信,向老狐狸求救求救。
小妹运气不错,如今得封元妃,又怀了双生子,坐今年十月的月子。
哎,自打上回向大哥求救,请您将杜老请至长安来,又发生了许多让人心惊肉跳的事。
先是曹氏被勤政殿太监梁元唆使,给我儿下寒毒,谁知与此同时,那梁元将蛊毒又暗中种在了我儿身上。”
我尽量言简意赅,将睦儿中毒,以及后面李昭如何处置曹氏、张氏及朝堂的人事变动写给老陈。
一方帕子不够写,我又从箱笼里拿了一条,接着写道。
“小妹原本打算今年亲自去洛阳做生意,与大哥细谈过去发生的种种,谁知忽然怀孕,只能将此事作罢。
时至今日,小妹入宫叩拜皇后,虽说出了口恶气,将这贱人气吐了血,但事后仍心有余悸。
一则,皇后子女对小妹成见颇深,虽说孩子本性良善,但到底会向着母家,怕是日后会容不下小妹的三个孩子,小妹此时该如何自处
二则,李璋实是可塑之才,小妹一时陷入迷惘,不知我的三个孩子如何赶上他;
三则,小妹深觉张达齐心机城府深不可测,而小妹碍于种种原因,不敢轻易派人去查他,还求陈大哥帮小妹暗中调查此人。小妹不能像这回一样,被动挨打,得提前做准备。
最后,李钰那孩子没了娘可怜,如今寄养在谢子风和公主夫妇跟前。大哥素来同荣国公谢家交情匪浅,请您在国公爷跟前多说几句好话,照应一下孩子。
数日后,小妹将会派大管事赵燕娇赶赴洛阳,开酒楼和丽人行等分铺,此信会由燕娇带给大哥。这丫头于经商一道颇有天分,还望大哥给她指点一番,莫要将人才埋没了。
妾在长安,静候大哥回信。
如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