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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相媚好(上)
    第167章相媚好上

    正如老陈当年说的, 在运、气、势没有起来前,那就得等,而在等的过程中需要不断地谋划, 稳扎稳打地走好每一步路。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不论是婚姻、家庭还是子女, 都是需要经营的。十六岁过后,我迅速让自己成长起来。同梅濂成婚后, 我全心全意经营小家和婚姻, 可因为种种琐碎矛盾和不沟通,我们的关系出现裂痕, 从最初的推心置腹,渐渐到同床异梦, 再到天各一方。

    这段姻缘最终以失败告终。

    在遇到李昭后, 我不断反思从前的失败。

    我一开始从密档中揣摩太子李昭,直到后来实实在在接触到他这个人, 在最初磨合中, 我们俩发生过许多不愉快,最后, 我决定摸着石头过河, 硬生生给自己蹚出一条路, 对他,我始终保持着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的策略,三十岁的我们对待感情, 更成熟理智,也更有自己的盘算,万幸,我们是适合对方的人, 互相理解、沟通,日子越过越好,也对彼此的感情越来越深;

    对我的将来,我三十岁时就坚定不移地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路,那时候我没名分,两手空空,恰好当年做梅家妇时有过经营商铺的经验,于是我做了丽夫人,名正言顺地积攒一千年,并且在这十多年来帮扶了很多孤寡妇人。

    对于我儿子的将来,刚生下睦儿时,我就思虑过万一有朝一日泰山崩,睦儿和我怎么办于是我给自己想了条后路,将京城的财产一点点转移到洛阳,差燕娇在北方开了许多的分号。

    对三个儿子的教养问题,我也静下心来仔细反思过张氏对李璋的影响,所以,我对于儿子们并没有管得太狠太死,也没有时时刻刻耳提面命,他们三个在宫里和民间两处长大,性格迥异,却都是明事理的好孩子,三十岁时我就知道,睦儿的出身比不上李璋,但他占了个天时,由皇帝亲自抚养长大,李昭不论是宠、呵斥、责打、磨炼,都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路行至此,已豁然开朗。

    李昭问睦儿,你兄长和弟弟谁更合适做太子

    睦儿自信地回答除了我,谁都不合适。

    李昭笑骂了句厚脸皮,其后开始引导睦儿解决波云诡谲的朝局纷争,应对复杂险恶的人心。

    来日睦儿封太子,那么,我也很有自信地说一句距我高妍华的封后时日也不远了。

    所以在这天来临之际,我更得小心翼翼地走好每一步。

    犹记得那天,李昭痛打过睦儿,晚上的时候,他先是拐弯抹角地让胡马安抚儿子,紧接着自己上阵,引导教授儿子。

    次几日,李昭回宫,在勤政殿议事的时候,睦儿身穿素服,一瘸一拐由太监搀扶进去,这小子先是跪下给李昭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直言自己少不更事,原是见到大哥钟意自己的婢女,便有心将美人送予哥哥,天黑走错门了,竟将姑娘从王府正门抬进去了,没想到惹大哥误会,更没想到也让群臣误会他不悌兄长,甚至将陛下也牵扯进来了,真是罪该万死。

    他年纪小、不懂道理,看见首辅大人指责他,一怒之下做出愚蠢之事,现他被陛下打醒,于是连夜请能工巧匠,打造了辆马车,已经拉到首辅家中了,又请了数位杏林圣手,为当日被他打伤的随从瞧病。

    他今儿来殿里,就是专门给陛下赔罪,给首辅赔罪,给群臣赔罪。

    睦儿这番话刚说完,兵部尚书海明路就开始发难,左右还是那套说辞,上谏李昭,瑞王实在骄悍,用低贱的奴婢来王妃,逼得他女儿差点投缳自尽。

    可海明路话刚到嘴边,孙御史立马站出来,冷笑数声,说难得瑞王小小年纪便这样懂事,是错能改,善莫大焉;

    紧跟着孙御史的说话的,还有武安公何家父子,正话反说,言瑞王自幼多出入军营,身上有血性蛮气能想来,到底是羊大学士这个做师父的没有多加规劝,当罚其俸禄,武安公同时又提出,瑞王年纪小,陛下得多给他指几个名师,教他道理。

    李昭嫌弃地瞪了眼睦儿,顺着问“你这孽障的确缺少管教,你说说,想让谁教你呢”

    睦儿走到袁文清跟前,扑通一声跪下了,泪眼中含着敬仰“学生幼时常听陛下谈起首辅当年死守江州的英雄往事,对您敬仰不已,况且学生名中的“睦”字乃首辅给陛下提的,首辅这些年将大哥教成仁善君子,学生愿聆听首辅教导。”

    紧接着,睦儿又转向户部尚书姚瑞那边,哽咽道“学生是被父皇和母妃娇养大的,打小没受过磋磨,上有兄长宠着,下有幼弟敬着,身边全是逢迎媚好之辈,姚大人正直刚硬,不忌讳学生的身份,铁面将学生的错处指出,实有唐时魏徵之风,学生若拜不了如斯良师,将夙夜难寐。”

    千穿万穿,马屁难穿。

    袁文清和姚瑞面色和缓,互望一眼,立马要扶起睦儿。

    一旁的梅濂和孙御史等人登时走上前来,笑着说恭喜二位大人、恭喜瑞王。

    龙椅上的李昭微微点头,也紧着呵斥睦儿“二位大人素日里政务繁忙,朕便再多给你指两个直言刺谏的科道官为师,日后,你要约束自己的言行,再冲动无礼,朕定严惩不贷。”

    皇帝都这么发话了,显然已经有了决断,肯定是不会废黜睦儿王位,况且瑞王如此诚心悔过,何必忤逆圣上,揪着不放呢

    袁文清和姚瑞不再发话,跪下领旨,说必定不负皇恩,悉心教导瑞王。

    可兵部尚书海明路却不甘心,他是李璋岳丈,好不容易逮住个机会对付睦儿,如何肯轻易放过忙说若是一点实际的惩处没有,恐怕会在皇室开个仗着圣宠就随意恐吓阁臣的先例,还是上谏,当褫夺睦儿亲王之位,封为低一等的郡王。

    孙御史立马站出来反驳道“陛下如何没有惩处难道海尚书竟没有收到瑞王血衣满长安皆知,陛下忍痛责打了小王爷,可怜王爷后臀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好肉,难道海尚书怀疑陛下未打瑞王,非要王爷当着群臣之面褪下裤子验明正身尚书大人的气量也忒狭窄了些。”

    正当海明路和孙御史争辩得不可开交之时,户部员外郎上奏“先帝崇佛,特免除僧侣缴纳赋役,这些年豪族官户为了逃脱赋役,将田产诡寄在佛门,更有无数百姓剃了头发去做和尚尼姑。所以从开平元年起,陛下已经开始下令僧侣还俗,并且逐步取消寺观不履行赋役这种特权,长安这两年不知什么时候刮起阵崇佛之风,使得僧人地位大大抬高,一些高门贵户又开始私养沙门,纵容僧侣侵占民田,请陛下彻查此事,遏制不良之风。”

    李昭大惊“竟有这事”

    梅濂不阴不阳地笑了声,斜眼觑向兵部尚书海明路“听闻齐王殿下仁善信佛,如今花巨资修大藏经,不知是不是真的”

    李昭脸色逐渐变得很差“查,给朕去查。”

    至此,睦儿羞辱齐王,恐吓阁臣案就了结了,而齐王与佛门太过“亲厚”案,又逐渐掀起一角。

    睦儿恭恭敬敬拜师后,在府里养了几日伤,就开始按照他父亲的指点,去接近龙虎营常煨将军的独子常梓荣。

    那常梓荣比旸旸、朏朏小半岁,小名叫阿哀,据说家中怕养不活他,故意给取了个贱名,希望他往后能安康顺遂。

    常煨是武将,自然常带着儿子出入龙虎营学骑马射箭之术。

    睦儿得知此事,特特将六郎七郎带去军营里玩了几日,孩子之间,也就是一个藤球,一把宝剑,还有一本洛阳群侠录的事,没半日,这几个小子就打成了一片,到了晚上,常梓松就改口了,从一开始毕恭毕敬地尊称睦儿为小王爷,到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六郎七郎唤睦儿为哥、睦哥、小风哥

    玩闹了数日,睦儿就问常梓荣,愿不愿意和小风哥一道去洛阳玩儿

    常梓荣同七郎偷摸聚在一块,看了好几日的洛阳群侠录,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李昭听闻此事,连连点头,笑着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少年人是该出去长长见识,瑞王此番代朕去洛阳探望月瑟公主,便让梓荣一起跟着去罢。”

    不仅如此,李昭还格外开恩,让梓荣以后做睦儿的伴读。

    那常煨常年在官场和军营里混,哪能不知道睦儿和李璋争夺太子之位其实已经开始了,他是个聪明人,本不想裹进夺储之事,可又担心宝贝儿子路上出什么事,便上书李昭,说他当年三王之乱时,被叛贼围困在洛阳附近的灵溪驿,部下用血肉之躯掩护他离开,一眨眼,此事已过去十三年,他想求陛下个恩典,让他同瑞王一起去洛阳,给那些去了的老部下扫扫坟,上一柱清香。

    李昭求之不得呢,立马应允,顺带又下了道恩旨从国库拨出银钱,由地方州县查访老兵遗孀孤子,由朝廷出资赡养,以安保家卫国之忠魂,瑞王此番去洛阳,率先以身力行此事。

    睦儿闻言,立马将自己多年来积攒的银钱和古董珍宝折成现银,直说必为陛下将此事办好。

    这旨意一下,朝野天下纷纷赞颂文宣帝的仁德,而睦儿在军中的威望,也上了一个大台阶。

    在睦儿去洛阳前夕。

    我和李昭将他叫到跟前,反复同他说去洛阳该注意些什么。

    李昭主要交给他三件功课,其一,与洛阳荣国公多往来;其二,办好抚慰亡故军人遗孀孤子之事;其三,就是暗中与赵童明联络,将他带回长安。

    而我呢

    反反复复叮嘱他,洛阳商铺的银子随便使,一定要提防着你盈袖小姨的生父陈砚松,这老狐狸一门心思想把外孙女嫁给你,颜颜已经许给你皇姑的儿子了,你不许打她的主意,要提防陈爷爷给你擩美人。

    开平十四年一月底,睦儿去了洛阳,没几日朝廷举行会试,鲲儿、礼哥儿还有何道远也终于进了贡院。

    今儿是会试最后一日,我起了个大早,将宫妃华服褪下,换上“丽夫人”的行头,穿了身显身段的淡紫色绣银苔花的袄裙,勾了远山眉,化了桃花妆,同四姐和她儿媳何德润,八弟媳妇和她儿媳孙璧君,还有何家太太、媳妇等人,一齐去观里给三个哥儿祈福祝祷。

    我都紧张,更别提四姐她们了。

    这些孩子们日夜苦读十几年,为的就是来日蟾宫折桂,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荣耀父母。

    四姐这二十几年委身孙家,等的就是这日。

    晌午的时候,我同四姐她们在观里用斋饭,正说笑着,秦嬷嬷从外头进来,附在我耳边说了个事,原来今儿一大早,公主府就派人去丽人行总铺传话,晌午过后,她要去铺子里挑些脂粉膏子,让铺子及早清扫干净,里里外外都得熏沉水香,今儿不许再接待旁的客人。

    我没理会,原想差人知会燕娇,应付过去就行了。

    可秦嬷嬷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齐王妃不许张韵微进王府,萝茵将她表姐接到公主府,哪知被驸马发现,与公主狠狠闹了场,惊动了首辅,首辅冷着脸,头一次对公主说了重话。公主惧怕公爹,便只能让表姐先回澄心观,日后再作打算。这两日,公主多进出澄心观,昨晚甚至留宿在观里,与张韵微同住一室。咱们的密探回报,后半夜时分,隐隐约约从房里传出男女行房的动静,屋外守着公主的心腹,没法靠近,密探只能静静守着,看最后到底能从房里走出什么男人,可次日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只出来公主和张韵微两个,真是出鬼了。”

    听了这话,我皱眉细思了片刻,嘱咐秦嬷嬷准备轻便车子,待会儿去一趟丽人行。